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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怨(四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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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钟一声声被敲响, 整个京城又一次被白幡笼罩。陆清浅换了素白的衣裳,靠在綦烨昭怀里哭的眼睛都肿了,而皇帝陛下呆愣愣的仿若失了魂, 只本能的扶着她不让她跌到。

苏月婉与穆心鸢难得的心有灵犀了一回——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讽刺。后宫谁不知道皇贵妃与太后积怨已久, 无非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才显出几分表面平和, 陆清浅这情真意切哀毁过度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样子自然是做给綦烨昭看的。皇贵妃狠哭过一阵, 脚步虚浮的勉强站起身, 招了穆心鸢与韩云衣上前柔声道:“陛下与太后母子情深,听闻噩耗伤心不能自已, 想来太后的丧仪他是没法照应周全的。本宫又是这个情况——”她摸了摸隆起的小腹无奈道:“你们俩年轻有能力, 对太后亦是孝顺, 不如这治丧的事儿就由你们俩一块儿担起来吧。”

她声音虽是不大,可内殿里这会儿除了低微的啜泣便是压抑沉默, 所有人都将她这一番话听的清清楚楚。苏月婉的指甲刺入掌心,脸上表情却丝毫未变。綦烨昭总算抬起头, 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又看她苍白的脸与乌青的眼圈,神色缓和了些的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陆清浅有些劳累是真,可非要将手中权力交出去,却是另有旁的原因。綦烨昭到底心疼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叫了金橘过来扶皇贵妃先回长乐宫里歇着,等哭灵开始再过来不迟。

陆清浅顺水推舟的应下,回到自个儿寝宫合衣小憩,实则与瑞秋仔细商讨:“你觉得她们能发现端倪么?”

瑞秋仔细算计一遍, 肯定的应道:“哪怕穆心鸢不是个细致的人,韩云衣可是憋着劲儿表现的。那人留下的破绽太明显,想不注意都难。”

陆清浅忍不住叹气:“说来也怪我,平白无故的救太后一回干什么?反倒让她误以为是药效不够猛地加了量,如今是来不及收拾残局了。”

那日宫人将她请去延寿宫,当着綦烨昭的面,她不及细想就舍了几滴药液在太后的药碗里。也是那日为了取药重新将药植师系统开启,瑞秋习惯性的扫描周遭,就发现穆太后的饮水中竟然溶了过量的食盐。

盐是个好东西没错,可对于患有严重高血压心脏病的人来说,过量的盐分就是催命符。若是换成旁人,吃的盐多了还晓得多喝水缓一缓,偏太后一直昏迷,只能任人一步步将她推进深渊。

有了瑞秋的提示,陆清浅轻易就查到两年前太后曾病了一回,之后虽是痊愈,味觉却差了许多,分外喜欢吃重油重盐的菜品。因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无论御膳房还是延寿宫的小厨房都只会投其所好不敢违逆,偏那时宫务也掌握在她自个儿手中,陆清浅接手宫权后萧规曹随,全然没发现其中的不妥。

老人家身体代谢能力本就平平,太后又是个喜静不喜动,不怎么爱喝水的人。陆清浅后知后觉的想,这大半年来太后表现出的各种症状不正是心脑血管疾病的特征么?说不得她这病的罪魁祸首,正是这样长期超量的摄入食盐。

药物入口容易惹人怀疑,可谁会在乎饭菜里多放了几粒盐?太后不知不觉中了招,直到中风晕倒,在太医御医们看来也不过是“老人病”加上“气急攻心”罢了。

凭良心说,这确实是个十分精妙的算计,除了陆清浅这样手握系统可以不动声色下毒,这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好的谋害方法。而那人不惜花费两三年时间慢慢图谋,显然是不准备给太后活路的,在太后彻底失去抵抗力后,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下死手。

连续两天的浓盐水几乎让太后送了命,若不是陆清浅横插一杠子,太后的丧礼早几天就已经开始了。可惜就是这不经意的一搅和,让那人慌了手脚下了狠心,索性将水里的盐分再增加了许多。

可惜她不知道溶解度与温度有关的道理,亦找不到机会将那一壶水倒出去。陆清浅离开时,已经晃眼看到水温渐凉的杯子里渐渐形成的盐结晶。而她在想通了前因后果后一点儿都不愿亲自处置那人,索性找借口离了延寿宫,任由敬妃与韩昭媛去折腾。

“安全起见,你干脆动动胎气吧。”瑞秋劝道:“反正也就看着吓人些,不疼也不伤身子,还能躲过每天去灵堂跪着哭两个时辰。”

皇贵妃娘娘从善如流,素手在嘴边一抹,一枚药丸已经悄无声息咽了下去。不过半刻钟,外头候着的金橘就听到屋里压抑的呼痛声,赶紧挑了帘子进来一看,陆清浅身下已是一片血红。

幸而陈太医一直呆在长乐宫里听候吩咐,一通扎针煎药之后,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皇帝陛下闻讯亦顾不得在延寿宫里哀伤,急冲冲赶到长乐宫里探望,只是此时陆清浅早已陷入半昏迷半沉睡,苍白单薄的让他揪心。

生母病逝不到一个时辰,最心爱的女子又陷入危险,綦烨昭心里凉成一片,惶恐的仿佛天都塌了。他握着陆清浅的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一滴滴落下:“都是朕的错,朕明知道你身子不好还让你陪着朕没日没夜的熬,你一定要好好儿的,千万不能有事。”

陆清浅其实听得到他的声音,只是意识进入系统空间,无法挪动身体或说话罢了。瑞秋眼神晦涩的看她,轻声问道:“你这会儿什么想法?不会被他感动了吧。”

陆清浅忽然就笑了。伸手揉了揉瑞秋的脸,她无奈的叹气:“虽然我表现的是贱女配渣男上赶着给他讨好送福利,可我怎么想的你会不知道?”

瑞秋顺从的跟着笑了:“我当然知道,你就是个没感情的骗子,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将真心捧给你,你在随意逗弄或者抛弃。”

陆清浅假作没有看到她越发中性化的形态,只摇头反驳道:“我没感情是真的,但这是病,还没药医。至于骗感情我绝不承认,綦烨昭非要自我攻略我也不能拦着他呀。”

她说綦烨昭却不说瑞秋,瑞秋同样沉默的回避了这个问题。她有耐心等待陆清浅的抉择,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信心——以陆清浅的性子,要是她当真没有一点儿动摇,早就直接将系统格式化了,何苦逃避般将系统关了整整四个月?

皇帝陛下哪里知道他的爱妃是有了万无一失的把握后才自个儿主动动胎气逃避哭灵的?他毫不犹豫的将留守延寿宫的太医团并刘御医一块儿宣过来给皇贵妃会诊,生怕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一个不好也跟着太后去了。

刘御医顶着陛下的威仪给陆清浅把过脉,又和陈太医商量几句,才躬身禀告:“皇贵妃忧思甚重又操劳过度,才有了滑胎之相,当务之急是让娘娘好生歇着养胎,最好是一直将养到孩子生下来。”

言外之意就是操持宫务也好给太后守灵也罢,这位主儿是完全参与不了了。綦烨昭关心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反复追问:“皇贵妃当真没有生命危险?”

刘御医哪里敢打包票,只能斟酌道:“目前只是小产之兆,并不算危及生命。只要娘娘不再累着,不出意外,由臣等精心调养,想来是可以安然度过的。”

皇帝陛下这才松了口气,颇有失而复得的惊喜感激。至于说让陆清浅去给太后哭灵,他是全然没了这个念头。总归孝顺也不在这一时,便是太后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陆清浅枉顾肚子里的皇嗣去守灵吧。

他仔细交代金橘香橙她们:“你们主子醒了之后让她别着急,好好将养身子,朕得空会来看她。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库房里没有的就让林公公去朕的私库里寻。太后那儿也不必她多操心,她且顾好了自己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金橘抹了把眼泪应下,綦烨昭却是舍不得离开。他的缓缓这般昏睡过多少次了?第一次西巡时中箭,后来接连两次小产,及生下四宝后累晕过去,每一回都让他心惊胆战,心疼又心酸。

寝宫里沉默而静谧,连带着綦烨昭绷紧的神经与心中悲切都沉淀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皇帝陛下不悦的起身询问:“是谁在那儿吵闹?”

林公公往外头转了一圈又飞快的跑进来,脸色却是有些发青。他低着头小声禀告:“是敬妃娘娘和韩昭媛,说是在延寿宫里发现了不对劲的东西,特来请您去看看。”

“不对劲?”綦烨昭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想法,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是怎么个不对劲?”

“来传话的宫女也说不明白,不过韩昭媛特意吩咐她再请了太医一块儿过去,说是怀疑那东西与太后娘娘驾鹤西去有些关系。”

綦烨昭的心跳停了一拍,他咬着牙大步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宣刘御医,让他和朕一块儿去延寿宫里瞧瞧。”

顾不得跪了一地行礼问安的妃嫔,綦烨昭在穆心鸢与韩云衣跟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她们,听不出喜怒的沉声问道:“是你们说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敬妃对他向来惧怕,被他问这一句,脚脖子已是忍不住的发抖。韩云衣勉强镇定的指了桌上的凉开水给他看:“适才臣妾看到这杯子里有东西,问过伺候的宫女才知道是太后娘娘饮用的茶水。只所有人都推说从未见过这种颗粒,臣妾亦是无法,只得请您与太医来瞧一瞧。若是这东西无妨也就罢了,若是当真不妥——总要找出是谁做的罢。”

不愧是将门虎女,饶是被陛下的低气压笼罩的声音打颤,叙事依旧条理分明。綦烨昭盯着那个茶碗看了一会儿,不置可否的后退一步,示意刘御医过来查验。

可怜刘御医这会儿也是胆战心惊——万一太后娘娘是因中毒而亡,那他少不得要被判个失察渎职,是革职查办还是秋后问斩全在皇帝陛下的一念之间。

小心翼翼的端了杯子看过,又找了银针反复试探,却始终判断不了这是什么。刘御医大着胆子用手指沾了点儿茶水点在自个儿的舌头上,微微咂摸了味道,眉毛一抬“咦”了一声,放下杯子禀告道:“里头并非毒物,只是放了许多盐罢了。”

“食盐?”綦烨昭皱眉:“为何要给太后喂盐水?”

刘御医也是满头雾水:“微臣等并未吩咐宫女们给太后喂盐水,不知是何人自作主张所为。且按理来说——太后脏腑状况不佳,该用清淡些才对,这盐水也实在太浓了。”

“所以这盐水对太后有害?”綦烨昭敏锐的捕捉到刘御医话中之意,锲而不舍的追问道:“若是太后饮多了这种水,会不会妨碍她康复,甚至导致她越发病重?”

刘御医迟疑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摇头:“微臣并未研究过这个问题,不敢信口雌黄。若是陛下应允,臣请陛下给臣三日时间,让微臣与同僚一块儿探讨探讨,或是提几个死囚来试验一番。”

綦烨昭毫不犹豫的允了,又看向满屋子的太监宫女,浑身杀气遮掩不住:“负责太后饮水的是谁?滚出来给朕说清楚,里头的盐是怎么回事?!”

宫人们跪地瑟瑟发抖,却始终没有人出来招供。綦烨昭心火更胜,干脆一挥手:“所有人都拉出去先打二十大板!”

关键时刻,还是乔嬷嬷老泪纵横的跪下求情:“这里都是伺候主子的老人,陛下便是要罚,也请暂时押后吧。伺候茶水的是二等宫女灵犀,刚才老奴还见着她了,只这会儿却不知上哪儿去了。”

乔嬷嬷与太后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皇帝陛下自然要给她两分颜面。林公公有眼色的赶紧派人去寻那个灵犀,没想跑腿的小太监转头就回来了,哭丧着脸磕头禀告:“灵犀已经在下人房里服毒自尽了。”

綦烨昭眼中寒光闪过。若说刘御医的迟疑还只是三分可能,灵犀畏罪自杀便基本坐实了太后是被人所害。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皇帝陛下再顾不得许多,派了大内侍卫将各处宫闱团团围住,心腹女官带着内务府的人直接搜查后宫,势要一举将这大逆不道之人给扒出来。

唯有林公公顿了顿脚步,冒死提了一句:“皇贵妃那儿是不是且暂缓?太医才说了她不能劳神费力,您这么一折腾……”

綦烨昭也确实没怀疑过陆清浅,听得心腹大太监提醒,忙又将女官叫回来吩咐道:“长乐宫就不必问了,往来走动也别闹的太过,千万不可扰了皇贵妃休息。”

女官俯首称是,带着人自去办差不提。延寿宫里跪了一地的娘娘小主们心里酸的要死,脸上却不敢显露出分毫来。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綦烨昭坐在椅子上狂飙冷气,谁也不敢凑上前去劝解。后宫妃嫔们心中亦是忐忑不安——她们虽然没谋害太后,可谁没有点儿小遐思小秘密?另有几位还带了家中谋来的秘药悄悄存放,生怕被女官们搜出来触了陛下的霉头。

可惜天不遂人意,女官们自有搜查的手段,还真让她们找出许多“不合规矩”的东西。綦烨昭看的冷笑连连,满脸嘲讽的嗤道:“朕只当你们温柔可爱,可没想过你们一个个都有大本事傍身呢!好!真好!”

一众妃嫔被吓的浑身发抖,有几个胆小低位小主更是吓的连连磕头求饶。綦烨昭看也不看她们的丑态,只盯着女官问道:“你们只查出这些来?”

为首的何姑姑依旧镇定,跪下行礼道:“主子们宫里确实是没有旁的了,不过用食盐谋害太后的法子本留不下什么痕迹。陛下若真要查,不如拘了各位主儿近前的大宫女问一问,当主子的少有秘密能瞒过心腹宫女的。”

可见这是个狼人!林公公默默在心里给何姑姑打上敬而远之的标签,往后千万不能得罪了她去。綦烨昭心头正烦躁,也顾不得给谁面子,上前一步逼问何姑姑:“你确定这样可以问出真凶?”

何姑姑冷静的摇头:“若是真凶真的在各位主儿里头,那就一定可以问出来。若是问不出个结果,也就说明真凶另有其人,陛下还要审问内务府和各尚宫局,凡是与宫女灵犀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是真凶。”

綦烨昭脑子里嗡嗡嗡的响的厉害,索性点了何姑姑道:“三日,不,一日。朕给你一天的时间,今日之内后宫上下皆听你调度。若是你在今日找不出谋害太后的真凶,你就自个儿提头来见吧。”

何姑姑并不惧他威严,恭恭敬敬的磕头谢恩,复又问道:“那皇贵妃处……”

“皇贵妃自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皇帝陛下直接打断她的话:“你就不用往长乐宫去叨扰了。”

何姑姑领旨去了,綦烨昭回过头来眼神晦暗的看着屋里的妃妾,轻声却不容反驳的吩咐:“你们也别往旁的地方去了,一块儿就在这里给太后守灵吧。”

所有人战战兢兢的应了,并不敢提出反驳来。皇帝陛下看了韩昭媛半晌,直到她身形忍不住颤抖,才点了点头道:“你是个好的,太后的丧仪和守灵哭灵都由你安排。”

明明皇贵妃点的是穆心鸢与韩云衣两人,甚至敬妃的位份还在韩昭媛之前,可陛下发话,谁也不敢有半点不遵从。穆心鸢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韩云衣比她更利落果敢,只得乖乖后退一步,将主位让给韩昭媛发号施令。

至于身为中宫之主的皇后娘娘,显然已经被所有人彻底忘在了脑后。苏月婉做下的糊涂事太多,不仅将潜邸旧人的好感值彻底败光,连新晋的妃嫔们也敢打心眼里的看不起她。可是她一无靠山二无实权三无子嗣,连陛下也彻底厌弃了她,除了将自己缩在角落假装是个透明人,她又还能如何呢?

皇帝陛下环顾这满屋子容貌姣好的女子,想着何姑姑查出来的些许手段,只觉得从心头冷到了四肢百骸。再看一眼太后遗容,綦烨昭再也忍不住,带着林公公匆匆出了延寿宫,径直往长乐宫里去喘息片刻。

幽然暗香沾染了冬日凛然悄悄吐露芬芳,长乐宫外殿的墙角处,数枝腊梅兀自热闹的开着。金橘拿了把金绞剪左右打量的挑选花枝,看陛下进得门来,急忙屈膝行礼。

綦烨昭闻着醉人的花香,周身寒意也渐渐平息。抬手叫了起,他一壁往里走一壁随口问:“皇贵妃可醒来了?”

金橘将剪子交给旁的小丫头,自个儿跟在陛下身后一块儿进屋,口里答道:“娘娘刚醒来,仍是觉得有些疲倦,太医让主子用些好克化的膳食便继续歇着。”

綦烨昭点点头,推开了内殿的门,又穿过两重帷幕,正看到半躺在床上的陆清浅。皇贵妃娘娘亦是惊讶:“您不是在延寿宫里忙着么?怎么得空过啦了?”

她有些赧然的抱歉道:“可惜我身子不争气,竟是没法儿送母后最后一程。”

她眼圈儿犯红,泪珠又掉落下来。綦烨昭跟着鼻子一酸,哑着嗓子劝道:“你好好将养,别想那么多。”

陆清浅低声“嗯”了一句,仍是抹了一阵眼泪才平静下来,复又再次问道:“您怎么没在延寿宫呆着?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綦烨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韩昭媛的发现说了,又解释道:“何姑姑做事儿有些泼辣,说不得会闹出什么动静来。朕怕你听见了多想反倒不好,干脆与你先说明白。”

陆清浅了然的点头,抿了抿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她握着綦烨昭的手轻轻用力,仿佛这样就能带给他坚强支撑的力量。

綦烨昭揉了揉她散乱的发丝,正要再安抚两句,却听到外头传来匆匆脚步声。何姑姑不顾林公公的阻拦在外头高声禀报:“奴婢已经查到线索,亦知道是何人所为了,请陛下移步御览供词,并将安修仪立刻捉拿审讯!”

听到安修仪三个字,綦烨昭先呆了呆——非是他觉得这个人不该是凶手,而是在他脑子里,几乎已经忘了后宫中还有这么一个人。

安修仪,陈笑雪,与陛下同岁,是綦烨昭的第一个女人。在綦烨昭的印象里,她始终是衰老苍白病恹恹的模样,低调卑微的让人根本不愿意多施舍一个眼神。

皇帝陛下愣了一刻,只觉得匪夷所思,又变成暴跳如雷。他快步到外间直视何姑姑与一众女官,控制不住嗓音的锐声问道:“她是疯了吗?你们确定没有错?”

何姑姑到底是个狼人,面对陛下的怒火丝毫不怂,反而心平气和的继续往外放大招:“奴婢审讯过安修仪跟前的三个大宫女,皆证实了她心怀叵测频施毒手的事实。不但是用食盐谋害太后这一桩,另有当年谨昭仪身死、大皇子出花以及大皇子突然冲撞太后,实则都是她在暗中捣鬼。”

“你真的确定?朕和太后待她不薄!她怎么可以这样丧心病狂?”綦烨昭只觉得这世界都疯了,尤其是当年綦堃硕染上天花,安修仪还记着给他烧香祈福:“陈氏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何姑姑将摁满了指印签字画押的口供双手呈上,语气平静的束手回禀:“奴婢只知道这一切都是安修仪所为,至于她为何要这样做,只怕唯有她自己才能说得清楚了。”

綦烨昭匆匆浏览过一张张写满文字的白纸,心头一股怒火几乎要将他燃尽。他顾不得多说,甩手出了长乐宫,显见是要去找安修仪当面对质。

延寿宫中,妃嫔们正惶恐不安的哭泣,忽而见到陛下去而复返,二话不说便是一耳光将安修仪抽倒在地。陈笑雪却并不慌张,慢慢爬起来站直了身子,用她惯常的沙哑低沉的声音问道:“陛下好大的火气,岂不知怒火攻心,于身子不好?”

轻柔细语的关怀在綦烨昭听来分外可怕。他将口供摔在陈笑雪脸上,深吸一口气直问道:“你是认罪还是去慎刑司走一遭?”

纸张飘落在地,陈笑雪并不看它们,反而轻轻抽了抽嘴角似乎是笑了:“臣妾做的事儿太多,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件?”

她好整以暇的掰手指算:“让周丽贞小产的山楂糕是我做的,赵月娘那回早产也是我在她鞋上夹了软针,可惜我不知她是给王妃试药,不然根本不同多此一举。”

“陆侧妃手段了得,我竟是直到进宫才找到机会给綦堃硕下点儿有趣的小玩意儿——结果又被她将人救了回来,简直是太让我失望了。”

“啪”的一声,又是一个耳光,綦烨昭已是气的发狂:“你大胆!”

“臣妾当然大胆,多谢陛下夸赞。”安修仪一边撑起身子一边惨笑:“反正陛下本也不在乎子嗣,就算臣妾不出手,也自有您自个儿让他们去死,又何必怪罪臣妾呢?”

她转头看一眼尚未放入棺椁的太后的尸身,有笑了起来:“臣妾是太后娘娘赐给您的,所以要说缘由,不也应该怪她么?”

她眼中有一丝伤痛划过,复又化作嘲讽:“我可不会忘了太后的恩典。当年明明说好了,等我年纪到了就让我出宫许配人家,谁知她一转头就让我去伺候你——”

陈笑雪摇摇头道:“您猜猜,明明宫中有被调丨教过的人事宫女,为何太后非得用我呢?不是太后信不过别人,而是太后非要在您身边安插自己的心腹,掌控您的动作才能安心。”

“可惜我是个没用的,在您心里比不上王妃的一根头发丝儿。太后自然也不会给我脸面,或者对她来说,我就是这样可以随手丢弃的人吧。”

“她看不起我,可到头来还是中了我的算计,您说这事儿可笑不可笑?谁能想到盐吃多了也会要命呢?堂堂太后!高高在上的太后!竟是死在了盐粒儿上,你说是不是一点儿不体面,全然配不上她的身份?”

綦烨昭的回答是直接一脚踹过去,将她踢的撞在一旁的红木大柜上,额头被蹭破了一片,鲜血一滴滴滴下来。陈笑雪捂着腹部狠狠咳了几句,抬头时竟然依旧在笑:“您是个痴情人儿,不把人命看在眼里,一边儿毁了我们这些女子,一边儿还嫌弃我们脏了您的身子——”

她的目光在皇帝脸上划过,忽而想起了景明八年,彼时綦烨昭还是宫中皇子,尚未开府娶妻。虽然有着心心念念的苏月婉,可太后挑选了身边的大宫女赐给他“开蒙”,他也并未拒绝。

她的运气其实很好,綦烨昭不是耽于女色的人,在开府前只纳了她一人。而她的身子也是争气,不过大半年后,就怀上了睿王爷的第一个孩子。

她曾憧憬过王爷开府后封她个庶妃,或者更好一些,生下王爷长子当个侧妃也不是没可能。但她实在低估了綦烨昭的狠心——因开府大婚在即,他毫不犹豫的一碗药汁子给她灌下去,让她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子就这么去了。

没有太医的诊治,没有精心照料,她不闻不问的被丢在后院,还成了王妃的眼中钉肉中刺——直到三年后,陛下又指了两位侧妃入府,陈笑雪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只是这三年,也足够将她的精气神一气儿拖垮。十六岁的綦烨昭不会觉得为了正妃打掉侍妾的孩子有什么不妥,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绝望了。

“您还记得那个时候么?我被太医诊出有喜时多开心。”陈笑雪的眸中没有泪,却凄惶的让綦烨昭都不敢直视。“可是您告诉我什么?您说您要迎娶正妃,正妃有孕之前,谁都不能先生孩子。”

“那一碗药啊,我至今还记得是多么苦涩。我躺在床上哭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时,您终于从陛下那里求来了大婚的圣旨。”

“那时我还不明白,我还以为是我身份卑微,我居然差点儿就认命了。”陈笑雪忽然大笑起来:“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后院的女人也好,子嗣也罢,都是可以轻易为了您所谓的爱而牺牲的。”

“您是个多痴情的人啊,既然这样,您还要什么子嗣?”陈笑雪越说越畅快,几乎是呼啸般喊道:“你就该断子绝孙,守着你的真爱断子绝孙!”

“你闭嘴!”綦烨昭重重的踹她,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心慌。他像发怒的狮子一般咆哮:“朕好吃好喝的将你养在宫里,给你位分,你竟是这般狼心狗肺?!”

陈笑雪一声声咳出血来,依旧笑的开心:“臣妾哪里狼心狗肺了,臣妾是在帮您啊。现在多好?总想着让您纳新人,把女儿家往火坑里推的太后也没了。大皇子虽然没死,却是已经废了,若不是长乐宫和乾元宫看的紧,我还要把二皇子也送下去,让你只管全心全意的爱你的正妃去!”

她笑的癫狂:“抱歉抱歉,是臣妾忘了,您放在心尖尖上的正妃娘娘早就被您厌弃了。那您这会儿爱的是谁来着?皇贵妃?您又准备为了她杀死多少个孩子,害死多少个女人?”

她环顾四周,被她看到的妃嫔们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陈笑雪声音幽幽仿佛来自冥狱:“然后您准备什么时候废了她?谁会是您下一个真爱呢?”

“够了!拉出去!”綦烨昭大力挥舞胳膊,陈笑雪却突然扯住他衣裳的下摆,一口血猛地喷出来,将他白色孝衣溅上一层红梅花瓣。她气若游丝,一双眸子却更亮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诅咒道:“綦烨昭,我活够本了,而你,必定不!得!好!死——”

“够了!”綦烨昭发疯一般用力踹她,将她狠狠甩出老远。何姑姑大着胆子上去摸了摸陈笑雪的鼻息,摇了摇头回来复命:“已是气绝了。”

“将她贬为庶人,尸首拉出去喂狗!”皇帝陛下余怒未消,喘着粗气儿道:“不,喂狗都便宜她了,把她给朕挫骨扬灰!”

所有人噤若寒蝉,跪地低头大气儿不敢出。她们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除了惊惧之余,似乎也有什么情绪在慢慢萌发。

皇帝陛下原来并非她们想象的风光霁月,不是温柔多情,而是强硬冷漠兼头脑不清醒,连子嗣也可以随意放弃的么。宫女出身的陈笑雪确实卑微,可她们呢——进宫以来多少次在陈笑雪跟前俯首?就算父辈有官职如何又能怎样?

生死存亡,喜怒哀乐,皆在那男人的一念之间。可那男人真的会给她们公平,能善待她们的真心吗?

想得越多越觉得浑身发寒。陈笑雪的隐忍狠毒爆发重重砸在了每个人心上,而綦烨昭余怒未消,指着何姑姑道:“你继续查!朕不相信这事儿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所有的党羽都给朕抓起来千刀万剐!”

何姑姑领命而去,綦烨昭烦躁的看着手背上的一点血迹,心头翻涌的除了惊怒就是暴虐。他眯着眼看着屋里的人,甚至在这瞬间,他有将所有人全部赐死的冲动。

终究是林公公救了她们的命。老太监声音都在颤抖,小心翼翼的请陛下往后头更衣。綦烨昭眸色赤红的看了他一瞬,才嗤笑一声跟着他去了里间。

延寿宫里的一番变故并未被守住,甚至在私底下传出了无数个版本。陆清浅已不过小睡了一觉,醒来就靠着瑞秋的大范围监控听到了至少六七个宫女太监口中的“真相”和来龙去脉。

陆清浅看着床幔上的丝绦轻轻垂下眼眸。她其实并不同情陈笑雪,毕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既然出手了,就要有被揪出来碎尸万段的觉悟。

她只是忽而觉得真没意思,綦烨昭也好,游戏通关也罢,是真的无聊至极——她曾以为这是个经营类的职场游戏,当实干家也好当舔狗也罢,只需要一步步走到最高位就够了。她嘲笑那些一腔真心错付綦烨昭的女人,可她自己又何尝不可笑?

以前还能说是为了可持续发展要生个儿子才能弄死皇帝,现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凭什么还要与他虚以委蛇?陆清浅想了想,招了金橘进来吩咐:“你替我去传个话给韩良仪,问问她给我做的那套素色四君子荷包做好了没有。”

太后驾崩国孝期间,皇宫中是见不得鲜亮东西的。想想皇贵妃那一串明黄正红宝蓝绣富贵牡丹鸳鸯戏水喜上眉梢的络子和挂件,金橘一点儿没有怀疑的点头应下,只小声道:“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各位娘娘小主还在延寿宫里哭灵呢,您看——”

“不过突然想起来罢了,反正我这身子也没法去守孝。” 陆清浅无所谓的摇头苦笑:“且不着急,你探着些动静就是。”

长乐宫里的氛围虽有几分压抑,但好歹是风平浪静,太后停灵的延寿宫里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舒嫔、吴常在、沈宝林和周宝林本怀着身孕,长久跪地已是十分劳累,偏还要踩着节点一句句的按照司礼太监的吩咐恸哭失声,可不让她们心中叫苦不迭。

当着陛下的面,她们自然不敢显示出分毫不满。待陛下离开,年纪最小的吴常在便有几分怠慢。周宝林是个厚道人,私底下拉了她两回,可吴常在并不领情——她还记着皇贵妃靠着肚子里的孩子干脆躲回长乐宫休息呢,她不过敷衍些许,难道敬妃与韩昭媛还敢责罚么?

韩云衣自然不会拿皇上的子嗣开玩笑。总归她有许多事要忙,对哭灵的小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敬妃却看不得她这个样子——棺椁中躺着的是她的亲姑母,是她立足后宫唯一的底气。她伤心惶恐不能自已,一扭头看到吴常在娇弱造作的模样,憋着的脾气立刻就爆发了。

“吴常在!你好大的胆子!你是要对太后不敬吗?”穆心鸢拿出四妃的气势来,趁着吴常在又一次敷衍了事时一指尖几乎戳到她脸上:“你若是嫌守灵太舒坦了,就给本宫去外头跪着!”

吴常在吓的一抖,敬妃的位份摆在那儿,又是皇贵妃亲自嘱托操办守孝事宜的,如今陛下不在,皇后形同虚设,若是她真有心惩罚自己,无论是谁也拦不住。

这时候她要是老老实实一个头磕在地上承认错误,或许穆心鸢看在她怀着身孕的份上也就罢了。偏她也是个脑子不清醒的,竟是假惺惺的哭起来:“非是婢妾对太后不敬,实在是婢妾肚子里的孩子经不起折腾。太后娘娘对婢妾等向来仁慈,对皇嗣更是看重,想来不会怪罪婢妾吧?”

一旁的舒婉娘都给听的气乐了,敬妃更是气的三尸神跳恨不得给她两下子,强忍着暴跳的青筋幽幽问道:“你这是拿你肚子里那块肉来威胁本宫?!”

吴常在就算再没眼色也从敬妃周身四散的杀气里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她赶紧低头小声认错:“婢妾不敢,是婢妾对太后失敬,请敬妃娘娘责罚。”

穆心鸢“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吴常在隆起的腹部,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吴常在松了口气,再不敢顶风作案,只这样一来,不过打半个时辰,她便觉得胸口憋的慌,并不是腹痛,反而是另一种熟悉的感觉——

本能的捂住嘴,酸涩的汁水依旧止不住的往外泛滥,才经历过孕吐的她哪里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可她实在来不及挪动地方,腐朽酸臭的液体在身前慢慢汇聚成一滩,连带着跪在她身侧的周宝林也忍不住跟着干呕起来。

穆心鸢要被气疯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侮辱姑母的?好好的灵堂生生就被她们给毁了!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气,上前一巴掌劈在吴宝林脸上:“要作死就出去死!”

可怜吴宝林正浑身酸软又惶恐,被敬妃毫无保留的大力一拍,整个人都撞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后腰被沉重的撞击硌的生疼,而腹中亦是一抽一抽,有让她心慌的液体缓缓流出。

“救救我……”她徒劳的伸出手:“救救我的孩子……”

敬妃看着地上慢慢渗出的淡黄色与血色液体,一时间慌了手脚。韩云衣才从外头忙碌回转,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又是将人抬出去,又是清理灵堂,还得招太医过来救命,韩昭媛在大冬天里生生忙出一身热汗,而吴宝林的胎儿到底是没保住。

綦烨昭闻讯赶来,听完前因后果忍不住又摔了杯子:“守灵也能让你们闹出幺蛾子!你们是嫌丢人不够,还要丢到宫外去吗?”

这话不算夸张,各家命妇已经陆陆续续进宫来,这般折腾瞒不过她们的耳目。想到妃嫔们的无能十有□□要被御史台扣在自己脑门子上,綦烨昭越发愤怒:“敬妃骄纵不仁不知恭敬,在太后丧仪上闹出事端,着降为妃位以儆效尤!”

穆四小姐听得这话瘫倒在地,既有后悔惶恐,又夹杂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放松。只是她也知道,陛下将她轻轻放下全是看在刚刚逝去的太后的面子上,若是她再做出什么不端之举,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解了。

屋里才醒过来的吴宝林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咬着被角恸哭。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是陛下的亲骨肉,再过半年就能呱呱坠地来到这人世间。敬妃一巴掌伤了一条人命,可陛下竟然只是将她贬作妃位——

她无端就想起了今日安修仪的哭号,虎毒不食子,皇上却是个会亲手放弃自己孩儿的狠毒男人。或许子嗣对他来说真的比不上心爱女子一根汗毛,哪怕敬妃并不算受宠,可在皇上眼中,也比她一个小小的常在、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的多。

她没有想过这是陛下出于对太后的亏欠与怀念做出的容忍,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她心中有恨,更多的是迷茫,可她甚至连嚎啕大哭都不敢,只能压制了情绪默默流泪。

綦烨昭并没有去内殿看吴常在,而是吩咐乔嬷嬷趁早把人挪出去:“太后停灵的地方受不得污秽,若是死不了就赶紧把她送到景华宫,朕免了她哭灵就是。”

乔嬷嬷与林公公赶紧应了,吴常在像是没了魂魄的木偶傀儡般被放进软轿中慢慢走远。韩昭媛无端的觉得有些不详——先是陈氏身死,陛下被喷了一身血,又是吴常在小产,灵堂再次染血,只怕太后就是走,也走的并不安宁。

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看一眼那个茶盏,引出这许多麻烦?扫一眼皇帝陛下面色阴沉,韩云衣赶紧低下头,用抹了姜汁的帕子轻轻碰了碰眼角,视线立刻一片模糊。谁都不敢在这档口儿再犯了陛下的忌讳,只能尽力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罢。

短短一天之内,接连出现的变故让人应接不暇。陆清浅悠然的躺在床上“养病”,喝着滋补的甜汤与瑞秋闲聊:“你说綦烨昭现在会是个什么心情?”

“大概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瑞秋随意猜测:“或者觉得这些女人真的太麻烦了干脆都赶出去吧?”

“怎么可能!”陆清浅大笑:“我倒觉得他在想,这一届的秀女实在不过关,等太后孝期过了立刻就选秀!”

“他上一回选秀是天德三年,太后孝期——难道他会再守三年?”

“我尽量忽悠他守一年吧。”陆清浅摊手:“希望贵太妃和舒嫔能给力。”

“你真的打算给贵太妃和舒嫔牵线?让舒婉娘知道落嫣花的存在?”瑞秋还是觉得这事儿挺难理解的:“你要綦烨昭中毒也好不丨举也罢,我有的是让人查不出来的法子,为什么非要把舒婉娘抬出来?”

她有些担忧道:“万一舒婉娘真的撬墙角成功得了綦烨昭的真心呢?你岂不是又一次自讨苦吃?”

“就当是看戏呗。”陆清浅无所谓的笑道:“舒婉娘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她要是敢跳出来作乱,我分分钟揭穿她的阴谋不就行了?”

瑞秋便不再说话,实则她也确实看不明白陆清浅一壁说着没意思,一壁又继续让渣皇帝过着好日子到底有什么意义。陆清浅像是看明白她的表情,故作神秘的解释道:“欲将取之必先予之,不让他先得到,以后怎么能一点点给扒下来,让他挠心挠肺痛彻心扉呢?”

作者有话要说:  菲菲女神很满意,我也很满意(吸溜)

你们要的四合一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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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盒饭,新鲜的盒饭

你们猜我到底要发多少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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