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027
沈子骁垂眼, 目光落在曾可芸身上, 然后微微眯眼，声音平淡：“好久不见。”
沈子骁的反应算不上热情, 但也算不上冷淡。
仿佛只是许久没见面的普通好友相见, 一声不冷不热的寒暄。
曾可芸食指微动, 然后收回视线, 笑了声, 眼角却滚落几滴眼泪：“看来这么久没见, 大家都生疏了。”
但沈子骁的注意点却似乎不在这里。
贺志盛作为猎狼小组的负责人，级别官衔也同样不低, 他此刻出现在这里, 并且携带了曾可芸一同前来, 便足以说明问题。
沈子骁步子微动，抬眼看着贺志盛, 眸色有些凝重：“老师找我, 是不是因为有关当年那起案子的事情？”
猎狼小组成员几乎全部牺牲的那天, 所执行的任务是，围剿当年一个骇人听闻的恐怖组织的基地之一。
那个恐怖组组成员复杂, 每个成员的身份都是神秘莫测, 据说有在商业圈能搅动风云的富商，也有从死人堆爬出来的雇佣兵, 同样也有穷凶恶极的毒贩。
各式各样的人汇聚在一起, 一时之间翻涌起多起可怖的案件, 造成了社会上的恐慌。
当年猎狼小组获得情报, 成功破译出该组织的一个基地。
然而没想到，在围剿行动展开的时候，由于叛徒的泄密，当年派出的人员，几乎全军覆没。
而提前行动，潜入基地内部打探情报的曾可芸，却意外捡回一条命。
曾可芸在获救醒来后曾说，看到其中一位类似于组织首脑的任务，后颈有一处月牙形状的胎记。
贺志盛听到沈子骁的问话，眸色沉了沉，似乎是叹了口气，他缓缓走到办公桌的椅子前，然后慢慢坐下，道：“这么多年来，总部一直没有放弃对这个组织的调查。”
“当年那场战役，双方皆是两败俱伤，但这么几年过去，那伙人似乎又重振旗鼓，隐隐约约有抬头的势态。”
沈子骁眉头微皱。
难怪，那群人等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个时候对陈启下手。
这就说明，组织的脉络应该经过调整后，逐渐开始恢复了。
“只不过，根据我们情报调查，这次那组织的主战场，转移到了这里。”
沈子骁狭长的眼轻轻眯起，步子微挪。
贺志盛抬手端起桌前的保温杯，喝了口，眼神看上去格外凝重，“我国境内这段时间恐怖袭击事件频发。包括安晓之的事件，我们追查了毒品的渠道后，发现是不久之前逮捕的一位和该组织有牵连的毒贩手中的货。”
说到这，贺志盛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无比认真地看着沈子骁：“剩下的情报，我暂时无法和你多说。除非……你愿意回来。”
“子骁，我知道当年的事件对你来说，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但是我们不能让离开的人白白牺牲，如果你加入，对我们有利无弊。”
沈子骁是贺志盛带出过的，综合素质最高的学生。
无论是在体格评分上，还是在反应力的测评上，沈子骁都是前所未有过的最高分。
对于贺志盛来说，沈子骁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的徒弟。
曾可芸也推着轮椅，靠近沈子骁，她昂起头，声音带着些恳求：“沈组长，你就……”
“我已经不是沈组长了。”
沈子骁轻笑了声，然后抬眼漫不经心地如此说道，他目光里是让人看不出情绪的寡淡。
曾可芸被噎了一下，然后垂下头。
沈子骁抬眼，和贺志盛对视。
贺志盛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无比平静地回望着他。
沈子骁笑了声，语气听上去好似漫不经心：“老师，你应该知道在那件事情过后，我没有办法再握枪了，甚至是就连对枪声，都会有极强的抵触。”
贺志盛点头，但反应却淡淡的：“我知道这件事，但是我也知道，我的徒弟不会折在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病下面。我能给你提供最好的治疗团队，进行……”
沈子骁慢声打断：“我会考虑的。”
贺志盛顿了顿，然后垂下眼，许久后，轻笑了声，然后淡淡道：“既然这样，我就等你消息了。”
说完，他站起身，然后道：“这么多年没见，我们去吃顿饭吧。”
沈子骁抬眼，道：“好。”
-
下午六点左右。
夏瑞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被他的父亲接走。
苏零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手机，脑海里下意识的反应距离沈子骁出门已经过了大概七个多小时。
但随即，她就愤愤地放下手机。
谁要管他什么时候出门！
明明就是个一点礼貌都没有的臭流氓！
然而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苏零臭着一张脸，一边心里想着绝对不会给沈子骁开门，一边口是心非地乖乖起身，拉开了防盗门。
顾如夏精神抖擞地和苏零打了个招呼：“嗨！姐妹！”
苏零将满脸的失落写得十分直白：“…怎么是你？”
顾如夏手握拳，额头上青筋暴起，她伸出手就去揪苏零的脸，咬牙切齿道：“见色忘友！”
说完，她没好气地抱起胳膊，然后道：“你赶快收拾收拾和我出门吃顿饭，我请客。今天早上相亲遇到个极品，正一肚子火呢。”
苏零算是反应过来：“你昨天明明和我说今天一整天都要谈工作要我别打扰你，怎么突然变成相亲？”
顾如夏：“……”
顾如夏：“哎呀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这该死的虚假姐妹情。
但顾如夏肚子里有火，苏零也不可能丢着她不管，于是她一边应承下来，一边掏出手机，准备和沈子骁说一声自己要出门。
然而就在她准备发送消息的时候，沈子骁的讯息却先行一步发了过来。
沈子骁：【今晚有饭局，可能会晚点回。】
为什么是这种老夫老妻一样的汇报口吻？
苏零这个想法一窜出来，脸上就如同火烧一般的烫了烫，她将手机猛地扣下，假装看不见消息一样平复了一下心情。
等差不多缓过神来，她又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一顿敲。
苏零：【谁关心你几点回！】
苏零：【我才不想知道！！】
说完还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苏零觉得自己看上去就无比狠辣和绝情，语气中都带着些凶劲，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
然后她便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哼着歌去收拾东西了。
-
沈子骁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歪着头，将倒扣在桌子上的手机翻过来。
是苏零发来的消息。
沈子骁嘴角下意识地轻翘，伸出手点开了信息。
入眼就是苏零带着一排小感叹号的两句话，还有一个腮帮子鼓鼓的，气呼呼地转头的小兔子表情包。
即使是隔着屏幕，仿佛都能听到苏零带着些傲娇小尾音的声音。
沈子骁下意识的低笑了声，眸子里都带着些柔和。
果然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贺志盛刚刚接到了个电话，看样子是公事，于是说了句抱歉，便出门打电话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所以现在包厢内，只有曾可芸和沈子骁两个人独处。
曾可芸看到沈子骁脸上温柔的笑意，不由地微微愣了下。
猎狼小组还在的时候，沈子骁虽然也会笑，但大多的时候都是和那群男人插科打诨，倒很少有这么眉眼处都是温柔的时候。
但即使和以往不同，却和从前的每次都一样，让曾可芸的心中宛如小兔乱跳。
沈子骁仿佛身来就是目光的聚集点，每一个举动，都不由得吸引人视线。
曾可芸垂下眼，手握成拳，然后轻声开口：“沈组长，这么多年来，好像大家都有了不少变化。”
沈子骁抬了抬眼，倒是终于懒得一而再再而三的纠正曾可芸对自己的称呼，他放下手机，神情淡淡的。
“嗯，很正常。”
曾可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对着沈子骁轻轻笑了起来，她伸出手，将脸颊的碎发撩到耳后：“可能就只有我一个人，还十分念旧吧。直到现在，还总是怀念大家都在的时候。”
“那个时候虽然每次任何都很危险，不过从来都是热热闹闹的，即使是出生入死，也……”
“你吃什么？”
沈子骁寡淡的声音传来，他抬手，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旁的菜谱，随意地翻开一页，然后这么问道。
曾可芸愣了下，毕竟是女孩子，即使再愚钝，也能读出沈子骁并不想叙旧的意思。
她垂下眼，握紧拳头，片刻后笑着说：“随便。”
沈子骁笑了声，然后直起身，按下了呼叫铃喊来服务员。
服务员来的速度很快。
沈子骁将菜谱递了过去，声音里带着些懒散：“随便替我们点三人份的菜吧，没什么忌口的。”
曾可芸说随便，沈子骁还真就随便，连敷衍一下都懒得去做。
服务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点菜方法，不由得一愣，求助似的将目光放在了曾可芸身上。
曾可芸努力撑起一个笑容，然后道：“你就按他说得来，不要紧。”
服务员心里一边觉得古怪，一边点点头，退了下去。
贺志盛还没回来。
屋内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是沈子骁倒是是不是拿起手机，似乎是在等谁的消息。
曾可芸绞尽脑汁，倒是终于又找到个切入点，佯装无意地问出自己在意的事情，她问：“沈组长一直看手机，是不是在等女朋友的消息。”
沈子骁闻言，动作微顿。
片刻后，他道：“没有女朋友。”
曾可芸眼眸微动，虽是还没说话，但眼底倒是多了几分释然的喜悦。
然后这时，沈子骁又淡淡地补了句：“因为还没追到。”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一下子打在了曾可芸的头顶。她垂眸，脸色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暗了下去。
“是吗？能被沈组长喜欢的人……真是幸运呢。”
-
顾如夏挑的这家餐厅是最近新开的，菜品倒是没什么新意，不过胜在格调和装饰上别有一番风情。
这家店开业前的造势就很足，请了好些当地的网红进行宣传。所以新店刚开业没多久，就已经开始爆火，排在门口的队伍都好长一截。
但好在顾如夏早有准备，托人提前预约，倒是免了在外头顶着大太阳排队。
“我真的是服了气！我一直以为吃完饭用打折劵AA只是个段子，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有这种极品！”
顾如夏一边吃着餐前的辣萝卜凉菜，一边滔滔不绝地和上一靠吐槽着今天早上相亲遇见的那个极品抠门男人，胸腔被气得剧烈起伏：“他不是开车来的吗？本来我就气到不行准备打车回去，但是人家非要送我，我也不好意思不给人面子。”
“结果谁知道堵车高峰期，二十分钟不到的路堵了快一个小时。当时那极品脸都绿了，不停和我说心疼油钱。把我送到地方了之后还不让我下车，非得让我把他的油钱给结了！”
顾如夏说到这，连喝了两杯冰水才压下了肚子里的火气，“他还说反正我准备打车，钱给外人不如给他，以后成了一家人钱不都是自己的。”
“我呸！谁要和他成一家人！”
苏零作为顾如夏的好姐妹，充分发挥了附和起哄拍马屁的作用。她熟练的和顾如夏一唱一和，将人家全身上下问候了个感觉。
顾如夏心满意足地靠在了椅子上，对着苏零挑了挑眉，话题扯到她的头上来：“你呢？和你家里那个小靓仔怎么样了？”
苏零听到顾如夏提到沈子骁，浑身的毛仿佛都炸了起来，迅速开启了警备状态：“什么怎么样了？谁要和他怎么样！我和他根本不熟！都从来不讲话的！”
顾如夏撑着下巴看着苏零的反应，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别装了。你对不感兴趣的人才不是这种反应，多半是提都懒得提当个屁放了。我怎么觉得看你这样子……不会是栽了吧？”
苏零假装很有底气：“我没有！”
顾如夏笑了声，然后直起身子，弓起食指敲了敲桌面，道：“别装了，沈子骁那类的人，简直全身上下都是勾引人的荷尔蒙，你想不动心也难。但是，玩玩就行，可别往心里去。”
顾如夏叹了口气，然后道：“这种人来历复杂，而且我打听过了，好像也没见过他有什么亲人，八成不大靠谱，可能以后生活也不稳定。我是怕你一个小姑娘，吃了亏。”
“而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现在没准和你搞搞暧昧，明天遇到个更好的，没准就……”
顾如夏长得漂亮，性格也好，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有人追，但每一个男朋友都不大长久。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养成了无所谓的态度，但却看得比谁都通透。
“可能如果按照理智来说，很多事情、很多人的确是这样子的。”
苏零抬起筷子，一下下地戳着碗里的青豆，然后慢吞吞地说：“但是如果我遇见喜欢的人，情绪真的会没有办法被理智所控制。”
“我只会想要和他在一起。”
“无论隔着多远都会想要朝他走过去。”
“你是不是傻啊。”
顾如夏撑着下巴，抬眼看着苏零，片刻后无奈地笑了声，抬起手掐了掐苏零的脸，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是男人，肯定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身旁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我他妈叫你回去你听不见吗！”
紧接着，便是餐具被掀翻在地上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零和顾如夏下意识的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个男人站着身，手上揪着面前女人的头发，毫不怜惜地将她外拉扯着。
女人一只手硬掰着男人的指头，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椅子，似乎是在奋力反抗。
男人口中骂出一连串脏话，夹杂着方言，听上去就令人作呕。
旁边的人八卦着：
“好像是对夫妻，那女的像是做了什么事还是说错了什么话，她老公就直接打出手了。”
“诶，你们看见那女的胳膊上的淤青没，看上去平时没少挨揍。”
顾如夏皱着眉，复杂地说：“这是家暴吧……”
女人终究是犟不过男人的力气，几乎是被他一路拖拽着朝门口走去，眼泪鼻涕抹了一脸朝着过路的人求救。
有人好言劝了几句，却无一不被男人骂骂咧咧地推开。
男人浑身腱子肉，加上此刻满脸凶狠，即使是好心的人，都不由地有几分胆怯。
有人已经开始报警，不过估摸着警察到的时候，女人早就被提溜回家了。
苏零放下筷子。
顾如夏伸手按住她，劝道：“我的姑奶奶，知道你有本事，但是也别蹚浑水啊。这种家庭纠纷最难解决，而且你帮得了一次，帮得了第二次吗？没准以后人家夫妻和好，又怪在你头上多管闲事。”
顾如夏摇了摇头，伸出手按住苏零的肩膀，示意她坐下：“你就听我一身劝，其它的事情你可以管管，这家务事可千万别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