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要见我
绾香回头撒开萧怀瑾的手,接过甫玉递过来的信。从她拆开那封信开始,禹城的城墙便再没有过那般恬淡。
红姑姑传信告诉绾香,皇城已经派兵,不日兵便临城下。
站在城墙上,绾香再一次见到白修子。他的双眼依旧澄澈明亮,只是多了几分愁容与不忍。
出征那日还以朋友相称,上次相见却是针锋相对。如今他一如既往的情真意切,但绾香剩的就只有恨。
天色微明,绾香拎着酒壶走上城楼。此刻萧怀瑾已经做好部署冲出城门,在离城楼三里开外的地方迎战。
远远望去,黑袍银甲混成一片。战士的嘶喊随着战鼓声一同传进绾香的耳朵,震耳欲聋极其惨烈。
鲜血浸红沙土,血腥味弥散到城楼上,连酒的味道都跟着变了。
眼看着牙旗一个个倒下,甫玉站在绾香身后十分慌忙:“姐姐,我看不到主上了。”
绾香握着酒壶轻声说了句:“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这话像是说给甫玉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红纱裙被风吹得飘飘荡荡,眉头不自觉的颦蹙起来。
这样的期盼与恐慌,一直持续三日之久。
兵力悬殊,萧怀瑾迎战几次便闭门不出,牢守城门。绾香坐在萧怀瑾身边,亲手替他包扎肩膀上的伤口。
宽阔的臂膀满是鲜血,刀伤如此触目惊心,叫人看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绾香知道这再寻常不过,但心中依然不忍。
她宁愿那些刀都砍在自己身上,绾香倒出白色的药粉,对萧怀瑾说到:“有些疼,你忍着些。”
萧怀瑾垂眼盯着案上那把刚割过自己身上腐肉的血淋淋的小刀,伸手拦住绾香的细腰:“这些伤,都是白修子留下的。”
绾香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上药,包扎好了才坐到萧怀瑾身边:“下次见到我还给他就是。”
“他恨不得杀了我,好带走你。”
“带走我?”绾香冷笑了下,替萧怀瑾披上中衣:“别说一个罗敷有妇一个使君有夫,就算我们都是孤身一人,灭族之仇要如何忘却?
即便剿灭万毒窟不是他本意,但那我的族人到底死在了他的刀下。”
萧怀瑾不说话,但绾香看得出他面露难色。绾香靠在他的身边:“你曾率兵两千深入大漠,杀进敌军大营,现在敌众我寡又怎样?
我的丈夫出奇兵以致胜,面对北塞三大部族且毫无惧色,一个白修子又能如何?”
萧怀瑾拍拍绾香的手,自己站起来走到沙盘前。
见到萧怀瑾并不想说话,绾香起身灭了烧刀子用的烛台,端起盛满血水的水盆:“我出去看看。”
那晚的萧怀瑾注定无眠,坐在案边煮茶。床榻上的绾香见到微弱的光亮,起身走上前,看到屏风外的萧怀瑾正在煮茶。
“还不睡?”
“睡不着。”
绾香走过去,跪坐在萧怀瑾身边,轻轻的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黑檀色的头发垂落在案边。萧怀瑾递过一杯茶:“吵到你了?”
“没有。”绾香拿起茶盏刚凑到嘴边便嗅到不对,心里瞬间明了萧怀瑾的打算,放下茶盏推到萧怀瑾面前:“我不想喝茶。”
“……”
“这是我的丈夫第一次想迷晕我,第二次赶我走,难道在你的心里,我还不配与你共患难吗?”
“论投毒下药,我的功夫实在不到家,总也逃不过你的法眼。”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打不过你,总要有些长处可以致胜。”
“走吧,离开禹城。若我得胜便会去接你,若我战死,你就替我好好的活着。回到藏香阁也好,再嫁也好。
若是再嫁,你便要记着,一定不要再嫁像我这样是非多的人,要嫁一个比我对你好的人。”
“遇不到了。”绾香闭上眼睛抱住萧怀瑾:“你叫我去哪找比你还要好的人?即便有,他也不是萧怀瑾。”
“我对你算好吗?回想前十年,一直都在利用你,叫你出去替我卖命。每一次都生死未卜。”
“但每一次,都是我自己要去的不是吗?你的事,我都不放心交给别人。”
“走吧。”
“难道你真的舍得叫我余生孤苦?你是我最后的牵挂,你若战死我绝不苟活。我是不会走的,除非你想逼我死在你面前。”
萧怀瑾回眼看她坚毅的眼神也不得不作罢,默默的倒掉面前的茶不再提交绾香离开的事情:“说起来还真是不公平。你先先后后不知道迷晕我多少次,说走就走,而我却一次都不行。”
“那都是些小人招数,你这样的君子做不来。大不了以后我不迷晕你就是了,就算要迷晕你也跟你好好商量。如何?”
低头看看怀里的人,伸手戳了下绾香的额头:“你啊……”
“王爷总是喜欢戳我额头,再多戳几次该不中用了。傻了可怎么替王爷办事?”
“我倒是宁愿你过的糊涂些。这辈子跟着我,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没有多少可以放松的时日。下辈子,咱们就做一对寻常夫妻吧?”
“嗯~不行。”绾香赶紧摇头:“要有钱。”
萧怀瑾轻笑了下:“好,要有钱,富可敌国。还要有孩子,最好是两儿两女。”
“好。但是你不能纳妾,像是羚昭和伽赞那样硬塞过来的也不行。”
“嗯,不纳,只有你一个就好。那你记得要离白修子远一点,我怕他先遇上你,把你抢了去。”
“好,下辈子遇到姓白的我就绕路走。”
“哈哈哈……”
灯火足足亮了一个晚上,蜡烛被烧出的‘泪’漫出烛台滴在案上。萧怀瑾许久都没这样开心过,说着说着就忘却了这辈子的不如愿,开始憧憬下辈子。
直到萧怀瑾先伏案睡着了,绾香拿起他的长衫替他披在身上。
梁错慌忙的走进来:“主……”
‘主上’两个还没喊出来,绾香便伸出食指:“嘘。”
见到绾香还穿着中衣,梁错垂头转身先出去了,绾香回到屏风后面穿戴整齐走出门站在梁错身边:“怎么了?”
“敌军又准备攻城了,城下的是白修子。他扬言,今日见不到你,便破城活捉萧怀瑾。”
“主帅从不轻易出兵。”
“他应该是想早一刻见到你。”
绾香一边带上护手一边看着天上晃眼的太阳:“王爷伤得重,别吵醒他。”
“你要干什么?”
“这么多天,将士一口气都不曾松懈过。既然他这么想见我,我也成全他。”
“他会活捉你用来威胁主上。”
“白将军不是来攻城的,是来叙旧攻心的。”
天蒙蒙亮,鲜衣怒马的姑娘居然独自出了城门,身后不见一兵一卒。马蹄刚踏出城门,她便喊了句:“关城门!”
似乎再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对面的人都以为她疯了,居然自己一个人出城,单刀匹马面对敌军浩浩,像极了在送死。
可再想想,事出反常,倒叫人怀疑有诈,因此不敢上前。
对面玄黑色的盾牌排城一堵铁墙,白修子就站在其中望着自己。
绾香淡漠的看着他那张假面,看着他假面下的那双眼睛,那样纯然干净,没有被鲜血染上戾气。仿佛又见到到当初在皇城的长街上见到那疾驰而过的骏马,无意回眸的将军。
也怪自己,为何偏就忘了在北塞白修子还有一个‘铁面将军’的名号?
她问到:“你想见我?”
对面盾墙让出一条路,他驾马上前摘下自己的铁面丢在地上,似从前一般问到:“许久未见。”
她却冷漠的回答:“就算这辈子不见,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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