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块石板
夭夭坐在高高的床沿上，两条小短腿悬空地晃荡了两下，开始绷紧脚面往下探想要下来。
御芍神紫走上前去，半跪下来，拿起摆在旁边的小皮鞋，托着她的脚给她穿鞋。
就和初次相遇时，他温柔地用围巾给她裹脚那样，这名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有着和精致外表相称的一颗温柔又细密的心。
扶着少年的手从床上跳下来，夭夭甜甜地朝他笑，“谢谢你，御芍神哥哥，你真好。”
御芍神紫笑了，转头之际，又看到了老师三轮一言如有深意的微笑。
少年顿了顿，垂下眼去。
夭夭穿好了鞋子，因为刚刚睡觉的关系，所以把红色的斗篷脱掉了，于是现在就穿着袖口衣领都缀着蕾丝花边的白色小衬衣和黑色的小裙子。
黑白的色调与她那一头银发非常相称，她牵着裙角略略屈膝行礼，样子像极了出生高贵举止优雅的小公主。
“非常感谢中尉先生您的招待。”
她一板一眼，奶声奶气地说完非常官方的感谢之后，大大的眼睛一眨，笑嘻嘻地又凑到了黄金之王的身边，毫不认生地又揪住了他宽大的衣袖。
“中尉先生。”
她晃了晃抓着的袖子，眼睛亮晶晶水润润的。
“……”
黄金之王与她对视三秒，转开了视线。
“何事？”
“我想看石板~”
小女孩心直口快。
真是……
好大的口气。
该说是过于率真了，还是说勇气可嘉？
居然就这么对着黄金之王，说想要看石板。
御芍神紫愕然了一下。
黄金之王皱了一下眉，他低头与小女孩纯真无邪的目光相对良久，不知想了些什么，随后微微阖了阖眼，以一种近似于叹息的低沉语调说道，“果然像极了。”
他抬起手，从小女孩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袖子，然后将手背在身后，率先转身朝外走去。
步伐苍劲有力，步履带风，擦肩而过都能给人以威压感。
他停在门口，也不回头，“跟上。”
夭夭立刻像条小尾巴一样啪嗒啪嗒跑上去，末了快走出门口的时候，扭过头来，拽起裙角。
“羽张哥哥，一言先生，夭夭先失陪啦~”
说完，又朝着少年笑容灿烂地挥挥手，“御芍神哥哥，待会儿见呀~”
目送小女孩踩着欢快的脚步离开房间，御芍神紫垂下眼，沉默片刻之后，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他走到三轮一言身前，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向这位自己的老师。
“一言老师，”
面对仿佛看穿了自己心思的这位王，少年抿了下唇，才接着说道，“您是否已经看到了我的未来？”
……
「石板之间」，顾名思义，就是存放石板的地方。
它位于整座御柱塔最顶端，也是整栋建筑，或者说，是这整个国家里，守备最为森严的地方。
虽然一路上根本一个守卫的人影也没有看到，但是事实上，通往「石板之间」的这条道路上，却分布着数不清的各种监控设备和防护措施。
如果只是说这些机械，那大概算不得守备森严，与此相比的，不论是scepter4总部地下关押犯人的监狱，还是炼狱舍里的审讯所，其守卫严密程度都不会比这里差。
但真正让「石板之间」成为万无一失，整个日本，或者说是整个世界最秘密的地方的原因，是因为这个房间最后的那一道锁。
——那就是第二王权者，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本人。
要闯入这里，就要突破这位王的封锁。
而这，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夭夭跟在老人的身后，搭上直达电梯，一路上东张西望地好奇观察着周围，她注意到了那些摄像头，也有发现隐藏在壁画或者墙内的各种红外线装置。
于是这么走了一路，小女孩嘴巴也片刻不停，一路地问题源源不绝。
从这栋建筑的结构形式，到安装这些监控设备的目的和方法，还有各种制造原理，机械构成等等等等。
老人视若无睹，眼神都不带转的，就像压根没听到，自顾自走。
小女孩也不在意有没有人回答她，独自沉浸在探索新奇事物的小世界了，乐呵呵地一蹦一跳。
于是就这样，一老一少抵达了「石板之间」。
那就是夭夭梦里看到的那个房间。
空旷而高大，光线昏暗。
但是在他们踏入房间之后，灯光自动亮了起来。
“哇！”
夭夭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正中间，和梦中一样蹲坐下来，手撑在玻璃上，望向脚下的那块巨大石板。
“咦？”
她歪了歪头，疑惑地回头望向站在一旁的老人，“中尉先生，石板现在为什么不发光了？”
老人依旧保持着沉默。
夭夭于是把脑袋扭转回来，很孩子气地曲起中指，像是敲门一样，轻轻敲了敲那块玻璃。
“你好呀，石板，我是林夭夭。”
她笑眯眯地说道，“很高兴见到你。”
“之前在梦里回答我问题的，是不是就是你呀？”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产生的呀？”
“你现在为什么不发光了呢？”
“一言先生说我以后也会成为王，会成为绿王。”
“可不可以稍微商量一下，夭夭不喜欢当绿王，让我当别的颜色的王好不好呀？”
小女孩稚气未脱的声音在这间严肃庄重无比重要的房间里回荡，因为过于空旷了，于是她轻轻脆脆的说话声音，也带上了回音。
黄金之王抱起手臂，半阖着眼站在一边，不参与也不看她，只是非常细微的，那时刻紧绷彰显严肃的唇角，微微的，微微的向上抬起了一点。
夭夭想要研究石板，非常非常想，她好奇死了石板选王的原理，也实在太想知道，石板是怎么产生的了。
它竟然能够影响到整个世界的人类社会，夭夭很有理由认为，这是和七三的原石有着相同地位的世界基石一样的存在。
她过去就一直对由彭格列指环，玛雷指环和奶嘴组成的七三有着极大的好奇心，但是她的年纪太小了，还远远不足以承担起让大人们对她产生足够信任的可靠印象。
就连夭夭的爹地，他的研究目标也一直都只局限在自己的大空玛雷指环上，好不容易偷偷拿了妈咪的奶嘴，被撞破发现之后还被妈咪给教训了，更别说是彭格列家族的指环了，那可是他们的至宝。
——虽然听小黑叔叔说，曾经爹地从隔壁家族借到过指环，不过那只是因为情况紧急，如果只是为了科研研究，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以此类推的话，在这里，夭夭想要研究石板，肯定也不会被允许吧？
就算中尉先生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夭夭年纪虽小，却也是个会为他人着想的孩子，她不会真的提出那种让人为难的任性要求的。
既然研究不了，那么能够近距离地观察接触也足够了。
夭夭满足地蹲在那儿，对着底下毫无动静的白色石板，问出了一个个她想知道的问题。
没有回答她也不在意，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不停歇地在那里说着，仿佛有着无穷尽的问题。
一个小时后，黄金之王睁开了眼。
“差不多了。”
他开口。
“哦~”
夭夭意犹未尽，但还是乖乖站起身，拍了拍裙摆，“那今天我就先走了哦，好像很晚了呢~”
她扯起小裙子，屈膝弯身，对着身后的石板笑容甜美，“Buonanotte（晚安）~”
……
回到原来的房间时，青王和无色之王已经离开了，但是让人意外的是，那名少年、无色之王的学生御芍神紫却靠在墙边等在外面。
远远地听到了夭夭的脚步声，他立刻收回闲散姿态，然后就对上了黄金之王的视线。
在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注视下，御芍神紫的身体反射性地僵硬住了，但他并不退缩，依旧将身体站得笔直，并没有躲开视线。
他清楚的知道，这是这位强大的王对他的考验，所以他绝对不能退缩。
夭夭站在那里，困惑地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然后像是了解了什么，她笑嘻嘻地跑过去，伸手拉住了少年的手晃了晃。
“御芍神哥哥，你要留下来陪夭夭吗？”她弯起眼睛。
被那只软软的小手牵住的同时，落在身上的压迫感骤然消失了，御芍神紫松了口气，他将目光转回到小女孩身上，眉目瞬间柔软下来。
“嗯。”他点点头，唇角勾起，“以后都会陪在您身旁。”
……
晚上，夭夭洗漱完，换好了“兔子”们准备好的柔软睡裙，躺进了软绵绵的被子里，因为时差的关系，还有刚刚睡过一会儿，所以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困意也没有。
她的脑海里，正不断在回放今天的所见所闻，大脑神经超高速运转地整理着各种信息，以至于整个人无比地清醒。
等到把所有事情都梳理完毕，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事。
“啊嘞，忘记了什么呢？”
她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被子有些困惑。
“嗯……今天吃了小点心，也喝了好喝的牛奶。”
“晚上还有美味的日本料理。”
“还忘了什么呢？”
小女孩捧着脸，散着头发，苦思冥想了半天，忽然福如心至。
她“呀”地叫了一声，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地挠了挠头。
“糟糕，我忘记去找回家的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