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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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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满城喧闹喜庆截然不同, 澜园仅有桃木所作的人形饰品,垂苇茭、于门上画虎等御凶习俗。

因徐家仍未除孝, 少数未归家的仆役围拢在一起烤火, 这个年过得清淡无味。

自怀疑姚廷玉与冰莲有重大关联, 又没等到北域运回的黑白色大犬, 阮时意叮嘱阿六尽可能把两条大狗留在小院落, 少招人注意。

寂寞难耐的双犬以损毁院内诸物进行泄愤, 阿六则终日修补它们造成的破坏,人和狗都异常忙碌。

这一夜, 阮时意裹着银狐裘,手里抱了个金莲纹紫铜手炉, 闲坐在凌乱不堪的廊下,先给阿六一串压岁钱, 祝愿他平平安安、快高长大, 并对双犬加以安抚。

有了她的抚摸,大毛二毛心情愉悦,疯狂刨雪坑, 并把头埋进雪里,兴奋无状。

园外陆陆续续传来鞭炮声、邻里的欢声笑语, 越发凸显这一带的萧条凄清。

近四十年来, 阮时意首次回阮家旧宅过新年,无儿孙作伴, 难免寥落;阿六失去父母和爷爷, 因一念之善, 有了呵护他的新家人;双犬在阴错阳差远离家园,来到数千里外的异国,开始全新“狗生”。

面对此情此景,阮时意自然而然想起他们共同的联系——徐赫。

她已有整整一个月没见着他,无他的半点音讯,每每担忧,皆以阿六那句话作安慰。

原以为属于她的除夕,终将于静默间悄然溜走,未料大毛二毛忽然从雪堆里窜出,发足冲至紧闭的院门前,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嗷嗷呜呜”喜极而吠。

阮时意见状,唇角浮起清浅笑意。

*****

静影点亮书阁的灯烛,关上窗户,依照吩咐下楼,守在入院处的垂花门外。

阮时意顾不上沸水烧开等锁事,按捺双手的微颤,协助徐赫打开油布包裹,小心翻出画作。

久别多年的晴岚图首段,被裁成四截。

徐赫迫不及待想让阮时意看背后的地图,她却被坑坑洼洼的正面勾起好奇心。

“咦?你把……那位题的诗和章子给盖住了?”

“不然呢?堂而皇之带着御笔亲题出宫?”徐赫得意且忿然,“还好我用胶和蛤贝粉一点点覆盖,否则方才定然被小砚台那臭小子逮个正着!”

“你遇到他了?”

“也不晓得存心还是碰巧!幸亏我机智又灵敏,没给他细看的机会,蒙混过去了……嘿嘿!”

阮时意逐一将画翻至背面,却听他抱怨道,“阮阮啊……你可知,把这画弄到手有多难!既要用泻药、昏睡药对付门口看守的内侍官和侍卫,让他们频频离开,还得多画一副拿上去交差……

“我来不及整幅复制,单独把画心部分抠出,剩下额外加裱的两段批语、三则题跋、九枚闲章、御览章等皆保持原样,但直接留于画上的两首诗和一堆小章子,我依样画葫芦给他弄上去了。”

阮时意捏了把汗:“圣上对你模仿的笔迹,可有生疑?”

“我趁无人时便练习,仿写完立即丢入炉子里烧个干净。幸好皇帝小子早年正儿八经写的小楷……比另一段行草容易些。”

“我倒还想瞅瞅他写了什么。”阮时意失笑。

“没啥好看,就一堆遗憾生得晚之类的感想,还有对我的悼念之词,文采平平,硬生生毁我一段好画!哼!他早晚会为年轻时冲动而后悔!

“事实上,我早于四天前画完了,连旧墨的色泽、纸的毛边、角落细小的划痕也做得如出一辙。以新换旧后,负责的内侍官丝毫没警觉,且皇帝检查过完好无损,压根没留意画被替换,我才放心将原来的裁开做手脚,借除夕归家之机拿来给你。”

当下,徐赫禁不住埋怨,他白天如何谨小慎微偷偷描摹,夜里又如何辛苦刻章、有几枚字多的干脆用萝卜糊弄、费了多少心思寻找不同年代的印泥。

阮时意知他辛劳,亲手给他倒了一碗热茶。

细看背面所绘的城池图,果然如他所述,繁复之极。

徐赫挨近她,小声解释:“当年你家老爷子把画拿走,花了十天半月才装裱完成,想必……时间全耗费这儿上。”

“这、这究竟是哪儿的地图?”

银色看得人眼花缭乱,阮时意全然摸不着重点。

徐赫指着右上角的一堆小字:“这儿有写——大宣京城。”

“京城?”阮时意慎重移灯,阅后心惊胆战,“我阮家……祖上竟是宋宣王朝的密卫?”

“图中大有秘密,但暗号令人摸不着头脑,”徐赫无可奈何,“阮阮,这画,我得把正面的山水彻底改得面目全非,或反过来重裱,以免被旁人瞧出破绽。”

“那我的晴岚图,岂不缺一段?”阮时意倍感惋惜。

徐赫大手环上她的腰,笑道:“我人活着是你的,死了也归你管,你要《万山晴岚图》也好,《万水云雾图》也罢,一百张、一千张都不是事儿!”

阮时意原想掰开他的手,念在他数月以来的辛劳,心一软,只稍稍挪了半步,免得与他紧密相贴。

细阅图中文字,她方知,阮家并无想象中单纯。

一百二十年前,宋宣最后一任女帝难产而亡,仅留下刚出生的儿子。

本就握有兵权的皇夫,在重臣扶持下登位。

此举诱发驻守南北两域的宋氏藩王极度不满,多方恶战十余年,最终的战果为——两位藩王分别成立北冽国和南国,将大宣夹在中间;大宣新帝干脆让幼子姓夏,从此江山易姓。

作为密卫首领的阮家,表面随宋宣时代结束而逃散,实际以书画世家的新身份,暗中为北冽宋氏效命,盯紧京城动向。

那年仓促离开,必定因行迹败露,或出了什么差错,举家南迁避祸。

祖父将此图绘于徐赫画作内、并要求藏匿四十年,到底所为何事?

阮时意甚至半点也不想知道,她害怕失去原有的一切。

“阮阮,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没敢说……”徐赫见她长久未语,悄悄搂得她更紧一些,“其实,你爷爷有提到,他秘密为一位皇族人效力。那人动身前往北地,找寻某神奇之物,失踪近两年。你爷爷正好被盯上,为保存整个阮氏家族,才计划南行。

“这话矛盾重重,我未曾细想,只答应会遵照吩咐,四十年后才揭裱……而今对照来因去果……”

阮时意转头直视他:“你推断出何种结论?”

“你还记得,北冽一位亲王带着巨大财富消失的传言么?”

“过了几十年,又是邻国的消息,老太婆哪里记得住!”她没好气地道。

“据我猜测,你爷爷应是为那位亲王卖命,而亲王……兴许是去雁族,寻求冰莲花。”

阮时意惊疑不定:“这、这……怎么跟冰莲扯上干系了?”

“从目前所知的信息判断,冰莲确有维持青春不老数十年之功,如若那位亲王企图收复宋氏河山,以他已过不惑的年纪来看,即便打下来也没几年能统治……”

“光凭失踪亲王的年龄、去向,及那句‘珍稀之物’,你就把邻国亲王、我爷爷和冰莲扯到一起?”

阮时意只觉他魔怔了。

徐赫苦笑:“你大抵没忘我拿到冰莲的过程……”

“你在北冽与雁族交界处等待冰火瀑布,偶遇一名身受重伤的男子……你是说,那人便是……?”

“正是,我以前毫无警觉,直到前段时间才注意到,我那位天字头号崇拜者,手上日常佩戴一枚蛇纹白玉扳指,与雪山上那人的别无二致!我私下查证,得悉此为皇族的传承,天家嫡系血脉历代相传,不论姓宋或姓夏,从数百年前便如此……

“阮阮,对应当年发生的种种,此推测或许能成立——失踪亲王在各处布下眼线,只等夺取冰莲,再发兵进攻,但不知何故,沦落到音讯全无数年,且死于异国;你爷爷则因担心失败,或出于其他因素,急急撤离,留下这一份图纸,交待我俩保管等候。你说,为何偏偏是四十年?”

阮时意沉思片刻:“爷爷不敢太快揭晓秘密,是在保护亲王,毕竟对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却有可能服食过冰莲,躺在某个地方睡大觉?”

“不,我那种情况,应是吃法有误,或连根带叶同吃,才导致一睡不醒……你想想看,人家雁族王族代代吃冰莲,不照样清醒治理国事?”

阮时意啐道:“原来你的‘贪睡’,是‘贪吃’所致!”

徐赫笑嘻嘻附在她耳边:“我的‘贪吃’和‘贪睡’,只针对你一人。”

“你、你……”阮时意被他突如其来的**闹得耳根发烫,手忙脚乱推他一把,“说正经事!”

徐赫暗笑她越来越不经撩,柔柔与她扣紧十指。

“你爷爷设定的期限,理当包括许多因素,譬如等阮家人在南国落地生根,届时不论亲王成败,四十年,足以让风波平息;

“再者……咱俩长居京城,如亲王胜,把密图献出;如像眼下这般,连个影儿也无,阮氏后人将根据此图,毁掉阮家曾经的据点,销毁所有痕迹。”

“三郎,假若你所言离真相不远,亲王千辛万苦逃回北冽边境,何以将拼死盗取的冰莲拱手让与你?你为何不偏不倚,恰好出现在那处?”

“也许仅仅是我好心相救,或说的是汉语?”徐赫至今也无确切答案。

顿了顿,他补充道:“至于我缘何在当地徘徊数日,是由于你爷爷告诉我,那儿的飞瀑凝冰,当日光以某个角度照射,冰火相连,是一年中仅有两天才能欣赏的奇观。

阮时意微微一怔,心底漾起涟漪般的层层疑虑。

*****

窗外雪落有声。

阮时意翻来覆去看晴岚图与背后的地图,深觉一生优雅美好的梦成了漫天抛洒的雪片。

支离破碎,无法拼凑。

沉静中,徐赫整理画稿,看到被雪水弄湿的一团,喃喃骂道:“洪家父子,都是坑货!”

“你被小的拦截,缘何把老的也恨上了?”

徐赫停下手上动作,转头凝视她时,眸底莫名掺杂委屈与不忿。

“阮阮……那件事,我没说,是不想离间大家的情谊。”

阮时意本欲问他“哪件事”,骤见他神色不对,大致猜出,是她耿耿于怀的那一桩。

——一向与她形影不离、待她如珠如宝的夫婿,突然躲在画阁没日没夜作画,乃至义无反顾周游天下。

这个心结,直到她无爱也无恨那日,也未曾真正解开。

时至今年六月,徐赫无意间泄露一言半语——一时昏头,只想出人头地,不希望她和孩子沦为笑柄。

事到如今,他却道出“离间”二字?

阮时意移动老酸枝镇尺,细细压牢案上四幅图纸,理了理青缎裙裳,缓步行至徐赫身边。

眼波沉静,语气柔缓而劝慰。

“三郎,活到这把年纪,人心已定,谁还能离间得了谁?”

徐赫沉嗓透着三分憋闷:“你老嘲笑现今的我幼稚,必定认为当初的我更幼稚……”

阮时意莞尔:“有这样的想法,本身就很幼稚。”

“我早年并无大志。比起随父征战的大哥和谋略出众的二哥,我那点所谓的‘文武双全’是个笑话,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画技。

“当年形势不比现下,在世人印象中,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诗则‘兴观群怨’、‘补察时政、泄导人情’,绘画只不过为末流小技……

“我以此为傲,更因你我共结连理而感恩雀跃。直至儿子们百日,我亲去阮家送东西,离开后想起有疑问忘了向老爷子请教,便从侧门折返。

“没想到,正逢洪朗然和萧桐那对表兄妹来探望你父母。他们在花园散步,与我仅一墙之隔,我无心窃听,终究听闻对我的一些……评价。”

徐赫话到最末,眼神一黯。

说是“评价”,不如说“讽刺”。

于他而言,种种犹在昨日。

那时,他的岳母笑说——近日朗然大败棠族,风头正盛;阿桐的夫婿出任户部侍郎一职,真真正正的年轻有为!我福薄,就生了时意一个闺女,没有如此优秀的儿子。

洪朗然则笑曰——徐赫那小白脸处心积虑抢了小阮,没给你们当个好女婿!出身将军府,既不能杀敌卫国,又不会建言献策,还成天躲家里画鬼画符……一同在军营里长大的哥们都懒得招惹他!

萧桐也附和——阿阮也曾抱怨过,徐三公子婚后不干正事,黏人又孩子气,半点不似成亲前那般霁月光风,还跟我说,疑心被换了个人呢!

当时徐赫整个人懵了。

他没想到,岳父母嫌他不够出息,哥们背地里对他冷嘲热讽,连妻子的闺蜜也说,他最爱的妻子嫌“黏人又孩子气”!

那阵子,宫中和民间普遍盛行花鸟画、人物画、亭台楼阁的界画,徐赫擅长的山水画多半为文人所喜,未曾达到今日之鼎盛。

因此,趁着家底丰厚、父母兄嫂愿助他照顾妻儿,徐赫下定决心,用三年时间,勤加苦练,潜心作画,开创古往今来的绘画新风,凭自身能力闯一片天地,绝不让妻儿蒙羞。

谁料,事与愿违,铸成大错。

此时此刻,在阮时意的再三追问下,徐赫不情不愿说明因由。

“我只道你嫌我烦,嫌我没出息,我便发奋用功去了。你那会儿不也没意见么?我还认定,那正正是你想要的。”

阮时意哭笑不得:“我对你根本没有任何怨言!更不可能在萧桐面前抱怨!我像是不顾全你颜面的人?假如有类似言辞,定是那脑子一根筋的女人理解错了!”

黏人?孩子气?

时隔多年,细节早忘光。

无非是萧桐的丈夫忙于政务,阮时意安慰闺蜜时,笑说自家夫婿不为功名利禄奔忙,闲来吟诗作画,成天像孩子一般黏着她、逗她开心。

她明明在隐晦炫耀好不?

炫耀自家丈夫疼她爱她、率真可爱!怎么变成“不干正事、黏人、孩子气”?

而她的父母夸奖洪朗然和萧桐的丈夫,一半是替友人的子女而欢喜,一半是客套。

就算真说了徐赫几句不是,往往因为,女婿才是他们自家人。

何曾想过,阮父阮母的谦逊,加上洪朗然对哥们的愤懑嘲讽,以及萧桐误解的“怨言”,成了他们夫妻分隔半生的原因?

要怪,只能怪徐赫早些年画家心性,心高气傲;而阮时意年少时太过柔顺隐忍,彼此之间竟相互揣测,没捅破那层窗户纸,未能静下来好好说说心里话。

*****

窗外疾风急卷,大雪泼天而落。

翻起陈年往事,夫妻二人相顾无言,各有各的忿忿不平和冤屈憋闷。

热茶入腹,暖意从舌尖扩散全身,心气逐趋平定。

徐赫收敛感伤与苦闷,狡黠一笑:“阮阮,你适才说,对我无怨言?也不嫌我黏着你?”

阮时意轻抿唇角:“以前没嫌,现在很嫌。”

“可我好多天没见你,黏一下下,也无妨吧?”

他不由分说,探手勒住她的皓腕,巧劲一引,将她拽进他和画案之间,两臂趁势圈上她的腰。

阮时意无从抗拒,唯有抬手抵住他作势欲亲的嘴,“一下下!已经过去了!”

徐赫原本没敢真下嘴,双唇忽被温软细腻的手捂住,恶作剧心起,启唇探舌,快速舔了她的掌心。

“唔……”阮时意连忙松手,嫌弃地往他衣服上蹭了两下,“你、你恶不恶心!”

“我的阮阮这么甜,我怎会觉恶心?”

他笑兮兮揉她入怀,由着她胡乱挣扎却又挣脱不开,许久,叹息道:“我一心回来陪你、想看儿女长大成人,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我俩居然和以前一样年轻,你没觉着,这是上苍给我们弥补遗憾的机会?”

“我虽寡居,但日子过得充实,又自觉有成就,没什么可遗憾的。”

“没我陪着,怎能称得上‘无憾’?还有,你未经同意,擅自养大我的子女,还不让他们学绘画!我徐探微的长孙!只会画王八和王八蛋!简直笑死人!

“要不,你再给我生俩?这次,我负责带,保准不用你操心……嗯,择日不如撞日,今晚除夕,好日子!待你秋来坐月子,不冷不热正合适!百日宴正赶上过年,热闹喜庆!”

阮时意被他一连串的歪理邪说惊得瞠目结舌,忽觉小腹温热,有什么东西硌得她难受。

低头一看,她立马收腹,烧着脸愠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徐赫满脸无辜:“不然你要我怎样?和你躯体相贴,却硬不起来?”

阮时意恨不得暴打他一顿:“你、你你你退开!”

“我什么都没干呢!你就慌神了?”徐赫啼笑皆非,“哦,也对……我家阮阮,妻软,怕硬!”

这曾是夫妻间**时的调侃,阮时意情爱尘封日久,早就抛在脑后。

旖旎回忆猝不及防涌来,她颊畔绯云密布,如抹了胭脂,情急之际口不择言:“胡说!哪儿都不软!一点也不软!”

徐赫以快得无从回避的速度低头在她唇上琢了一下。

“小嘴,软的。”

阮时意羞恼尚未寻到宣泄之处,腰上忽地被他掐了一把。

“纤腰,软的。”

她急忙拨开他肆无忌惮的魔爪,终归未能挡住他最后那句诨话。

“唔……这儿和这儿,最软。”

“你别胡来!否则我……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她敏感部位经他一捏,腿脚发软,拿他没办法,只能蹦出一句小孩子才会说的威胁。

徐赫乐了:“小气鬼!”

“你出尔反尔!上次还信誓旦旦说什么……迁就你,忍着或另想法子解决……现在却为所欲为!”

徐赫挑眉,“如此说来,你答应了?和我厮守到老?”

“没!没答应!”阮时意猛力推开他,“正经事说完,你可以走了!”

“说完正经事,难道不该做点……不正经的事么?”

“你还胡说八道!快滚!”

“阮阮,”徐赫推窗,“雪是停了,可外面天寒地冻,我又累又饿又困又冷……咱们这么熟了,今晚挤挤呗?”

“我才不要被你冻死!”阮时意随口推拒。

“嗯?”

她怕说多了漏嘴,又觉把他赶出澜园太过绝情。

“今夜,你去阿六那儿!”

徐赫瘪嘴:“你让我跟狗一起睡?”

阮时意捕捉到他眉眼的倦意,语气缓和了三分:“先将就一夜。明儿,我在画室旁腾一房间,你趁过年,好好补补觉。”

徐赫又惊又喜,他可光明正大入住澜园?

“别想太美,就这几日,”阮时意猜到他心思,“别忘了,你得和我研究地图。”

“嘻嘻,但愿图上谜题,能够我俩解上一辈子……”

话未道尽,窗外那片天空蓦地腾起各色火焰。

如草木立地而起,飞向半空四散,开了满天的怒放繁花。

他挽她的手挪步窗前,并立于花火掩映之下。

他的肌肤,仿佛比先前暖了些。

彼此眼眸倒影华彩,不比烟火逊色。

鞭炮与烟花喧嚣声中,她耳边传来他低沉且温柔的祝祷。

“阮阮,愿你我事事遂顺,岁岁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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