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块石板
那是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的下午。
街上人头攒动，随处可以听到欢快的圣诞音乐。
夭夭出现在街心小公园里的时候，还穿着缀满蕾丝的薄纱睡裙，披着头发。
一落地就忍不住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
她光裸着脚趾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茫然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
她懵了。
……
“看到了么秋人？”
“看到了速人。”
有男孩子的声音传来，夭夭看过去。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看起来比她大些的男孩站在不远处。
一个半举着一把玩具剑做出挥砍的动作，另一个横剑格挡。
他们维持着这个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那个家伙。”
“忽然出现了。”
双胞胎面面相觑，随后同时放下手。
“外国人。”
“穿的也奇怪。”
“很可疑。”
“权外者？”
“有可能。”
“要报告么？”
什么？
夭夭歪了下头，她赤着脚跑了两步，停在了男孩子们面前，因为个子的关系，她只能抬头看他们。
“权外者是什么？你们说的是日语，这里是日本吗？”
她弯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竖起食指做出倾听的表情，“我听到街上的音乐了~这里也是圣诞节么？”
没等双胞胎回答，夭夭自顾自蹲到地上，对着影子张开手指比划起来。
“影子的比例……太阳角度……是下午两点钟左右，冬令时的话，日本的经度……加上时差……那就没错了……”
她嘀嘀咕咕了一会儿，仰起脑袋打量面前的双胞胎，“按照骨骼轮廓看……确实是东亚……语系上……日语……口音……”
她得出结论，“这里是日本的关东地区？”
现年11岁的双胞胎面面相觑。
“她在说什么？”
“听不懂。”
“好像很复杂。”
“可她看起来很小。”
“权外者不能光看外表。”
两个男孩一起板起小脸。
“你是谁？”
“几岁？”
“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监护人呢？”
“来这里做什么？”
一人一句，配合无间，几乎没有缝隙地发问，俨然用着大人的腔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遣词用句。
夭夭眨巴眨巴眼，揪着白纱裙角行了个像模像样的屈膝礼，小奶音稚气十足。
“午安，我的名字叫做林夭夭。今年六岁，来自意大利，这是我第一次来日本，很荣幸遇到你们。”
“啊呀，用日语该怎么打招呼呢？”
“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是这样吗？”
银发软软垂在后背，皮肤细嫩得一戳就要破了。
阳光下，小小的整个人闪闪发光，像是缀满蕾丝的精致洋娃娃。
是那种，摆在商店橱窗里，非常名贵的外国洋娃娃。
因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她是混血儿。
这就是“青王”羽张迅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时的场景。
因为公务所以暂时路过的两人，在小公园里看到了这对双胞胎便顺路走了进来。
双胞胎的父母是Scepter4的成员，现在正在出任务途中，大概是耳濡目染，双胞胎从小对Scepter4的首领羽张迅有着狂热的崇拜，经常在闲暇时跟着父母来Scepter4总部玩。
“速人，秋人。”
听到声音，双胞胎的眼睛立时亮了，丢下夭夭飞快地迎了上去。
“司令！”
挺胸抬头站得笔直笔直的两个小少年异口同声，嗓音嘹亮，像是两只拼命甩尾巴的小狗。
被丢下的夭夭好奇地望过去。
走过来的是两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年轻人。
走在前面的黑色长发，俊秀温雅，却带着军人的英挺气质，制服严丝合缝地穿在身上，衬托得身姿挺拔修长。
后一人则正好相反，外套扣子也不扣得敞开在那儿，内里的衬衫更是开了大半，露出若隐若现的肌理线条。
银色的饰物在裸露的胸膛上晃动，若不是穿着与前者类似的军装制服，看起来到更像打扮时髦的街头潮人。
“下午好。”
羽张迅面带笑意，在双胞胎开心的目光下，顺应期待地伸出手一边一个轻轻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司令！你们是在出任务么？”
“附近是不是又发生异常了？”
“难道又是炼狱舍？”
“我们能帮上忙吗？”
“司令，让我们也加入Scepter4吧！”
双胞胎连连追问拜托。
羽张忍不住无奈了一下，他虽已经习惯了双胞胎宛如看神明的眼神，但每次应付起来还是觉得有点伤脑筋。
善条刚毅有些幸灾乐祸，他转开眼去偷着乐，这一眼，就看到了被丢下以后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远处的小女孩。
……
夭夭正看着羽张迅和双胞胎，头顶忽然罩下来个东西，把她兜头盖在了里面。
她“咦？”了一声，抬手努力扒拉，这才把脑袋从那件蓝色制服里解救了出来。
她把亮晶晶的视线望向了不知何时来到面前的年轻人身上。
视线缓慢上移。
黑色军靴，蓝色制服裤，腰间佩刀。
白色衬衫。
夭夭抓着身上这件超大的制服外套，笑弯了眼，“谢谢你呀，大哥哥，你好帅气呀。”
善条刚毅嘴角一挑，双手插着裤兜蹲到她面前，“哟，挺会说话。”
“能留意照顾周围人，对女性温柔体贴的男人，都很帅气，非常迷人哦。”
夭夭说得可认真了，一边努力把手伸进大大的袖子里。
“温柔体贴？”
善条揉揉鼻子，“还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
“你是那俩小子的女朋友？”他抬起大拇指指了指。
夭夭停下穿衣服的动作，教育他，“我才六岁。”
“哦！”善条挠头，“那是小了点。”
“而且怎么可以成为两个人的女朋友呢？这是不对的，”夭夭卷着袖口语重心长。
善条傻乎乎看她。
夭夭歪头，明白了，“大哥哥原来没谈过恋爱呀？”
那就可以理解了，就是好像有点可怜呢。
……
另一边。
双胞胎依旧在软磨硬泡地祈求着。
“司令，让我们加入吧，我们明年就12岁了。”
“我们也想成为‘王’的族人，成为您的部下。”
羽张微笑依旧，态度却也照旧，“不行哦，再长大一些吧。”
这时，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响亮的“阿嚏——”
“大哥哥，‘王’是什么？”
小女孩被善条抱着，缩在他怀里揉了揉鼻子，奶声奶气地问，“Scepter4又是什么？”
“是‘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的简称，”
善条单手抱着小女孩，很自然地回答，“至于‘王’……”
他用空余的手挠挠头，“有点难回答啊，‘王’的意思，就是我们的头儿，对吧，羽张？”
他朝着这边看过来，眼神很是无辜。
羽张迅笑了笑，“对。”
他这才把注意力落到了善条怀中的女孩身上。
“哦~”
夭夭点点头，“那么羽张哥哥是你们的‘boss’了。”
“Boss？”善条摸了摸下巴。
这种称呼头领的方式有点耳熟，好像常常能听到。
还没等他想起来，他已经带着夭夭来到了羽张这边。
“那么你呢，你是谁？”
羽张迅像是在话家常，语气温和又耐心，“为什么鞋子也没有穿就跑到外面来了？”
夭夭缩了缩裸露的脚趾头。
“她是权外者！”
边上的凑速人抢答。
“对，刚才忽然爆炸了，然后她就出来了。”
凑秋人附和。
双胞胎争着表现自己。
羽张扬了扬眉梢，“是这样？”
夭夭的注意力却在别处，“‘权外者’又是什么呀？”
“唔……”善条有点纠结地皱起眉头，他不太擅长这类需要组织语言的回答。
“不是‘王’，同时也不属于‘王’麾下氏族成员的超能力者，被称为‘权外者’”
羽张迅却回答了她的问题，他似乎并不觉得，向一个六岁的来路不明的小女孩解释这种问题很奇怪。
“全称的话，是‘特异现象诱发能力保持者’。”
他说完，便看到小女孩闪闪发亮的眼睛，很显然，这个年幼的孩子可以听懂并且理解这种复杂的定义。
于是他的眸中划过几分笑意。
“那么轮到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了。”
“好~”
夭夭从善条怀里爬出来，脚踩到地上的时候有点冷，于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善条果断拎起她让她踩在自己的靴子上。
“我叫夭夭，来自意大利，今年六岁。”
踩在靴子上有点站不稳，夭夭抓着善条的衣角保持平衡。
“我刚起床，拆礼物的时候就跑到这里来了，来不及穿鞋子和换衣服呢。”
“哈？”
善条困惑，“什么叫拆礼物的时候跑到这里来的？”
“就是那个！”
夭夭一脸认真地解释，“圣诞礼物呀，我的房间里有一棵圣诞树，伽马叔叔上个礼拜挑好放在那里的，大家都一起帮忙挂了好多好看的彩带和小灯串，最上面的星星，是爹地把我举起来挂上去的。”
“我爹地是个很厉害的科学家哦，他懂好多东西，大家都说，全部世界的知识他都知道的。”
“我也很厉害的，可是爹地他有戒指，我没有。”
“呀，不小心说到别的地方去啦。”
“就是大家给我准备了好多好多礼物，我非常开心哦，兴奋地睡不着呢，起床以后，就跑去拆礼物啦。”
终于说到重点的夭夭，简明扼要，“然后一拆开，就嘭的一下。”
“我就跑到这里来啦。”
“呃……”
善条挠挠头，“怎么感觉你说了一大堆，跟没说一样？”
双胞胎连连点头。
羽张迅一副饶有兴趣的眼神。
“嗯？”
夭夭看看他们，体谅地说道，“那我再说得简单一点好啦。”
“爹地的礼物不明原因地发生了异变反应形成了小范围局部地区的时空间扭曲，结果把我带进了次元隧道经过了乱流冲撞最后突破时空壁垒来到了异世界。”
善条：……
双胞胎：？？
羽张不动如山地微笑。
“所以，大哥哥，你们可以收留我吗？”
她的眼神极为天真无辜，“要不然，我可能会被冻死，饿死的呢。”
“如果大哥哥们不收留我的话，我就只有一个人啦，会很可怜哦。”
她缩在善条宽大的制服外套里面，制服大得当裙子穿都拖到了地上，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连蕾丝的裙边都没有露出来。
但是那件蕾丝薄纱睡裙的荷叶边领口下，一枚奶嘴形状的吊坠正安静躺在那里，橙色的光芒隐隐闪动。
夭夭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觉得心口有暖暖的温度在扩散，为她驱除着冬天的寒冷。
因为Arcobaleno的奶嘴，在诅咒解除以后早就已经失效了。
这只是一条普通的项链，单纯地作为基里奥内罗家族首领代代相传的象征，继承到了夭夭的手里而已。
夭夭收到的礼物并不是它，而是那枚，她觊觎许久，软磨硬泡了大半年，才获得允许可以研究的戒指。
大空的玛雷指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