第七十五章 乱
“你还好么?”温婷茹收起手帕,担忧地说道。
“我用你来关心?”邪君瞥了眼她的脖子,本就只是划破了皮,血很快就止住了,只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温婷茹明显在克制自己的脾气,露出了一个略带扭曲的温和笑容:“你这么精神真是太好……”
他不耐地打断她:“闭嘴!”
What??!
她刚要怒,他忽然攥住了她,霸道的灵力流窜,待到收回手时,脸色已沉了下来,赤眸冷冽闪着妖异的光芒,笑了两声,道:“厉害、厉害,不过数月不见,你这身修为已废掉泰半。本来就只是个庸才,现在干脆就是一只废物!卿玲宗也真是仁慈,还任你这等残废留在宗门苟延残喘,何不直接把你扫地出门,倒也早死早干净!”
他话说的刺耳难听,只是语气中的惊怒暴露了他的心情。
他也着实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之前在鹿鸣港,他本身修为并未恢复多少,纯粹只是靠着技巧和魂魄的强大以一敌众。他之所以玩了那么一出,自然有着把她撇清的成分,但他对她的毫不留情更能成为对别人的威慑,不用让那群蠢货妄想着能靠着她来制约他。
本以为这就足够了。
谁料卿玲宗竟能狠毒至此,放着她的伤势不管,眼睁睁看着她十年修为毁于一旦,经脉破损宛如虫蛀,灵力破碎惨不忍睹——末了还让她背着一身伤去受刑!
什么见鬼的卿玲宗,恶心的正道,统统都该被扔进阿鼻地狱受他个十遍八遍的刑,方能解他满腔恨意。
温婷茹垂眸。
不如此,如何取信与你?
以你的警戒,又如何肯把我置于你身侧?
她浅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道:“这种小事……”
“这哪里是小事了!!”邪君一声暴喝,温婷茹不由愣住。他冷怒地盯着她,“你对自己也太不放在心上了吧?有多蠢才能混到这个地步,卿玲宗不是你最喜欢的地方么!你不是最在意你的修为么!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笑出来!”
手不由握紧,温婷茹笑容渐渐消失了。
是很伤心吧……
如果她是真的温婷茹的话。
她神色漠然,舌根蔓延出一片苦涩。
——可她不是啊。
她只是个没有心肺的林菀。
温婷茹抬手抿了下头发,轻声说道:“谢谢你……”
“我又不要你来谢。”邪君脸诡异地一红,别扭地扭过了头。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惋惜,然而邪君却看不到。她转移开了话题:“我们留在此地可有妨碍?不会有人追过来么?”
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邪君摇首道:“现在才问?你还真是不怕死啊……”他望着来时的方向,一抹冷笑已跳上了他秀气的脸庞,赤眸掩映在树林的阴森之中,有一丝诡谲,“放心,他们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找我。”
温婷茹眼神一凝,问道:“你做了什么?”
邪君笑了一声,那笑似是阴云下狰狞的惊雷,让人无端惊异惧怕:“——谁知道呢?”他望着远方的眼神是那样的冷漠,还带着复仇的快意与残忍。
***
十字架处,混乱稍歇。
“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一鹤武门精英弟子一甩手,愤愤说道。
君子喜洁,鹤武门出身的弟子一个比一个爱干净,从来都是人群中注重仪表礼节的一个。然而那群亡灵哪儿还和你讲究这个,都是大老爷们嘛,蹭一蹭,蹭一蹭……额……
鹤武门弟子的衣服就很惨不忍睹了。
讲句实话,以邪君乖僻邪肆的性子,故意恶心他的死敌鹤武门什么的还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他手底下亡灵恶灵死魂恶魂什么种类都有,物种丰富得很,偏偏派出了最油腻的军队,居心实在可疑……
“魏徵那边可有消息?”掌门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一步,抖了抖干净整洁的衣袖问道。
“并无。”弟子并未发现这一点,乖乖地回道。
在亡灵散开前,由于那黏腻半透明的质地,视线是被阻隔住的;之后人群又陷入了惊恐混乱之中,等到魏徵集齐人手、锁定邪君方向的时候,已过了一段时间。
“山下如何了?”掌门望向山下的方向,他从头到尾都没把这场骚乱放在眼里,更多的是关心魔教接下来的进攻。
“没有任何异常。”
掌门皱眉。这不应该,难不成邪君真的只是为了把那个小女孩劫回去才冒这么大的险?怎么可能!
“泽君老弟啊。”远远的,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掌门光是听声音就想转头走人,却调整着面部表情,在瘦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看向来者。
两个人并肩而来,一个是长得很酒肉穿肠过的光头,身体很壮,显得很刚强也很市井;另一个就很仙了,衣袂翩翩,容颜清俊,比那光头矮了一头,眉心一点朱砂,唇边笑容浅淡,似是红尘过客,世外谪仙,淡然静好。
此二人正是与鹤武门掌门比肩齐名的宝象门掌门和临川宗宗主。
“看来事情很棘手啊,如何,要不要来帮你们一把?邪君若是就这么跑了可咋办啊。”宝象门来的光头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说道。
这个死秃子!
他的大嗓门引得好多人往这里看,鹤武门掌门内心厌恶极了,淡淡道:“不用劳烦了,我门弟子应付此事已足够,倒是二位,约束一下弟子比较好,免得徒增烦乱。”
“若有能帮上忙的,泽君兄万勿客气。”临川宗宗主雅然一礼,微笑着轻声说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目削瘦的鹤武门掌门假假一笑:“一定、一定……”
一声尖叫突然响起,三人一凛,往那里看去。
鲜血如水花溅起,明艳艳的阳光下,显得异常的渗人。
一名穿着褐色衣裳的少年保持着拔剑的姿势,就那样倒了下去,胸口破出的洞里血水不停的流淌,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一切宛如一场噩梦。
“何人犯事!”
“在何处?”
他周围的人们在惊慌过后,各个祭出武器戒备,旁人也陷入了高度的警惕当中。
“刺杀?终于按捺不住了么?”鹤武门掌门冷笑道。
“恐怕不止如此……”临川宗宗主平和淡然的目光微凝,缓缓说道。
话音未落,又一声尖叫响起,不远处另一个人也如那褐衣少年般死去了。紧接着,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了下来。在接连的出手与骚乱中,终于有人看出是谁出的手,指着一个蓝衣少女高喊道:“是她!我看到了,是她杀的人!”
蓝衣少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摆着手连连后退:“不、不是我……”
然而她对面的人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赤着眼睛冲了上去,道:“魔教的走狗,还我师弟的命来!”
“别……我没有!”惶惑的少女泫然欲泣,柔弱如小白兔,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有人在旁边急切地喝道:“先住手!”然而再出手已经来不及了。当那人冲到面前,提剑刺来时,动作忽然止住——那蓝衣少女细白的手上带着金属做的利甲,反射着暗沉的光芒,一丝鲜血从上面淌过。
少年郎的胸口似是被老鹰的爪子挖了一个洞般,可怖地破了开来。
“嘻嘻,眼睛倒很尖嘛,还以为要死更多的人才能发现呢……”蓝衣少女轻轻舔过利甲上的鲜血,弯起眼睛,灿烂地笑了起来,“正道的血原来也是这个味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周围众人一阵胆寒,俄而,巨大的愤怒从心里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