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020
明晏山庄, 绿树环绕。
车子开进来后,在气派的别墅前停下, 无论是房屋的构建风格还是庭院的设计,都透露着无比的贵气。
而且,还有一排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人背着手, 面无表情地一字排开, 似乎是特意迎接。
苏零伸了个懒腰, 瞥了眼窗外, 笑了声:“蒋赫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倒是做得挺全套。”
车在别墅前停下,沈子骁和苏零解开安全带, 还没来得及推开车门, 便有人毕恭毕敬地走上前, 替两人拉开。
旁边站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看上去一连和气。
他走上前,谦和地笑了声,面色看上去倒颇有几分亲切,语速也缓慢有礼:“先生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两位请随我来。”
苏零曾经也和家人去过不少有权有势的人家里, 但是少有几个像蒋赫这般,气势做得如此之足。
别墅门打开,迎面走上来一个女人, 穿着黑色的束腰长裙, 露出白皙的肩膀, 她走路时的姿态以及纤细的腰,看上去颇有几分勾人。
标准的尤物。
苏零“哇哦”了一声,有听闻一些贵公子的家里,会养着些撑门面的下属,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
而当苏零看清她的脸时,却微怔。
面前这个女人,眉眼处有说不上来的相似,长相有些清纯,但脸上却画着并不合适的妩媚妆容,让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死气沉沉的。
女人也抬眼,目光落在苏零的脸上。
但不知为何,她的动作却蓦地有了片刻的僵硬,似乎是请咬了下唇,然后生硬地挪开了视线。
苏零小声说了句:“你有没有觉得她长得有点像我。”
然后又借机悄悄咪咪地半夸了句自己:“所以还有点好看!”
像苏零?
沈子骁倒没认真看这人脸,此时苏零提了,他才抬头注意了一下。
沈子骁眉头皱了皱,然后又一脸无趣地将视线挪开。
……没有苏零一半好看。
那女人定下步子,转过身笑着对沈子骁介绍自己的名字,眼神若有若无的朝着苏零方向轻扫了一眼,然后语气带着三分拿捏出来的妩媚,每个字都清晰好听:“二位晚上好,我叫蒋慕绫,是蒋赫身边的私人助理。”
蒋慕绫说到这,微微一顿,然后道:“劳烦苏零小姐在客厅等候一下,先生说了,先带沈先生去书房。”
苏零眨了眨眼,没开口。
沈子骁轻飘飘地说:“苏零没什么不能在场的。”
管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似乎是看出沈子骁的顾虑,于是上前一步,笑着劝道:“您放心,苏零小姐毕竟是苏家的人,我们也不敢对她多有造次。”
沈子骁狭长的眼微眯,眸中有些许寒意,让方才还满脸和气准备劝说的老管家顿时一梗,下意识的止住了话。
让苏零一个人呆在外面,和把她和危险关在一起没什么区别。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苏零抬了抬眼,笑了起来:“没事,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沈子骁薄唇紧抿,脸上的神态看不清表情,没有动。
苏零再次开口,声音轻轻的:“去吧,事情总要解决的。”
沈子骁抬眼看她。
苏零的眼底干干净净的,但却带着些坚定,让人无从开口劝说。
沈子骁终究是抵不过苏零的执拗,他掀了掀眼皮,沉默不语地转过身,跟着蒋慕绫走进了不远处的书房。
书房的门缓缓关上,蒋慕绫在关门时,似乎是有意抬了下眼,朝着苏零的放下望了过去。
苏零的目光和蒋慕绫的视线,在空气中轻轻碰撞,却仿佛在一刹那间溅开了花火。
苏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甚至唇角还带着点笑意,她眼睛微眯,却莫名有几分震慑人的凌厉。
蒋慕绫眸光一动,然后迅速的闪避开来,装作一切都无事发生。
苏零笑了声,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看起来,她们两人其实也不是很像。
此时客厅里只剩下苏零和老管家两个人,空旷地让人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老管家弯下腰,毕恭毕敬地对着苏零说:“苏小姐,去沙发这边坐着吧。”
别墅内的装饰,显然是花了大价钱打造的。
每一个墙角,每一个摆设,如果是没有多次的设计和打磨,一定是做不出这种奢华的效果。
而且,这座别墅的主人,似乎格外喜欢狮子。到处都是狮子的雕像,甚至连柱子上的花纹,都是神色各异的狮子。
但却没有半点雷同,每一个姿态迥异,都各有各的风韵。
老管家端上了差点,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语气也是从未变过的客气:“苏小姐请用点心。”
苏零垂眼,扫了一眼面前的茶水,然后礼貌地点头:“辛苦了。”
但她却并没有动。
管家似乎是得了命令,一直寸步不离的站在苏零旁边,他见苏零不像个坐得住的人,于是笑着道:“苏零小姐如果好奇,可以在这里随处转转。先生说了,要我们这些下人好好招待苏零小姐。”
这些客套话,苏零当然知道,这些在豪门里被重用的人,早就活成了人精,各个都是训练有素。
只要是主人请进来的,就算是个落魄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他们都会当成大人物来对待。无论对待任何事物,都能时刻保持着这种态度,整个人仿佛设定的机器一般,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苏零撑着下巴,扫了眼周围,却发现刚才不曾注意的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
和四周皆是干干净净的墙壁相比,这幅画就颇有些突兀,但也可以看出,主人对这幅画的珍视。
苏零抬头看了眼画,却突然愣住。
这是自己母亲的画,而画的,恰好是自己。
那个时候的母亲,还没有生病。
她会在院子里支起画板,一边看着苏零在草坪上肆意地嬉闹,一边笑眯眯地提醒着苏零注意安全,然后拿起画笔勾勒出眼前的画面。
这幅画,画的就是年幼时候的自己。
那时苏零正在和家里养的一只比熊玩着幼稚的游戏,浑身脏兮兮的,却还是抱着比熊蹭着脑袋。
笑容干净而又澄澈。
只是母亲离开之后没多久,那只比熊犬也因病离世。
苏零站起身,目光落在画上。
她记得这幅画,当年在母亲的画展上,被人高价匿名买走。
却不曾想,原来是在蒋赫这里。
老管家见苏零看得出神,便笑着解释了句:“这是先生最喜欢的画,所以就挂在客厅正中央了。”
而就在这时,有男人的声音响起,干净清冷的男声中,语气中带着些许笑意:“这的确是我最宝贝的一张画。”
苏零转过头,正对上蒋赫的眼睛。
蒋赫手上握着一根拐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他在苏零面前的沙发上坐下,垂下眼,扫了眼桌面上的没有动过的茶点,笑着说了句:“看来,苏小姐对我有很大的戒心。”
苏零笑了声,语气轻飘飘的,但却依旧带着些笑意:“并不友好的邀请方式,我没有戒心才是不正常的吧。”
蒋赫似乎并不生气,反而轻笑了几声,看向苏零的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挑不出半点锋芒。
苏零在蒋赫面前坐下,抬眼问道:“您不是要见沈子骁吗?怎么不进去?”
“事情在我眼中向来都是分主次轻重的。”
蒋赫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这么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他伸出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然后感叹似的道:“我很喜欢你母亲的画作,特别是这一副。”
一句平平无奇的话。
但蒋赫的语气,似乎是意有所指。
苏零似乎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三番五次提到自己的母亲。于是她偏过头,笑着问了句:“所以,您有什么目的呢?”
蒋赫将茶杯放下,语气温和:“我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欣赏和惋惜而已,也很心疼这么又才华的画家因为意外而离世。”,
末了,他微顿,然后淡声道:“爱屋及乌,所以如果苏零小姐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摆脱苏家。”
苏零垂下眼,眼帘轻颤,如同蝶翼轻动。
片刻后,她轻声笑了:“不用。”
这个词却让旁边的人顿时愕然,甚至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管家,都下意识的抬了抬眼。
苏零平静地开口,眼底没有任何动容:“天上掉的馅饼,我一向不喜欢。不是靠自己得到的东西,向来让人没有安全感。”
“苏零小姐最好再考虑一下。”
蒋赫垂下眼,微微顿了顿,再抬眼时,眸中的笑意愈深:“因为,我能够替你澄清关于林晓茹女士的污名。”
苏零微顿,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看向蒋赫的目光带着些审视。
面前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戳着自己的软肋,向自己递出橄榄枝,让苏零不得不怀疑他的用意真的只是因为,对自己母亲的欣赏吗?
但不可否认的是,蒋林的确戳到自己了弱点。
这么几年来,苏零找遍了能替母亲洗脱冤屈的证据,但却一无所获。
蒋赫虽说是个私生子,但这么几年也靠着自己的力量发展出了一片势力,必定不可能在这些事情上撒谎。
但拉拢一个对他毫无帮助的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苏零思索时,下意识地抬手,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摩擦脖颈上的银色吊坠。
这是她母亲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件礼物。
所以苏零几乎一直带着。
蒋赫扫了眼苏零雪白的脖颈,然后笑了声:“林女士送给你的吊坠,你还一直带着。”
似乎是想旁敲侧击的打感情牌。
苏零闻言,却轻轻垂下眼。
不对劲。
这条项链,是在母亲的遗物里发现的。
她还没有来得及亲手送给自己,就死于了那场车祸。
那蒋赫是从何得知的呢?
苏零控制住让脸上没什么表情,片刻后轻轻地笑了起来,淡声道:“蒋先生,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最后四个字淡淡的,却让蒋赫一直谦和微笑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
苏零撑着下巴,指尖敲了敲桌子,然后一脸没劲地撑了个懒腰,站起身道:“呆在这挺没意思的。”
蒋赫在苏零转过身的那一刹那,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那双注视着苏零背影的眼睛,宛若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满是寒意。
而在苏零侧过头时,他却顿时收起目光,换上那副温柔的笑容。
蒋赫说:“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见沈先生吧,免得苏小姐放心不下。毕竟等会要交谈的事情,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刚才特意分开,现在却又将自己带过去?
蒋赫的反复无常,让苏零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不对。
但她只是抿唇,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也平淡如常。
刚才,苏零看到了,在自己转身的一刹那,蒋赫那令人生寒的眼神,宛若要将自己刨开血肉,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