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 26 章
黑铁五是个非常奇异的存在。
如果说一百分是满分, 白银五在及格线六十分, 青铜五在三十分，那黑铁五就在大型养蛊场的负六十分。
再低的水平进竞技场也平均在青铜白银段位，只有究极黑洞的选手才会去那种地方。
好巧不巧的是，因为风纪检察官的禁令批了下来，高分段的齐刷刷因为各种原因掉到了中分段，中分段的人又齐刷刷掉到低分段, 黑铁段位的选手阵容就迅速开始扩充壮大，以至于官方不得不临时修改了规则, 让分层流动尽量正常一点——
【黑铁段位比赛规则】
■每场双边队伍最高可达十人，实时人数根据系统分配
■凡占领中间黄金台超过十五秒记为胜利, 任何对立阵营选手站进去均可打断计时
■口头投降人数一旦大于等于百分之八十, 则默认投降成功
季渊把珍藏的钻石戒指交还给了前台的接待小姐，满脸都写着不舍。
伊凡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兄弟, 你估计出不来了, 在里头呆的开心点。”
“不——我能打出来！”季渊认真道：“又不是没有单排过, 我可以的！”
“不，”锤子哥一脸惋惜：“你估计不能。”
于是季渊带着满脑子的聪明才智和两个随从雄赳赳气昂昂进了排位队列，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成功打脸锤子哥的时候该怎么嘲笑他。
第一场比赛就是8V8。
苍青第一次和他们一起打擂台战，上场以后很冷静的观察了一圈附近的对手。
“这一场我们应该有优势, ”他分析道：“对面没有术士，没有弓箭手, 全是近战。”
“菜刀队, 懂了。”季渊迅速给他们安排工作：“我开墙能推走几个是几个, 你们一个进去站点一个去挡人。”
“嗯，注意安全。”
“比赛——开始！”
十六个人鱼贯而出，同时冲向了正中间的金色擂台。
还没等季渊开墙，一群人赤膊空拳的已经冲到了台子上，开始瞎几把打王八拳。
季渊一脸‘O口O’的表情。
他在白银局见识过泰拳，在黄金局见过咏春拳，头一次看见一帮男的女的公开拽头发掐屁股的打法。
苍青和梅川同时冲了一半停了下来，一脸复杂的思考要不要加入他们。
“干他——”
“白帝圣剑——”
“呸呸呸你居然咬我的脸！！”
蓝方大叔拿出在高铁上抢位子的撒泼耍赖大法，抱着另一个红方的大伯在地上疯狂打滚。
红方阿姨开始到处啐口水，跟售票员似的点着人头一个一个顺着喷过去，喷到一半喉咙干了还掏出随身带的小水壶喝两口。
不是——你们确定是来打竞技场的吗——
“吃我一掌！”
大高个怒吼一声一脚踹到队友胸口上，当众劈叉到蛋疼的直嚎。
“御剑等着我——”
战士高举铁斧加入战场，然后被一众王八拳按在了地上。
术士抡起法杖就开始削人脑袋，动作蛮横到如同班主任敲教鞭。
“我觉得……”苍青喃喃道：“法杖这个东西，应该不是这样用的吧。”
季渊看得一脸绝望，在后头双手作喇叭状大吼：“你是个法师啊！！你特么跟人家肉搏！！”
回应他的是大妈跟大爷对喷口水的噗呲声。
靠，这没法玩了啊。
季渊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发作，苍青忽然举起法杖横在了他的面前。
“我来。”男人凤眸一眯，手中的月轮状法杖开始发光。
他的脚下有十字状法阵凭空出现逆向旋转，月轮中蕴着的光芒开始闪烁出雷电般的紫光。
“以风雷之神的.名义——”苍青沉声道：“涌雷术——起！”
月轮中心竟闻言滋生出银紫色的闪电，在这一刻喷涌着爆发而出！
那闪电径直劈向扭打撕扯的人群之中，把他们悉数振下高台，劈到不论敌我都同时被缴械和麻痹！
“趁现在——骷骷上！”
银发男人疾跑到金台旁一跃而上，头顶上开始出现红色的十五秒倒计时。
『15』
『14』
台下的红方队友回过神来，纷纷大怒道：“你居然敢劈我！”
“你打架不帮忙居然还搞队友？！你是人吗？！”
『12』
“举报他！这种人不能让他赢！我们投降！”
“投降！”旁边人跟着高吼道：“出去以后都去举报中心告他！是兄弟就投降！”
一群人齐刷刷的把手举起来，团结的简直像一家人。
而且居然还有蓝方的人也稀稀拉拉跟着举了起来，仿佛生怕跟不上大队伍。
倒计时绝望的停留在了『5』。
大屏幕上显示公告。
『红方投降人数已达百分之八十，蓝方胜！』
季渊一脸空白的站在原地。
这——都——可——以？！
所以你们来打竞技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段位分顽强的停留在-1000上，连着打了三场都没有任何改变。
这个场子的人似乎根本听不懂‘远程’是个什么概念，甭管男的女的上来就冲去最中间开始肉贴肉脸贴脸式拳击，牙都打掉两颗了爬起来再抡着长弓敲队友的头。
以前在钻石局打五十分钟都算很胶着了，这边随便一场就一个小时起步，最后全都打累了就瘫在中间互相骂垃圾话，红牌和黄牌的哔哔声还特有节奏。
季渊一脸僵硬的连着挂机了五局。
什么叫养蛊。
这就是养蛊。
什么叫震撼我妈。
这能震撼我妈一整年！
梅川本来还扬起长刀就过去削人，结果队友直接伸开双臂挡在了他面前：“这是我跟他的事！你别进来掺和！”
“对！我们要SOLO！真男人从来都1V1！”
梅川纵横竞技场三百盘，头一次露出文字都无法形容复杂表情。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转头就走，然而连黄牌的警告声都淹没在了一堆红牌的哔哔声里。
季渊蹲在墙角示意他可以过来一起思考人生，撑着下巴看那两大爷互啃耳朵还有些感慨：“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来这种鬼地方。”
黑铁五的酬金低到约等于没有。
然而这种时候退出赛坛就是认怂。
季渊的字典里就没有认怂这两个字。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下一句，”他按下排位器的时候郑重道：“下一局，我们先杀队友。”
两个男人沉默点头，眼睛里都涌起了杀意。
旁边穿着红马甲的队友神情一动，一脸他乡遇故人的举手道：“兄台！你也是从上头掉下来的吗！”
季渊看出来他是个治疗师，神情保持着戒备。
“我是黄金四掉下来的，”那队友一脸悲痛欲绝：“这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还没等他们两聊完，保护屏障就悉数打开，所有人再度冲了出去。
这回竟然有个穿着铠甲的武士用木盾往台下赶人，以一挑五的气势疯狂碾压对手。
季渊隐约松了口气，示意苍青和梅川加入战局。
但对面也混进来了高段位的选手，场上一时火光四射刀光剑影，重新打出了激烈又火爆的气势！
“这不公平！”有个穿蓝衣服的小孩高声嚎道：“你们都长得比我高！不带这样玩的！！”
他的声音又尖又利，直接让好些人都停了下来。
“对——不公平！！”旁边已经被揍到瘫到台子下的另一个大爷也跟着嚎：“你们比我们年轻！力气还比我们大！”
然后这群人真的陆续坐成一圈开始开会。
两边的高段位堕落选手都试图插话和中断会议，然而被投降警告给刚了回去。
“我们可以划拳或者比谁跑的快……”
“对对对，或者比谁学狗叫学的像……”
梅川退回季渊身边，压着怒气道：“你给句准话，我就去把他们全杀了。”
季渊在旁边摸着下巴道：“不急，再听他们开会，我觉得这回有戏。”
二十个参赛选手里有十八个都开始开会，连直播屏幕也跟着在线转播会议内容还配字幕。
苍青偃旗息鼓的等了十分钟，又往前走了一步：“我去开法阵把他们都轰下去。”
“等会——”季渊伸手拦住他：“我觉得快开完了。”
有两熊孩子直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旁边的人一脸谴责的瞪着一老头。
“不行！这样还是欺负人！重来！”
“对啊对啊，人家还带着两只狗呢！”
对面那个高段位选手抱着长剑一脸绝望。
又过了五分钟，这些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我们投降！”蓝衣服的一众人高声道：“对面有人送我们火锅店优惠券！”
主持人迅速公布结果：“红方！胜！”
季渊揉了揉脸，突然感觉自己变沧桑了许多。
“甭打了，”他扭头解开红马甲走了出去：“走，咱吃火锅去吧。”
-2-
露里斯的毕业告别定在了三月二日。
虽然他先前被奴隶贩子定了天价卖身契，但季二老板在开偶像业务先前就跟蚊老板谈好了条件，让他不光能靠自己赎身，还能赚上一大笔回家的路费。
好些客人们虽然抹着眼泪舍不得他走，也衷心的祝福他能早点回家拥有更幸福的生活。
这告别式一举办，不但代表他将从TOP1的位置退下来，还意味着他会完全中止和重华之馆的合作关系，从此两不相干。
蚊老板对于‘临走之前再圈一波钱’这个想法非常赞同，不光东楼西楼挂了六层高的专属个人海报，还安排门前门后都放上写满煽情言语的海报和立牌。
季渊写着夏天的企划案，冷不丁被纸割破了手。
“疼么？”苍青放下茶杯托盘，取了创口贴跪坐在他的身边，坐近了些专心帮他处理伤口。
一双浅金色的凤眸关切又温柔，微热的指尖也碰触在了一起，不时的蹭到掌心。
梅川刚好叼着冰淇淋玉米进来，看见他们两手牵手的时候脚步一顿。
贴个创口贴搞得像吻手礼宣誓一样，这是做给谁看？
季渊抬起头来跟他打了声招呼，右手还放在苍青的掌心上。
男人低头看了他们两一眼，忽然把冰淇淋的另一侧举到了季渊的面前：“尝一口？”
季渊狐疑的看了看那冰淇淋。
平时凶巴巴的浑身都是刺，今天倒是心情好了？
苍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注视着他的表情。
“要融化了。”男人挑眉道：“你不会想歪了吧？”
“你才想歪了！”季渊张口就咬掉一大块，牙印都和另一侧缺口的边缘碰到了一起：“齁甜！不好吃！”
梅川扬起笑容看了苍青一眼，叼着冰淇淋就去旁边看书了。
屋子里的气氛好像有点怪。
季渊心道自己画的崽子们性格都太难猜，写了一半推到一边，滚小羊身边睡觉去了。
“咩。”
还是咩咩好，又乖又软抱着还香香的。
晚上一到，高台上的演出准时开始。
内部打算强推的新人先是上去轮流秀了一段才艺，然后蚊老板和季渊再轮流上台发表一段感想，不外乎感谢诸多大人物和金主爸爸们的支持，再重点表彰下劳动模范露里斯遵纪守法德艺双馨的良好表现，最后以美好的展望未来作为结束。
露里斯再上台唱两首歌，中间又能串烧好几个TOP10选手的个人秀，整个毕业式充分考虑到各种CP粉毒唯粉事业粉亲妈粉的感受，做得可以说是五毒俱全。
等到了最后的告别环节，露里斯一走上台，比《我的老父亲》还要来得悲壮又煽情的音乐也跟着响起，好些人就开始眼睛红红直掉眼泪。
露里斯本来没太多情绪，可一听那魔性的BGM也被煽动的眼睛有点红，握着话筒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他眼睛一红，台下的少男少女们统统默契的高吼：“我们爱你——永远爱你——”
“谢谢……”露里斯简直想让后台把这诡异的BGM关掉，努力保持着情绪道：“谢谢你们陪我走过这一整年。”
“露皇——爱你——”
“你是唯一——”
“自由快乐——”
露里斯又深呼吸了一会，把简短的毕业感言说完，台下全都开始呜呜呜的互相抱着痛哭。
“也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们，”他扬起了手，笑的有几分抱歉：“这是我最后的礼物。”
在那白净又纤长的左手举起时，自不同方向涌动而来的风竟有了形状。
它们在吹拂而来时竟泛出浅浅的雪色，如同霰雪一般被召唤着凝聚在观众的正上空。
越来越多的长风裹挟着露水飘浮而来，一一如燕鸟白雀般飘摇起伏，让冷白色的薄雾扩散的越来越远。
“我也爱你们。”
骨节分明的五指如羽翼般旋转着叩合，刹那间薄雾突然悉数变作冰晶般的樱花草，坠落时霜华寒光在月色下闪烁。
明明是暖风和煦的春日，这里却有花雪散落满地。
冰白一簇又一簇的樱花草落到人们的掌心怀中，美好到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季渊站在后台也接住了一束，还闻了一下这花束的气味。
真是冰的。
旁边站的两个男人无声的看着他。
季渊忽然想起来先前那叼走棒冰的猫，歪着头也啃了一口那花束。
嘶……凉的有点硌牙。
梅川忍着笑把头转到了一边。
这家伙有时候笨点也好。
因为有些账务还需要清算，露里斯暂时还会在这里住上几天。
季渊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也很高兴的参加了告别宴，招呼他记得给自己写信。
他自己差不多留在这把十年的钱都存好，然后就可以出发去到处逛逛了。
众人正吃着火锅唱着歌，有个小伙计忽然脸色惨白的闯了进来，扒在门上哆嗦着都说不出话。
蚊老板一眼认出来这是他那倒霉侄子，脸色大变地站了起来：“风纪检察官来了？！你偷偷去网吧被你妈看见了？！”
小伙计疯狂摇头，两条腿直打摆子。
“到底是怎么了？！楼下有人斗殴？死人了？外头打仗了？！”蚊老板急了：“你特么说话啊！”
“比——比这还糟——”小伙计呜的一声哭出来，直接抱着门嚎啕道：“蛙老板带着钱跑路了！！所有钱都没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季渊一手扶住了桌子，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你是说，呱呱六国联合银行的那个呱老板，带着钱跑路了？”
“对！”小伙计跟开水壶似的爆哭：“咱们城里的四家分行全都被搬空了！一块钱都没有剩！全没了！”
蚊老板哐叽一声栽倒在桌子底下，口中念念有词：“我不慌我不慌我是分开存的——”
“其他家呢？其他几家银行怎么样？”
“都还在！龙族那边已经派检察官进去盯着帐了！”小伙计又嚎了一声：“我压岁钱全存里面在啊——”
季渊本来还等着烩面煮熟，这时候也发着抖站起来，任由梅川搀扶着自己就往阳台走。
他上个星期听蛙小姐说一个月内暂时只存不取，还以为是这银行终于要升级系统开手机银行了。
这银行老板居然——
居然跑！路！了？！！
特么的还有比这更王八蛋的事情吗？！
我，季渊，辛辛苦苦为游戏公司加班卖命，替上头金主爸爸跟美工磨嘴皮子，天天想着法子开新活动圈玩家的钱——
然后就被诅咒到异世界来了！
穿越的第一天就被抢劫挂掉，在小巷子的狗窝里住了快半个月，连身边的男人都是一笔一划辛辛苦苦攒出来的！！
好不容易存个五万块钱想着快要走向自由了——
银行老板居然带着钱跑路了？！
哪个主角辛辛苦苦赚完钱还混的有我这么惨？
藤冈春绯？？坂田银时？？上条当麻？！！
银他妈里头主角都有闲钱去打小钢珠好吗！！！
不活了，我现在就去跳楼！！
季渊巨悲痛的扶着栏杆看了眼七楼往下的高度。
不活了！！反正就是不活了！！
苍青站在旁边想安慰他一句，然而声音被包厢里一群人的咆哮吼叫声给盖了过去。
“我……我们现在手里还剩多少钱？”季渊瘫倒在梅川怀里，气若游丝道：“够我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我这里存了两千多金，”苍青轻声道：“全都本来就属于大人。”
这个心机狗！梅川眼神一凛，两手提着季渊僵硬道：“上次撒完币之后，我这里就只剩一百多金了。”
“苍青啊——我物美价廉的好苍青啊——”季渊捂着脸嚎道：“我就指望你包养我了呜呜呜呜——”
这消息一传出来，好些商铺垮的垮崩的崩，富家世族都损失不大，街上流浪的穷人越来越多。
奶茶店和重华之馆还算勉强的撑了过去，预计一两年内就能恢复元气回到现有的状态。
季二老板瘫在床上跟苏大强似的委屈了一星期，听说露里斯要走的当天才终于换了衣服冲过去追他。
“等等——我也走！我跟你一块走！”
“阿渊？”
露里斯拎着小行李箱站定脚步，眼神有些惊讶。
“你不打算留在这了吗？”
其实我是想去新地图多开几家奶茶连锁店顺带追杀那狗日的蛙老板把钱抢回来。
季渊用力的甩了甩头：“别说了，一起走！”
他行李今天都打包完了，不过大部分家当都是图层，随便塞个收藏夹了事。
真正的勇士从来不给图层分类归档起名字！
季渊收行李的时候，蚊老板全程泪眼婆娑的在旁边嚎：“你走了我这店怎么办啊！！我以后还怎么开活动啊！！”
然后季渊用一整年的活动企划书换了四千金。
再多了也没用，谁知道一年后这店还能开成什么样……
万一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把规模又做了回去，银行没跑路这儿发洪水来泥石流了照样白搭。
绝对是这个城市风水不好！一定是！！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身后的苍青，隐约记起了什么：“咱不是有传送阵吗？就顺路给露露捎个顺风阵呗？”
对哦……还可以开滴滴传送的业务，搞不好也很来钱！
“我必须去过那个地方才可以链接空间。”苍青摇了摇头：“现在我只能让你在城内完成传送。”
露里斯失笑道：“来去屋有专门的业务，按体重和里程收费，并不算贵。”
他带着他们拎着行李一起去了隔壁街区的传送屋，好些商队正在里头来来往往。
“自己领了号去称重——”接待员吼道：“不许偷偷拿铅笔改体重那个女的你听见没有！”
季渊确认了下自己的行李都拿全了，摸了摸还算平坦的小肚子就上了秤。
重也重不到哪儿去。
他有自信。
然后体重秤砰地一声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