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头七

入夜，雪玲搂着孩子进入梦乡，却感觉有人躺在了她身体一侧，她能够感觉到那彻骨的冷，她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是付扬？对，今天是他的头七，难道他心里不甘，回来了？

雪玲一动也不敢动，仿佛怕惊动了谁似的。但是来自身体一侧的冷却让她清醒无比，不敢再入睡，孩子在靠墙的一侧，雪玲稍稍有些安心，如果他想怎么样孩子，她就会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你不想看看我么？我和你同床共枕那么久，你就一点儿也不想念我？”那声音幽幽的，透着一股寒意，雪玲的全身汗毛倒竖，身体开始如筛糠般的抖动起来。

雪玲不敢睁开眼睛，她怕自己被吓死。她感觉那只冰冷的手触摸到了她的脸，雪玲哆嗦着，却没有力量再动，仿佛被什么力量定在了床上。

“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么？”那声音仍然充满了冷酷，但却有了一丝温存在里面，。“我，我害怕。。。。。。”雪玲牙齿打着寒战，她听的到自己的牙齿咯噔噔的响。

“你看我一眼，我不会吓你的。”他的声音里竟然有了一丝温暖的气息。

雪玲缓缓睁开眼睛，朝一侧看去，那个人紧贴着她的脸，七窍流血，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深不见底。“啊——”雪玲慌忙用手去捂眼睛，那只手却抓住了她的手，她感觉到了他冰冷的温度，“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孩子。”尽管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是也许是因为他的保证，雪玲不再那样恐惧，她任由他将自己的手从眼睛上拿开。尽管他的脸依旧恐怖，但她却不再害怕，只要他承诺不伤害孩子，她什么都不再怕。

“对不起，我不该伤害你。”他转过头，眼睛盯着屋顶，做出一个流泪的动作，但是却没有泪，只有他眼睛里的血不住的流下来。雪玲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望着他。这时候的他，雪玲竟然感觉不到害怕，仿佛在看一个演员的造型似的。

“我知道。你不是什么淫*荡的女人，你只是在婚前偶然的认识了那个人，但是你只是不想嫁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所以赌气似的和那个人发生了关系，是不是？”那付扬的语气突然间那么温柔。虽然声音里含着冰冷，但却是能听的出他对她并无恶意。

“我。。。。。。”雪玲想说，她可能是因为爱才会和那个人，但是她突然很不忍心去伤害这个已经死了的人，解释有用么？毕竟，他是个受害者。在当时那个时代，他没做错什么，但老天却给了她一个失贞了的女人。哪个男人心中没有处女情结呢？而且她竟然让他当了那么久的别人孩子的爸爸，自己至死都没有自己的子嗣。

“你爱上他了？我们这个时代有爱情么？你觉得诸如红拂，诸如霍小玉、诸如莺莺的感情是真的么？”他的眼睛看向他，虽然极为恐怖，但是却仿佛有些爱意。那空洞的眼神里仿佛是绝望，但又仿佛是希望。一种探寻的希望。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该为你生个孩子。”雪玲突然间觉得很愧对这个男人，如果在结婚前没遇到那个人，她会不会爱上这个人呢？这个人其实也不坏，他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有那么深的城府。

“你不恨我对你的折磨吗？”他试探性的问。“我不恨，是我对不起你，如果那样，可以减轻我内心的愧疚，能够让你感觉舒服一些，我宁愿承受下去。”雪玲说着，仿佛已经忘记了那些曾经的疼痛，这时候的她，确实不那么恨他了，只是更加的愧疚没有给他留下子嗣。

“也许你没有感觉，我其实在第一天夜里，就确定你是我喜欢的类型了，我爱你，我感谢老天把你给我作为我的妻子，其实，你的初夜没有落红，我已经猜出来，你已经把自己给别人了，孩子早产，我也能推测到真相，我只是不想揭穿你，我愿意相信你的谎言，因为我爱你，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我折磨你，但是我不是真心想折磨你，我是爱你，那种自己的心爱之物被人触摸过的痛心疾首，导致我想发疯似的折磨你。”

“我都知道。”雪玲低声说，她这是对他的安慰，其实她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付扬，原来他是一个值得她爱的男人，他一直在努力原谅她，努力包容她，直到他从那个他请的巫师嘴里得知那个孩子不是他的，虽然那个事实他早已清楚，但是，他男人的面子仿佛彻底被践踏了，他终于不得不面对真相，在那一刻，他开始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折磨她。

“付扬，是谁害了你？你知道么？”雪玲轻声问。“当然是商和，他希望我们付家断子绝孙，但是，这还没有结束，付家早晚会毁掉的，在这个家里呆着，你早晚也是死，你再嫁吧！”付扬终于下决心似的说。

“我不会的，付扬，我一定会为你守着的，直到和你能在一起。”雪玲这次不是冲动，她欠这个男人的，她会把这一生给他。

“这种付出不值得，我不知道这个家还会遭遇什么，但是父亲也斗不过那个人的，那商和请的巫师不是一般的巫师，知道么？他的功力太强，父亲也斗不过他的，付家的衰败只是早晚的事，现在已经没有子嗣了，已经完了，我死了，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孩子不是我的，所以，孩子很危险的，他们会对孩子下手的，你要防备，。”

“付扬，如果你活着，难道你不希望这个孩子死么？”雪玲颤抖着问道。“孩子是无辜的，我不会伤害他，如果我还活着，我会让你为我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付扬的脸上浮上一抹微笑，尽管与他那恐怖的脸极不协调，但能看出他的真心，雪玲心如刀绞，“你怎么不早说？你早该让我知道你的心的，你怎么能把这些话埋在心里那么久？”“因为，我真的很爱你，我死撑着自己的面子，就怕你告诉我你根本一丁点儿也不在乎我，但是现在死了，我反倒轻松了，敢说出来了。”付扬的眼睛用力闭了闭，再次做了一个流泪的动作。

“付扬，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只要我能做的。。。。。。”“让父亲一定想办法把我的魂魄救出来，我的魂魄虽然能来这里，却被他封印着，我是无法投胎的，因为他用血咒封住了我的魂魄，我虽然看上去行动自由，实际却不能投胎，只能做孤魂野鬼。”

“付扬？！”雪玲泪流满面，没想到他死后还要受折磨。“你是为我哭的么？”付扬冰冷的手划过她的面颊，试图为她擦掉泪水，但实际上却什么也做不到。“对不起，人鬼殊途，我没了泪水，竟然也不能为你擦泪。”付扬很沮丧的说。

“不要为我擦泪，我什么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付扬，我一定会帮父亲帮你讨回公道的。”雪玲坚定的说。

“谢谢你，那你保重，天快亮了，我得走了。”付扬坐起身，下了床，雪玲看不到他的脚，但是却看到他飘忽着做着他生前的动作。

“我走了，只想你记得，我曾是你的丈夫，我爱过你，我希望你离开，即使不嫁给那个人，即使不再嫁，也不要再呆在付家。”付扬非常伤心的说。

“我不会的，如果我答应你走，那也一定是你的灵魂得到解脱之后。”雪玲坚定的说。

“唉，随你，你多保重吧！”那付扬没再回头，突然间就在床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付扬？！”雪玲不禁垂泪。发觉对自己来讲，残酷和伤害毫无价值，温柔和体贴却是最好的杀伤武器，她拒绝不了这份温柔，就是因为这份好，让她无法再忘掉他。

放下了恨，这种爱却更加刻骨铭心，让她更加心痛，曾经是那么恨他，甚至得知他死的消息都没觉得特别的心痛，但现在，她却真的心痛了，只为他。

“砰砰砰”，有人敲门，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少夫人，老爷在前厅等您去议事。”兰儿的声音。

“您先去回了老爷，说我马上就过去。”“是，少夫人。”听着兰儿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雪玲起身更衣，嫣红侍奉她收拾停当，帮她抱起孩子往外走，出了门，雪玲直接安排嫣红说：“你去奶妈屋里等我，我回来直接去那边找你们。”嫣红答应着，抱着孩子和雪玲在奶妈的房间门口与雪玲分开了。”

走进前厅，所有的东西已经置备齐全，付扬躺在一口上好的檀香木棺材里，可能是付景天亲自为尸体做了处理，付扬的身体上不再有血迹，那些身体上的血洞也不再血淋淋的张着口，而是细密的缝好了。他的五官很祥和，没有那些血迹，也显出人的平静的神采来，好像睡着了一样，昨天见他还是紫黑的脸色，公公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他的脸也弄的如生时那样的颜色，只是稍稍苍白了些。

雪玲轻轻的走到棺木前，轻轻用手抚弄了一下付扬的脸，下决心似的说：“付扬，你放心，我和爹爹一定为你住持公道。”

那付景天听到雪玲的话，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默默的走到一侧，轻轻拍了拍雪玲的肩膀说：“扬儿昨夜回来，说希望你多陪陪他，但今日已经是第七天了，不能再耽搁了，你就委屈些，在这里多呆一会儿，等一会儿下葬了，想陪也陪不了了。”

“是，父亲，沐雨知道。”雪玲答应着，看向付扬紧闭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