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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因开小灶引发的信任危机, 就这么被“分食”的手段破解了。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干净石头地面上,各自啃着自己的那一半煎牛排。
“你这是什么肉啊, 好难啃。”钟以泽忘了刚刚席宝说过这是“煎牛排”,啃了几口之后,除了觉得这上头的酱料好香, 就根本没能咬下一块肉来。
席宝尴尬地笑笑。
她吃不惯半生的,就让境灵把这牛排煎到全熟,自然比较费牙齿。她都是拿白瓷刀切下一小块一小块的, 然后才往嘴里塞。
“咳咳, 宝老大, 你家最近没有买新鲜牛肉, 也没在山上偶遇什么野牛, 这个牛肉……”
席宝僵了一下,心想, 还好这钟以泽没记住她刚刚说的话。
“这个就是猪肉啊, 不过,这是老野猪了,肉有点犟。”
“这样啊,”钟以泽也没太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肉, 他就是吃不动, 顺嘴问一声而已,“难怪这么难啃,我门牙都有点难受了。”
他总觉得自己牙齿有点不受控制的样子,但美食在前, 就没有太在意。
席宝更不会注意钟以泽的牙齿了,只是看他啃牛排,啃得乱七八糟的,眼角一抽,“算了,我给你切一下吧。”
说着,就从旁边摘了几片桑树叶子,用精神力把上头的脏污震干净,才把叶子摆在面前的石头墩上,“你把肉放叶子上面,我给切碎了,你再用叉子插着吃。”
“哦!好!”钟以泽就是个爱吃的,也不管这叶子干不干净,直接把自己啃不动的牛肉放上面,等着席宝给他切。
席宝用手臂挡了挡,嘴里说着“你避开点,小心被刀子划到”,实际上却是挡住钟以泽的视线,只用自己的刀子做做样子,然后直接用精神力把牛排给切割好了。
毕竟,这肉都被人咬过了,她可不想用自己心爱的小刀刀再往上切。
“哇,你这什么刀子啊,切的好快!”钟以泽被蒙过去,真以为席宝那么划动几下,就是在用刀子切肉。
席宝嘿嘿笑着,“这可是我从舅舅那边得来的。白瓷的刀呢,轻巧、不会生锈、不容易脏,还特别锋利,用来切水果切煎肉排都合适。”
“真好哇。”钟以泽是男孩子,天然对刀有种喜爱感。
席宝把刀子擦了擦,立刻塞进兽皮套子里,“这刀子做起来可难了,我们家、还有我外婆家,所有孩子里就只有我拿到了白瓷刀,很珍贵的。”
言外之意,就是让这钟以泽别惦记了。
“我……我攒了一些零花钱,能不能买到呢?”钟以泽的目光依然纠缠在席宝手里的刀子上,“我藏起来的切糖,总是爱黏在一起,我要是每次都用手掰开,很容易把糖弄碎,掉到地上弄脏了。要是有这个刀子,我就能切一点吃一点啦。”
“你还在藏糖啊?”席宝一脸无语,“小心你吃到牙齿掉光,变小老头!”
钟以泽捂住嘴,“不会的,二爷爷会治病,等我牙疼了,找二爷爷给我治一下,就不会掉牙齿了。”
“得了吧你,蛀牙就是牙齿腐烂掏空了,哪里还治的回来,”又不是后世牙医飞速发展的年代,还能用东西给填充一下。这年头碰到蛀牙,只能给你拔了,“你张嘴我看看,要是发现蛀牙不严重,还能给你挽救一下。”
钟以泽立刻凑过去,“啊”地长大了嘴,“我不想掉牙齿……”
席宝眯着眼看了会,先看了里侧的所有磨牙,没看到龋齿的症状,“里面最容易坏的牙齿没问题,我再看看啊”,她看着看着,从始至终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就要给下论断时,突然觉得他两个门牙有点长歪了的样子,就折了根树枝,稍微用了点劲,捅了两下。
“咯哒。”
两颗白白的大门牙掉到了石头地上。
席宝拿着树枝的手僵住,傻了。
钟以泽缓缓低下头,看了眼地上的牙齿,然后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门牙——没了。
“唔……”
眼见着这个小哥哥就要哭,席宝左顾右看的,也没看见其他能帮忙的熟人,只能赶紧哄道:“别哭别哭,你以前没掉过牙齿吧?这个可能纯粹就是换牙,可能因为你喜欢吃糖,换牙时期来的早了点。没事的没事的,最近别吃糖了,多喝羊奶补钙,多活动活动,还会长出更好的牙齿来。”
“唔……”
钟以泽依然眼泪汪汪的,还是接受不了一下子失去两颗门牙的现实。
“可吾稀饭用大牙次饭……”他刚说了一句话,发现自己发音都不准了,心下更是伤心难过。
席宝挠挠头,觉得这事儿可真难办。
可能钟以泽那门牙早松动了,刚刚啃牛排时加重了症状,然后她又拿木棍捅了一下,才把人家牙齿给弄掉了。她要是不上手吧,人家牙齿迟早会掉,可这偏偏是掉在她手贱地捅了两下之后……
“系你把我牙此嗡倒了,”钟以泽泪汪汪地看着席宝,“我次不了饭了!”
席宝:……
她能怎么办啊,这个锅还能推掉不?
她纠结地看着钟以泽,却发现,这孩子的目光,还盯着她手里的刀子呢。
席宝:“……”
她把刀子从左手换到右手,钟以泽的目光,也跟着挪动了。
她把刀子塞到一旁的花布挎包里,钟以泽就盯着那个挎包发呆。
席宝:……
这小子不是想碰瓷吧?
“要不,在你牙齿长出来之前,我先把刀子借给你玩?”她试探地问了一句。
“嗯嗯!”
钟以泽眼中瞬间放出闪亮的光彩,用力狂点头,然后朝席宝伸出了手。
席宝内心满满的卧槽。
但她自认是成年过的人了,没必要惹小孩子不开心。既然这娃喜欢白瓷刀,也是个懂事的,她就借给他玩一会吧。
“先说好,这个刀子,不许切食物以外的东西。也不许随便拿出来玩,很容易伤到手的。”
“嗯嗯!”他伸出的手,抬得更高了些。
“还有,我就是借给你用用,因为你门牙掉了,吃东西不方便,这个刀子就借你切难啃的东西。但等你牙齿长出来了,还得把刀子还给我。”
“这是我舅舅舅娘送给我的,不能转送给你。”
“嗯嗯!”钟以泽虽然年纪不大,但教养还是好的,并不会占着别人的东西不还。要不是确定他有这个人品,席宝根本都不会开口问他。
刚刚掉牙之前,钟以泽即使很喜欢席宝这个刀子,也没主动开口讨要,而是提出能不能买。掉牙之后,盯着刀子不放,也就是抱着点期待而已,没想到席宝真的愿意借给他玩。
“费烦你!”
他说,会还你。
“就只是借给你一小段时间啊。”席宝实在是喜欢这个小刀,忍不住又强调了一句,然后才把被兽皮套装着的白瓷刀,从挎包里拿出来,慢慢地递给了钟以泽。
钟以泽握紧刀身,摸了摸刀把,也没□□试试看,就珍稀地塞到自己衣服口袋里了。
“肥去吾也要背包。”
他也是有挎包的。席国方从军多年,有不少新的旧的军用挎包,这些年用不着了,就全给了养子以及钟以泽。
以前钟以泽不喜欢背包,现在要带着喜欢的白瓷刀,就想跟席宝一样,让刀子待在最好的挎包里。
“唉……”
看着钟以泽那开心的样子,席宝一边觉得这孩子挺好哄,一方面又觉得失落落的。
“从我收到那个白瓷刀起,基本上就一直随身带着。这一下子临时给了别人,心里还挺不得劲的。”
席宝一手撑着头,一手拿起已经有些凉了的牛排,直接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
旁边的钟以泽见席宝清空了牛排,也急忙用上木叉子,一口一块肉,费劲地用左右两边的牙齿碾碎肉块,才给吞下去。
“吃完了?我们回家吧,小家伙们超过一小时看不到我,就该有点闹腾了。”
“唔!好!”钟以泽点点头,然后用缺少了门牙后、那扭曲的发音,问席宝,“你是不是不舍得刀子啊,要不我现在就还给你吧?”
“不用,借你就是借你,又不是不让你还了。给你玩一段时间吧。”
席宝可不想小气兮兮的。
“你真好!”钟以泽日常夸赞道,然后颇为大方地说,“等我知道哪里有卖这种漂亮刀子的,我要买好几种颜色的,全送给你玩。”
席宝:……
“得了吧,这种瓷质的刀具,只有我舅娘家能做,哪里会有卖的。而且瓷刀以白为美,花花绿绿的,我还嫌染料有毒呢。”
“哦……”钟以泽失望地垂下眼。
他这么说,一方面确实觉得自己可以买东西给席宝,作为她临时让出心爱白瓷刀的感谢;另一方面,也是想打听一下,是不是有卖的,他把这个白瓷刀还给席宝之后,还能自己去买一个。
席宝难得机敏了一把,察觉到这小子的意图。
“唉,我说的就是暂时买不到啦。这个做白瓷刀的技术,已经申请了专利的,说不定不久之后,就能跟我家的药膏一样,被批量生产出来呢。”
“在你牙齿长好之前,先玩着这个吧,以后肯定能买到的。”
她就是这么一说,免得人家伤心。
没想到,钟以泽二十多天后长出了新门牙,没隔几天,旁边的牙齿又掉了,席宝只好继续把刀子给他玩。
等次年开春,钟以泽没有再掉牙的征兆,席宝才收回这个白瓷刀。
钟以泽跟席宝一起去开小灶,就在南三山河边烤鱼吃。吃完之后,他仔仔细细把刀身擦干净,才恋恋不舍地把白瓷刀还给席宝。
就在这时,一条船从小包村那边驶过来,上头是席宝的舅娘一家人。
“舅娘!”席宝在船靠岸后,跑过去打了招呼,“你怎么来了啊?”
舅娘激动地揉了揉席宝的头,也得亏席宝现在都扎辫子,发型才没有被弄乱。
“喜宝啊,我家接到信,说有外国人看中了我们的瓷刀专利,想买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