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尽在掌握
若仅是从沐忠罕的身体出发,自然是不够。 两个幕僚是打算一直扶持沐忠焕,不断加强他的权势和地位,强化其在沐天波和沐氏宗族的形象,并且能够手握实权。 嘉靖年间那位成功篡夺国公之位的祖先,就是这般的做法。 不需要一槌定音,慢慢的来,侵夺权力,抬高声望,适当的时机到了,下点毒,将合法的继承人干掉,十几二十年的经营,最终黔国公之位就到手了。 饶锡之和于锡朋,不可能去支持沐忠罕,沐忠罕的世子之位是嫡长子的身份带来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 而沐忠秀异军突起,在总府内地位越来越高,他支持沐忠罕,与长兄相处甚为相得,在声望和实权上,沐忠秀都是把沐忠焕压了下去,由不得这些人不着急。 “父亲还许了小五三百领绵甲和锁甲,要打开武库由他自取。”沐忠焕从袖袍里取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着两个中年人道:“小五那里,三百匹马都到手了,再领了甲胄,真是势大难制。” 于锡朋和饶锡之也是刚听到这个消息,对战马的事,两人已经听到风声,但对沐天波要打开武库,允许沐忠秀在武库中挑选铠甲兵器,两人也是有些意外。 沐家的武库,是由征南将军印而来,非寻常地方,给予武库中的库藏,这是相当程度的信任和倚重了。 “还给了两支鸟铳与小五。”沐忠焕简直要哭出来的样子,他道:“火器贵重,父亲大人也真是舍得。” 饶锡之劝道:“三公子,火器在咱们云南少,在北方到处都是,寻常营兵都用这东西。” 于锡朋沉吟道:“五公子要火器,难道是想仿制?” “他那三百家丁,现在人人有马,俱是骑兵,还要火器,”沐忠焕咬牙道:“小五真是兵强马壮了。” 饶,于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微笑起来。 “三公子放心。”于锡朋微笑着道:“这一次,五公子怕是讨不了好。” 饶锡之跟着道:“鸡鸣山下一带的夷人,俱是吾必奎派出去的夷兵!” “吾必奎?”沐忠焕迷迷糊糊的道:“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两个幕僚俱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于锡朋阴沉沉的道:“咱们布局到现在,吾必奎终于忍不住了……他要反了。” 仿佛是有一阵阴风吹拂而至,沐忠焕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若是沐忠秀在这里,一下子便是能醒悟过来。 怪不得这两个幕僚一直支持参将李大贽到元谋驻守,并且对土司吾必奎百般刁难,倾轧。 其因就是要故意逼迫此人谋反,而幕后推手,便是眼前这两个幕僚。 于锡朋接着道:“李大贽有信过来,吾必奎急欲造反,四处搜罗将士钱粮,打那个金殿主意,就是为了几万斤的铜。” 饶锡之笑道:“原本咱们还有些担心,真把吾必奎逼反了,就算李大贽能剿平了他,事后也有些难交代。现在好了,五公子被推过去,只要他一剿夷兵,吾必奎第一时间就反,到时候,逼反元谋土司的人便是五公子,和咱们没有相关……真是搂草打兔子,意外之得,意外之喜。” 沐忠焕这时才知道,原来近来昆明城外的匪盗众多,闹出来这么大的乱子,居然是和眼前这两人有关? 而李大贽奉命率两千总府兵,驻守在元谋之侧,与吾必奎相处不睦,多有冲突,这事沐忠焕也是知道的。 这是沐天波的责任,吾必奎是一个相当强力的土司,其部有数千精锐夷兵,在奢安之乱时,乱兵挡住云贵与四川的通道,打通入川道路,使川兵能进入云贵的就是吾必奎。 这个忠诚,敢战的土司因为力量太强,反而受到了云南高层的忌惮,打压和防范成了主流,沐天波派出李大贽去驻守元谋,云南的文武官员,对元谋土司也相当的提防和防范。 在这种心理之下,原本就贪暴不法的李大贽在元谋一带更是为所欲为,做了很多恶事而不被惩罚,吾必奎多次上告总府,沐天波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对李大贽最多就是训斥一通了事。 这样的处事不公,吾必奎心中怨恨与日俱增,造反是迟早的事。 若不是担心落到奢家和安家的下场,吾必奎怕是早就反了。 沐忠焕嗫嚅着道:“两位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于锡朋呵呵一笑,说道:“三公子,有李大贽在,吾必奎闹不出什么大花样来。等真的乱事起了,到时候他会请三公子到军前相助,这是早就定好了的。待剿平了吾必奎,三公子一桩大功劳便是到手了。” “军前效力?”沐忠焕有些犹豫的道:“李参将能败吾必奎?” “早就准备好了。”饶锡之很有把握的道:“这事是我们三人谋划很久,一则是吾必奎必反,咱们要助总府去此毒瘤,二则要扶三公子更上一层,此后扶摇而上,声名鹊起。三来就是这一次正好五公子涉足其中,乱事一起,先攻五公子行事孟浪操切,激起土司谋反,到时候找几个在京师的云南籍的御史上奏天子……就算总府要回护他,他的武职和庄园也得剥夺光,从此老老实实的留在总府安闲度日罢!” 这倒真的是很有可能的发展,沐忠焕紧张的神情松缓下来,接着想了想未来,竟是眉开眼笑起来。 沐忠焕到底才是十六岁的少年,沐天波也未曾将他时时带在身边历练,世道人心,他懂得几分? 倒是沐忠罕,因为是国公世子,也就是未来的黔国公,沐天波时时将他带在身边,经历军政事务,家中的事情也常交代沐忠罕去办,数年前就给了沐忠罕好多庄子,由他自己打理。 沐忠罕做的也是不错,庄子大体上和总府自管的相差不多。 待沐忠焕走后,于锡朋摇头一笑,说道:“瞧瞧,这个草包。” 饶锡之笑道:“若是大公子在这里,当然不会轻易上套。” 于锡朋沉声道:“是以咱们也不会去找沐忠罕……嗯,若是沐家小五,也不会上咱们的当。” “不知道沐忠秀何时去剿匪?” “得看他何时来领甲胄。” “这话得窍。” “我料他不会忍太久。”饶锡之脸上露出阴沉神色,沉声道:“少年公子,刚做的那般好事业,急欲再成名向上,他能忍?” “我兄所言极是。” 烛火之下,两个中年男子相视而笑,两人有一切俱在掌握之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