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殿下
颜缙在自己房中静坐了良久, 直到夜幕降临, 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竟一直想着那女子当时望向他, 双目盈盈若水的样子。
虽说他已然将全部事情告知了公子澹, 但是他却仍自有些不放心。
他走到梨院边上, 看着从墙内倾斜出来的几只白色花朵, 在风中迎风颤颤而立。
看着是那般的娇柔脆弱,徒惹的人只想为其阻挡一切风雨。
颜缙伫立了良久, 他正要转身离开, 却看到一袭黑衣的公子澹进入院中。
难道公子澹并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吗?
他心中一紧, 紧随其后。在公子澹进入院中后,他便也寻得空隙翻进墙去。
颜缙听着屋内女子娇弱哀求,伸出手便要推门而入。可他就在即将推门的一瞬,他却突然生生顿在那里。
君子一诺,重于泰山。此乃立身之本。公子澹, 可千万不要让自己彻底失望啊。
屋中被点起了烛火,昏暗之中火苗攒簇。
公子澹点起烛火后, 再次转身立于榻前。
他看着那一身素衣的佳人看到他却丝毫不惊讶, 眸色中只是带着些恐惧与哀求,仿佛一只再无力逃走的小兽, 只能在闸刀下哀求猎者给予生路。
公子澹伸手靠向她,妺妩还未被触碰道, 便以微微侧过脸去。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不敢全然避开。
她只得僵着身子,迎着公子澹伸出的手, 微微阖起双目。
可公子澹却只是轻轻摸了摸她鬓角的乌发。
666刚刚看到了摸黑前来的公子澹,莫名的觉得自己脸好疼。
于是就嘤嘤嘤地一直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可当它看到公子澹突然变得这般温柔,竟有些惊奇:
“哎,莫不是这个大反派良心发现了?”
早在公子澹去点燃烛火的时候,妺妩便已然察觉了不对。黑夜的那个公子澹,并不会去费心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登时她的心下便已然有了定论。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是白日里的公子澹,妺妩却似仍有些惊讶地睁开美目看着他。仿佛是因这温存而感到疑惑。
公子澹微微倾身向前,柔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妺妩咬着唇,怯怯地看着他说道:“殿下昨夜说过,不许妾躲开。”
公子澹被那句不许躲开而神识惶然。
他又想起了今日白天在书架上看到的那折着绢布的避火图。而此,当他看向面前显得十分胆怯,却都不敢有所躲闪的女子,他竟不知心中会如此酸楚疼痛。
看着眼前身形单薄瑟瑟发抖的病弱女子,他犹然记得自己在白日里看到的一切,莹白肌肤上那副青紫残余的痕迹如此的显眼而可怖。
他在夜间,竟龌龊到如此地步吗?
他似是被胸中巨石压的喘不过气,只有一把将那女子搂入怀中安抚。
感受着怀中女子轻微的颤抖,公子澹无比怜惜地伸手抚摸着她背后的长墨色长发,说道:
“不要害怕,我今夜不会对你怎样。”
白日里,他听着博裕讲述那个夜间穿着黑衣的他做过什么事情。
原来,自己早在十年前便已患上了这梦游之症。只不过原先的夜间,他最多不过是命人准备些好吃的吃食,亦或是搜寻一些奇异的书籍。
做的最过的一件事,便是杖毙了一个在夜间给他下药的侍女。不过那侍女一惯心机深重,原先就曾用手段诬陷过旁人。
虽说博裕当时被公子澹突然的变脸而感到震惊,但是也并未质疑什么。
直到近几日里,他的梦游症竟越发严重,不仅玷污了女子的清白之身,竟还是如此强迫着她来回应自己。
引以为傲的一切再一次如海市蜃楼般在他眼前被打碎,最后彻底消散无踪。
他心间难过异常,但是现下,伤害了眼前女子的歉疚已经超乎了其他种种感受。
一想到自己前日白日里见到妺妩时,她起初的慌张和害怕,竟没有让自己多思多想一二。而自己竟然,在做出那种禽兽之事后,犹自与她谈笑风生。
不知当时,她心间究竟是何般滋味。
故而白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该以何种面貌去面对妺妩。
但是,他定会为自己所做下的一切负责,也必会为自己的行径致歉。
可是他却不敢以白日的面貌再去见她。
是故他才穿上了自己那显得尤为陌生的黑衣,希望以这副面貌去向她道歉。不求自己能获得她的原谅,只希望她能得知自己的歉意和承诺,不再害怕不安。
妺妩被男子揽入怀中,温声安抚着。她惊疑不定,抬起头看向他,讶异地问道:“殿下?”
公子澹看着那女子抬眸,她眼中仿佛含着烟雨,蒙蒙一片。波光涟滟,引颈妍秀,仿佛如世间最脆弱易碎的珍宝。
而这般应当被人呵护的女子,此刻竟因他流露出的温情而感到惊异,这让他心中更加的愧疚难忍。
于是他出口说道:
“前几夜里,是我一时魔怔,犯下如此大错。今后我再不会如此了。你且放宽心,什么都不必想。待我将你的病治好。之后——”
公子澹这话说的有些艰难,不是因为他愧于道歉,而是因为他知无论自己说什么,对眼前的女子都是莫大的伤害。
话未说完,他的唇上竟覆上温凉之感。原来是妺妩用食指轻轻点上了他的嘴唇,阻止他说下去。
“今夜的殿下,不是前两夜夜间来此处的殿下,虽然是同一人,但是妾能感觉到那期间的不同。何况,妾知道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公子澹怔然,女人的心思多疑敏感。虽白日夜间的人都是他,但没想到这个女子竟能分辨清晰。竟看出了他与前两夜自己的不同。
“你怎会知?”
妺妩轻柔而神秘地一笑,就着这环抱的姿势,以手抚上公子澹的脸侧,目光缱绻带着柔情:
“妾就是知道。妾相信殿下的人品,一开始,妾白日见到殿下时十分害怕,但是当公子抱住妾时,妾便已然知道,白日的您和夜间的您是不同的。”
“所以殿下不必道歉,妾从未生过殿下的气。”
公子澹听她这话而怔怔,半晌没有出言,他望着怀中的女子。那眼中含着柔情,那般的深邃,仿若星空一般,只是这般看着便仿若令人心都沉溺期间。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仁德之人,可是白日里他所知晓的一切,打破了自己几十年的信念。
他开始疑心着自己这十几年来的品德修行,一面以君子示人,一面却如此不堪。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不是因此妺妩一事令他歉疚万分,暂时忽略了心间的那不安,自己此时定会倍感茫然。
半晌后,他才问出了困扰了自己一整天的问题:“那我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人?”
妺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公子如光,光而不耀,和光同尘。”
君子润而不争,心间藏着锋芒却不外露。如同光一般温暖润泽着大地,但却与大地同尘。
公子澹听完此话,他万分惊诧。这个女子刚刚经受了莫大的创伤,却竟这般评价他。他再次开口,言语中却带着涩然:
“你竟这般信任我吗?”
妺妩闻声说道:“妾在闺中,总是听闻公子殿下的美誉。虽从未见过公子,却听闻过公子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
公子从不曾苛待自己治下之民,甚至为了一位入狱的官员,同法家诸人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妾当时边想着,公子一定是这世上最仁德善心,不畏权贵之人。后来殿下同我同浴,妾害怕犹疑,殿下却好生劝服妾。说定会治好妾的病。”
不待男子作答,妺妩接着用指尖轻轻滑过男子的脸庞轮廓,继续说道:
“殿下当时可能并不觉得那话有何不同,可是对于妾来说,却是如同那救赎的亮光一般。带给了妾光明。所以无论殿下做了何事,妾永远都相信殿下,绝不会怨恨公子。”
公子澹心下大震,他此时犹然带着对自己的怀疑和不信任。
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个病中的柔弱闺阁女子竟会如此信他敬他。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该道歉还是该感激于她。
666此刻出生说道:“叮——,公子澹好感度加15,目前好感度为60。”
随即它有些疑惑地出声:
“可是宿主,公子澹好像还以为自己是梦游之症。这里的人们很少能知道这种精神分裂的症状,宿主难道你不打算跟他解释清楚吗?”
妺妩却没有再理会它。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公子澹的另外一个魂魄绝不是凭空出现的。这几日,她也从这个小系统那里了解了现代对于精神分裂这个疾病的解释。
一般这种症状,都是由于受到了重大打击而导致的。
公子澹可能是在年幼时遭受了什么创伤,他虽极力的劝服自己压抑,可是却没想到因此而释放出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所以这种事情,即便她解释了,也只会徒增困扰。唯有公子澹靠着自己走出困境,外人是如何也相帮不了的。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公子澹这样的一个人产生两种共存的魂魄。
她且等着看,想来很快,也就可以知道真相了。可真是令人好奇呢。
夜风徐徐吹进屋内,仿若拂过人的心间,抚平那激荡的心绪。
公子澹伸手握住妺妩温凉如玉的手指,眸光定定地盯着她瞧。
世间竟有如此女子,如此信他敬他,可以解答他的疑惑,又可令他烦躁的心绪变得如此平静。
若是自己未曾强迫与她,自己可能会因她的身份而就此放手。
可是自己既然已经染指,又怎能让她一人独自承受。
颜缙在门口听了良久,竟不知心中该做何感想。
从公子澹开口的第一句,他便已明晰了公子澹的目的。
因而他只在伫立在门口未曾进屋。他虽知道自己应当离去,却如同腿脚不听使唤一般。
他便伫立在门口,听着屋内的佳人如诉衷肠一般地温声细语。
然而他却看不到,此时屋内的公子澹,目光之中带着自己都不懂的缠绵情意。
公子澹将妺妩扶起,握着她的手,柔声而坚定地说道:
“我欲同卿共结连理,一世安好。以我余生赎我之罪,从此为卿遮风挡雨,卿可愿意与我同好?”
突然之间,妺妩感受到屋外那人呼吸微窒,她又看着眼前之人屏息凝神,在等着她说出令他心中期待的答案。
妺妩勾唇,微微一笑,回答道:“妾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澹:心情复杂...
颜缙:松一口气...
哈哈哈,评论看过了,小可爱们都是人才啊~
但素呢,公子不会因为个小打击而黑化的。不然够不上做反派了。不过他还是会黑化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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