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块石板
面具缓缓落下，其后的脸渐渐显露。
而就在这时，毫无预兆的，啪嗒一声，投影消失了。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而后室内亮起了灯。
夭夭回过头，看到了负手立在门口的「黄金之王」。
「黄金之王」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威严又淡定，他平静地看着她。
“Adi先生就是爹地。”
小女孩有点郁闷。
老人慢慢走近，居高临下地望向她，“对，他就是阿道夫·K·威斯曼，是你的父亲。”
夭夭耷拉下脑袋，从她的头顶望下去，只能看到一个银白色的后脑勺，这么看着倒是颇有些像是一只被人抛弃了的白色小奶猫。
可怜巴巴的。
「黄金之王」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她，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终于忍不住了，偷偷抬眼瞅他，立时被抓了个正着。
“不演了？”
老人眼里透出了然。
“中尉先生真过分，”
被抓包了，夭夭也就放弃了，她鼓着腮帮子嘟囔，“我一次也没有能捉弄到您。”
老人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夭夭歪头看他，“所以中尉先生一开始就知道了吗，Adi先生是我爹地？”
“对哦，”她想起来，“中尉先生知道我的名字，您很久以前就认识爹地和克罗蒂雅姑姑了，爹地说过，夭夭和克罗蒂雅姑姑长得很像。”
「黄金之王」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他的目光十分慈祥和蔼，一点也没有在外人面前时的严肃。
小女孩扬起笑容，她伸出手，因为个子矮，所以只能抱到老人的腿，即便如此，她依旧十分热情地给予了这位父亲的老友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您，中尉先生，中尉先生的回礼夭夭也很喜欢哦！”
因为夭夭说想家，想念父亲，所以中尉特意安排了这样一次会面。
夭夭是来自未来的孩子，所以不可以做太多干扰过去的事情，否则影响了时间线，就很有可能直接导致未来的她无法出生。
所以中尉只让她单方面地见到了父亲，却并不打算让威斯曼也同时了解真相。
面具与变声的措施，也不过是为了防止夭夭在第一眼认出威斯曼时就道出真相。
「黄金之王」的这一份厚礼，就是把堂堂「白银之王」当做礼物送到了夭夭的面前，夭夭自然是很欢喜了。
虽然其实早在夭夭误打误撞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已经是和她原来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平行时空了，她依旧觉得很高兴。
不过，作为礼物的「白银之王」本人现在，大概还一脸懵逼吧？
……
“所以，一直以来在研究「你」的就是我爹地吗？”
夭夭趴在玻璃上，一边晃着小腿，一边轻轻抚摸过冰凉的地面。
在她的身下，隔着玻璃，苍白的石板正随着她的心跳声规律而又稳定地散发着光芒。
“忽然感觉好亲切呀，「德累斯顿石板」是因为爹地才被彻底唤醒，「你」和「我」一样，都是爹地的孩子呢。”
噗通。
「石板」静静地跳动着光。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小女孩弯起眼睛，她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伸展开双手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这儿好冷好无聊呀。”
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眸，盯视着上方，「石板」的光芒在她身下跳动。
噗通。
噗通。
如同河流汇入江海，石板的光从她的指尖，从她的鞋子，慢慢融入了她的身体。
仿佛水滴落入大海，意识瞬间与什么浩瀚的东西融为了一体，然后变得无限广大空阔。
不再局限于现下听到的，看到的感受，而是更加延伸出去，超出了视野，甚至突破了空间的桎梏。
夭夭的神情慢慢变得迷茫起来，仿佛感受到了困意，她渐渐闭上了双眼。
片刻之后。
小女孩的嗓音带着与往日不同的轻灵在这个寂静空旷的房间内响起。
“不会无聊。”
「她」睁开眼睛，平静的，缓慢的，仿佛在回答谁的问题，语调却如同机械一样平板，“可以感受到，交错的命运，更迭的王座，还有互相碰撞的不同颜色的光。”
「她」的神情无悲无喜，像精巧的人偶，瞳眸幽深。
“卷入其中的人们，最后会如何……”
……
伴随着春日来临，气温渐渐回暖，光秃的树干上也逐渐冒出了新叶。
4月，樱花开始盛放，一有风吹过，就盛大的好像落雪一样。
夭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她捧着草莓牛奶，坐在长椅上好奇地盯着那些摆动的花枝。
远处有热闹的声响，充满了少年人的活力。
然后那些声响越来越靠近。
“喂！那边的！当心！”
有人喊了一声。
（是在对我说吗？）
夭夭正想问，低头的时候，看到一个足球正飞速扑来。
“啊……”
小女孩迟钝地发出的声音，身体却老老实实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砰。
在距离她的脑袋一个拳头的位置，足球停下了。确切的说，是被人拦下了。
夭夭眨了眨眼睛，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周防尊抱着足球，面无表情的，或者说是非常淡定地看着她。
“你又在犯什么傻。”
他的语气平静，却含了淡淡的嫌弃。
“尊~”
夭夭笑起来，“我来看你踢球啊。”
她说着，还从旁边椅子上拿了毛巾递给他。
周防尊垂眸看了一眼那条毛巾。
他淡定地问，“刚才进了几个球？”
夭夭立刻眼睛一转，目光飘向他身后的计分板，一脸无辜地伸出一根手指，“一个！”
周防尊平静地看着她，“那是对方的分数。”
“诶？原来是这样呀~”
夭夭毫无自觉地弯起眼睛笑眯眯的感叹。
周防尊轻轻啧了一声。
“喂周防！可以了吗！”
场地上传来队友的催促。
“要聊天等比完赛慢慢说嘛！”
由于某个总爱在他旁边出没的小女孩的关系，近来他身上自带的那种闲人退散的气场像是被削弱了很多，已经有不少同龄人开始试着邀请他一起参与课后活动了。
比如踢足球这种团体活动，在过去是没人会来找他的。
周防尊的运动神经非常出色，在发现他足球踢得很好以后，如今就连校队也开始邀请他加入日常训练了。
周防尊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日常，他只是觉得有点麻烦而已，但是课后原本也无事可做，剧烈运动的酣畅淋漓和奔跑时的畅快感，倒是很难得地让他有种放松的感觉。
不过他倒是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和这些人这么熟了。
都不过是一些十一二岁的小鬼，学着成人的腔调在那里故作成熟的调侃他，周防尊只觉得很无趣。
他把足球放下，稍稍后退两步，助跑。
砰。
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
夭夭看了半分钟的球赛，注意力又被天上的云彩给吸引了。
“看起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她叼着牛奶吸管，含糊不清地嘀咕。
手机的提示音唤回了夭夭的注意力，她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打开屏幕。
“邮件？”
点开之后，她“咦？”了一声，像是不确定似得，她退回到手机主页，又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今天是1999年的4月29日没错，”
小女孩眨了眨眼，“下午三点钟，那就是还有半个小时？”
她掏出一只桃子形状的小彩笔，又拿起旁边没拆开的那盒草莓牛奶，刷刷刷地写了几个字。
把牛奶端端正正放在她刚才坐着的地方，夭夭歪头打量了一下，确认没问题以后，捞起搁在旁边的小红伞，刷拉一下撑开，然后朝着足球场的方向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
到达镇目町车站的时候距离三点还差十分钟，但是远远的，夭夭已经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的男孩。
看起来和周防尊差不多大，墨绿色短发，面容白净秀气，有一种很安静的气质。
他腿上放着一台电脑，正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过往的行人经过，他都毫不在意。
但是夭夭走近他的时候，像是有着某种感应，他从屏幕前抬起了头，望向了她的方向。
“小流？”
夭夭眨眨眼。
男孩的眼瞳清澈，他看着她，歪了歪头，“夭夭？”
然后他弯起眼睛笑了，带着稚气却非常干净清透的笑容，像是明亮的阳光落到绿叶上，“我的名字叫比水流。”
夭夭目光充满好奇地看着他，“小流为什么知道我会在镇目町呀？”
比水流挪过电脑，把屏幕朝向夭夭。
“因为这个。”
夭夭凑近一看，就明白了。
那是「天国号」飞船的行进路线图。
夭夭在过去经常和小流讨论登上「天国号」的方法，小流就是根据收集到的信息绘制出了这张图，确定了今天夭夭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因为是‘绿之日’，所以学校放假，”
男孩把电脑装回到背包里背到身上，看向夭夭，“所以我决定来见一下你。”
“‘绿之日’？”
夭夭好奇。
比水流点点头，“是为了加深国民的绿化意识设立的节日。”
他说着，非常自然地拉起夭夭的手，“走吧。”
“去哪儿？”
夭夭疑惑地问。
比水流很认真地回答，“陪你坐飞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