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大人物（2）
作风清廉的公安机关返还了周齐被没收的那块手机。
Alex把车开进庄园别墅大门的时候, 周齐接到一电话。
备注人“虎子”。
如果没猜错, 这“虎子”应该就是那个黄毛圆切蘑菇头, MC小虎。
周齐随意瞥了眼进了庄园别墅路两侧修剪别致的绿植, 心想这社会摇团伙还很讲究格调，另一边接了电话：“郑冲？”
在派出所，他记得民警叫的黄毛大名是郑冲，叫孤岛头大名是李文成。
叫人就叫大名吧。
无论叫人“MC小虎”还是“虎子”, 都实在叫不出口。
太捞了。
周齐长这么大, 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虚荣。
那边特别激动, 小黄毛说话都破音了, 根本没注意到他帝哥不叫他虎子了：“帝，帝哥！那群狗条子是不是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周齐有种刑满释放被小弟迎接的错觉：“……是出来了。”
“太棒了！！”通过小黄毛的语气，周齐几乎能看见小黄毛在电话那边儿上蹿下跳, 冲孤岛头大吆小喝的样儿，“天野，帝哥出来了！我就知道——火帝出场, 无人能挡，尔等宵小，谁他娘的敢在你帝哥面前撒野张狂！”
周齐：“……”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黄毛激动得语不成句, “我就知道找帝哥家里人肯定没错，帝哥家里那都是些什么人！呼风唤雨, 征战沙场！那群条子哪来的胆子不放人？”
“……”
周齐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我……家里人？”
“我跟天野给你爸打了个电话！怎么样, 兄弟靠谱不！”
周齐：“……”
车进到一条绿荫小道，Alex停了车，下车为周齐开了车门，撑着小脚裤——小脚裤太瘦，裤链还拉不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二少，您家到了，请下车。”
周齐又沉默了一会儿，没动，坐在车后座，问郑冲：“我……真有个爸啊？”
“帝哥你这说啥话呢！你不还有个大哥吗？”黄毛停了停，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嚷嚷的嗓门突然小了很多，“帝哥，兄弟都知道你不习惯……但好歹有个家，你爸跟你大哥又那么厉害……总不是件坏事。帝哥，今天吃过的苦，都是明天享受的福——这话不还是你跟兄弟们说的吗？”
Alex等了五分钟，没等到周齐下车，又带着职业微笑问：“二少，您电话打完了吗？周总在书房等您。”
周齐：“……”
周齐：“……打完了，我这就去。”
但周齐刚要转身走，余光瞥见Alex又开了车门回了驾驶位。“你不和我一起？”
Alex要关车门的手一顿：“二少，您需要我在您家门口为您引领您回家的路吗？”
周齐想了想：“我觉得可以。”
“但我下班了。抱歉。再见。”
“……”
周齐目送着Alex把宾利开走了，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想了半天，笑了声：“系统，我是富二代啊？”
“是的。”
“职业就是富二代？原主是富二代，还能初中肄业的啊？”
“不是。您的职业是一名网络主播。”
周齐：“？”
周齐问：“我直播什么？”
“涉及多类直播内容。请您拿出手机，点击‘多看’APP，搜索用户‘火家军-火帝’，发表的相关视频即为您的直播内容。”
周齐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开了手机，进了“多看”。
一个土黄色的应用图标。
周齐一点进去，直接开始给他自动播放了一段视频——
“去你妈的女人！去你妈的爱情！分手就分手，你说的天长地久，现在却无情转头！往后的路，我一个人走，再苦再累，也绝不回头！！”
“你狂任你狂，我当我的王！天生一副傲骨，女人你别（biè）在我面前摆谱！……凤舞九天，音乐工厂，蹦迪大典，跟上我的鼓点，跟上动感的节拍——OK，让我们感受一下！那边的朋友，跟上我们的节奏！”
下一秒，周齐点击了退出。
他觉得原主是个很有追求的富二代。明明能靠爸爸，偏偏要靠自己，初中肄业，文艺复兴。
原主到现在没被他爸打死，不是奇迹，就是原主这份文艺复兴的事业根本就是祖传的。
可能原主他爸也是靠啤酒浇头发的家。
周齐整理了一下Alex的西服，把稍微短了一点的袖子往下扯了扯，好把小臂上的青龙白虎都遮住，才向大门走。“行，待会儿你把这个世界的剧本和任务发我电脑上吧。”
“好的。”
“对了。”周齐脚又一顿，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简单地问了句，“上个世界我走了以后，原主什么时候会回来？”
系统那边罕见地很长时间没有回应。
直到周齐又问了句“是不能说吗”，系统才回应：“您为他得来的名利超过了他的可支付限度。所以您在上个世界的身份目前暂时处于空缺状态。”
周齐没听懂：“什么叫……空缺？是消失了吗？”
“目前您询问的信息对您来说是无效信息。不建议继续访问。”
“剧本、任务目前已上传至您的个人电脑，七天后删除剧本文档，请您及时查看记录。”
“请问在新的世界开始之前，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周齐低头，踢走了一粒小石子。骨碌碌滚进花坛。
“没了。”他最后说。
周齐进门，已经过了零点，到下半夜了。
周家是三层欧洲庄园式别墅，装潢很别致，镜面大理石地板，手工羊毛地毯，黑胡桃木木梯蜿蜒而下，后掩着一面青铜壁雕。
灯还开着，客厅坐着一个翻文件的青年，看上去二十五六年纪，眉清目秀，戴着副金丝眼镜，个子挺高的。看上去很雅致。还穿着正式衬衫，没换下衣服来。
周齐觉得这肯定不能是他爸，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哗啦——”细微的文件纸页翻动的声响。似乎那个青年也连头也没抬。
但周齐听见他说：“爸已经睡了，你不用过去找他了。”
“但就算爸没睡，他也不会想见到你。”青年轻轻地把文件放到一边，偏过头，端详着周齐，“你这是找谁借的衣服？Alex？”
周齐猜这哥们儿应该是原主大哥。
周齐点了点头。
大哥把周齐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真丑。你是找不到一条能把你脚踝盖住的裤子了吗？”
周齐低头看了眼自己吊上去的裤脚。
周齐：“……”
Alex腿比他短，他有办法？
周齐现在还不知道他大哥叫什么名字，就不想多说话，插兜道：“我先回去睡觉了。”
“等一下。”
周齐：“你还有事？”
大哥坐着没动。“过来。”
十二点多了，周齐也没看明白这兄弟想搞什么，就皱着眉毛走近了两步：“干嘛啊？”
大哥的视线落在周齐也短了点儿的袖口上：“你纹身了？”
周齐立马把手缩到了背后，往下扯了扯袖子。“有事明天说吧，十二点多了，我先上楼睡……”
“把手伸出来，袖子挽上去。”
周齐：“……”
大哥笑了一下：“把手伸过来。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周齐眉头拧得死紧，挽了袖子伸过去：“可以了吗，看清楚了吗？”
大哥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半起身去拎了一瓶已经开瓶了的红酒来，手微一倾侧，他坐着，红酒一下子全部倒到了周齐手臂上。溅湿到裤脚。
周齐猛地把手缩回来了：“你他……这是干什么？”
大哥抬眼：“纹身是你去纹的还是贴上去的？”
周齐：“……”
他怎么知道。
周齐随便猜了个，猜得有理有据：“当然纹上去的了，我都多大了还贴贴纸。”
大哥起身，从周齐西服外套口袋里熟门熟路地取出一条手帕，擦了一下。
“但它掉色了。”大哥说。
周齐：“……”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这都能错啊。
大哥折了折手帕，别回Alex的西服衣兜里。他跟周齐差不多高，Alex说周家长子是Beta，周齐确实没在他身上感到一丝攻击性，反而是很雅和的样子。
镜片下的瞳仁颜色很浅，浅黄褐色，让他看上去清醒而温柔：“弟弟，以后别再贴纹身贴了。很丑。如果你的审美是审丑的话，你可以贴在更私密的地方，不要贴在手臂、小腿上，如果你有在公共场合脱上衣的计划，也不要贴在你的后背前胸上。”
他顿了顿，温声道：“因为被别人看见的话，非常丢人。”
周齐：“……”
做人这么诚实的吗？
“上楼睡觉去吧。”大哥整理了一下放在一旁的文件，“明早记得早起。爸明早见你。”
“行……”周齐磨蹭了一会儿，才转身要走，可刚转身，又好像很自然地回头看了一眼他，问得更自然，“哦，对了……哥你叫周什么来着？”
周复： “……”
周复温柔地笑了笑，“砰”地一声把文件对齐了。“周复。周而复始的周复。”
周齐又想了想，特别自然地问：“哥，你看楼上，我房间在哪来着？”
“……”
周齐回了原主房间。卧室很大，基本装潢也和别墅一致，周齐没看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譬如一袋面粉，一捆啤酒，一包水泥之类的东西。
房间还很新，可能是打扫得勤，哪儿都干干净净的，不像是个一直有人住的房间。
电脑在桌子上。
周齐把电脑扔床上，开了机，拉开衣橱准备先把Alex的西服换下来。
衣橱一开，周齐找见了他总觉得这个房间里缺少的色彩。
豆豆鞋，小脚裤，红衬衫。
排了满满当当一衣橱。
拉开抽屉，一抽屉金链子，一抽屉纹身贴，厚厚一沓，得有千八百张，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黑鹰展翅，十字架铐耶稣。
周齐：“……”
周齐沉默地拉上了衣橱，选择先看新世界的剧本和任务。
这个世界的原书篇幅不像上个世界的那么短了，周齐用page统计了一下字数，五十万字出头。
主角不是他。
原书太长了，周齐扫了两眼，第一视角是个男的，叫顾停洛，他一直把页面向下拉，拉了三四章，也没找着原主在哪。
倒看了不少对顾停洛的屁话描写。
一大段一大段的赘余描写，花里胡哨的，内容总结起来就三条信息：男的，Omega，特别漂亮。
还是个特别有精神追求的男的。
梦想就是发财，过上上流社会的生活。
特别有追求。很有理想。
所以周齐估计就原主这么一个火家军火帝，天天脑子里想着凤舞九天社会摇的网络主播，在这么一本有理想有追求的书里，应该没什么戏份。
啤酒浇头，鬼火漂流，派出所带走，显然跟理想，跟追求，跟上流社会都不搭边。
要找着原主戏份在哪，他估计得看完整本书。
周齐又往下划拉了十来页，先关了原书的文字文档。
“这个世界有什么任务？”
任务交接还没完成，他还能联系得上系统。
“已经为您上传至page。”
“本世界涉及任务较多，请您注意记录。”
“第一条：让火家军成为多看第一军，让兄弟们都扬名立万。分值五分。”
“第二条：让周平松以我为荣。分值五分。”
“第三条：娶最漂亮的Omega当老婆。分值五分。”
“第四条：和老婆生三个孩子。分值五分。”
周齐：“？？”
周齐死一样的安静了好长时间：“……要娶妻生子？”
“请您稍安勿躁，还有第五条。”
周齐：“第五条什么？”
“第五条——”
系统停顿了几秒钟，然后：“给表叔生一个孩子。分值二十。”
周齐：“……”
周齐又安静了。“……表叔？”
“请您不要担心，与您没有血缘关系。”
“……”周齐想了很长时间，才缓慢地说，“不是血缘关系的问题……问题不是，我是Alpha吗？”
系统也安静了。
两相死寂。终于系统换了个话题：“请问您要进入上个世界的得分分析吗？”
周齐还在想Alpha怎么他妈的生孩子——这不就逼着他选第三第四，娶妻生子吗？
不可能的。
就是废了这个世界的分，他也不可能答应娶妻生子。
“不用了，分都得了。”周齐摆了摆手，“不用分析了，就这样……”
话没说完。一股发胀的涩泛上来。
手垂了下去。周齐戛然而止，停了几秒，才笑了下，问：“说一下也行，我上个世界最后一项任务……就是傅野性冷淡的那项任务，怎么完成的啊？”好像嗓子眼堵住了，周齐缓了缓，继续，“和他上床就可以了？”
“不是。”
“傅野先生在您离开世界后，选择公开了您与他的恋爱关系。”
周齐低了低头，好半天：“……哦，这样啊。”
要公开啊。
傅野公开了。
……怎么就，公开了呢。
他都走了。
谁陪傅野做这件事啊。
没人。
喉咙堵得疼。周齐扯了领带下来，把衬衫纽扣解开了几粒，躁得慌。可他又笑着问：“一说傅野，我倒忘了问你件事了——傅明贽怎么去的上个世界？”
没回答。
周齐按了按喉结，很紧地盯着前面，前面就是墙，什么也没有。“那傅明贽……还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吗？”
也没回答。
像是已经彻底完成了世界转换的任务交接，又进入了要到脱离世界前的系统无应答期。
周齐就这么坐了大半个小时，下半夜两点钟了，他才慢腾腾地起身，一边解衣服，一边往浴室走。
淋浴，无聊，又不想出去。周齐转了文档文件的格式，下了个软件开始男声朗读这个世界的原书。
灰姑娘的经典开场。
主角贫穷，落魄，一无所有，但美丽。
一场暴风骤雨般突然来袭的发情期，让和大学同学去酒吧喝酒的顾停洛差点儿遭遇不测。
幸亏在混沌、黑暗中遇见了一个总裁般的Alpha，打倒了所有对他意图不轨的Alpha，还提供了友情帮助，咬了顾停洛一口，进行了暂时标记。
在深深的深夜中，顾停洛没看清这个Alpha的脸，只深深地记住了他信息素的味道。
周齐看见这个信息素的味道，熟悉得太阳穴一跳。
青柠味儿的。
深夜。星夜寥落。
青绿的草叶微微在风中晃动，落地窗透出的灯光照亮了好一丛草坪，偶有细小的蚂蚱跳上跳下。静得谧然。
室中。
一双修长的手在细致地用镜纸擦拭眼镜，洁净如新。
“他来了？”嗓音沉而悦耳。
“是的。”
细细的银框眼镜被折叠好，放在桌上。男人嘴角翘了翘：“什么身份？”
几秒钟的沉默。
“A类客人，您可以打开电脑，搜索‘多看’平台。”
傅明贽蹙眉：“多看？”
“上面有周齐的视频。”
“是吗？”
“是的。”
傅明贽折起擦镜纸，丢进纸篓，才不紧不慢地开了电脑。
多看，短视频平台。
“搜索栏输入火家军-火帝。”
“……火家军，火帝？”
刚点进去“火家军-火帝”的视频专栏，炸天雷一声爆响，带着劣质音响的沙拉拉音效，豪情万丈，无人能挡——
“这里是MC小虎！”
“这里是DJ天野！”
“凤舞九天，让我们——摇摆起来！火家军跟上我们火帝的节奏，跟上我们火帝的节拍，就让我们在春宵美景——蹦个痛快！”
一个圆切黄毛，一个海中孤岛，中间夹着一个黑龙T，小脚裤，左青龙，右白虎的中分小白毛，左右疯狂摇摆。仿佛三支定点旋转的圆规。
傅明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