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腐化
萧城迎来了数月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距离那次恐怖的实验也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盛夏的炎热已经洗去，迎来了清爽的秋风。
被封闭的街区也已经被开放，只是那条街现在修缮一新，街两边的建筑都是萧府新盖的“面子工程”，看起来都是豪华的门面，实则空无一人。
萧城的平民生活则继续着。
但是还是有一些变化，美兰上学的那家女校的小学部独立了出来，迁往了附近的县城。美兰依旧和蔡家小姐一起上学，算是寄住在蔡家，由于她伶俐可爱还懂事，蔡老爷很喜欢她，认了她当做干女儿，阿承也在蔡家跟着蔡少爷一起做事，并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
他不知道十三少和婉月现在怎么样了，偶尔会接到十三少的信，说一切都好，却不让他们兄妹回萧城。
萧楠的那个院子里辞退了大部分仆人，现在除了小方，只有几个专门招来的聋哑仆人。那个会做西点的大厨，也被冬少将招募走了，冬少将找了个手脚勤快的哑巴青年伺候萧楠。小方还在为萧楠办事，但是显然他也即将离开这个院子了。
曾经他对萧楠寄托了那么大的希望，希望跟着萧楠能够闯出一番事业，这个心愿看来不得不到此为止。
但是说真心话，他是从内心里极度佩服萧楠的。这世上，他打赌再也不会有如同萧楠一样意志顽强的人了。
因为，到了这个时候，萧楠还不肯咽气。
萧楠在这几个月的时间内，几乎事无巨细的为他在乎的每个人安排好了后路，包括小刀未来的出路，他把小方引荐给了冬少将，这也意味着，小方可以顺利的进入军队，对于他来说，那种地方更有他发挥才能的空间。
就连婉月的事情，他也业已托付给了冬少将，冬少将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关照一个孤女，萧楠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让冬少将相信，婉月对局势的发展至关重要。
婉月自从那天见过萧楠后，就再也没有露面过，萧楠也没有派人去找他。他最后几个月的所有重心，都放在了辅佐七少爷对后山附近的电力开发工程上，为了那个工程，甚至搬迁了附近的村子。
而就在不久之后，后山的电力工程就要真正施工了。
如果他还能动，肯定要亲自去后山看看。
但是一切看起来都不可能了。
这一天，小方来到了女校，要求会见婉月。婉月果然一直留在女校里，经过门卫的层层通报，没过一会儿，她就来了。
和之前相比，婉月似乎像是换了个人，她现在更加会打扮自己，化了精致的妆容，穿着也很时髦，眼神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才有的。
当然，也更加让小方感到一种隐约的恐怖气息。
“找我有什么事？是十三少让你来的么？”婉月问，“他这几个月，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小方道：“他快死了。我叫你来，是因为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小方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点怪异。
“你说什么？！！他怎么了？！我上次见到他不还是好好的么！！”婉月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你离开后，他的情况就开始变差，一开始是身体完全不能动了，后面就开始咳血，但是他不想让你知道。现在……总之你快跟我去看看他吧，或者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小方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说话从不拖泥带水，即使如此，说到萧楠的状况，他竟然露出发憷的表情。
“我现在就去！”婉月忽然站起来，也不管什么校规不校规，抓起手袋就往会见室外大步走去。
然而传达室外面的一个门卫却阻拦道：“婉月小姐，您不能就这么擅自离开学……”
他话还没说完，就重重的摔倒在地，整个人登时昏了过去。
小方竟然都没看清婉月到底搞得什么鬼，等他看清楚时，婉月已经迈过了那人的身躯，并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了一把枪。
一枪，她就打碎了传达室内一个位于墙角顶端的装置——那是一种在这个时代应该还没出现的监控装置。
“快跟我走。”婉月道。
小方愣了愣，连忙快步跟上。
他们坐着那辆敞篷小车回到了萧府的那个小院子里，婉月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入院门内，院里显得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聋哑的老仆在扫落叶。
她快步冲向卧室，萧楠的房间门窗紧闭着，但是一靠近门扉，就能闻到一股浓稠的腐臭味！
当她打开门后，那股味道越发刺鼻浓烈，甚至连外面扫地的聋哑老仆，都不得不暂时跑远些躲避这股味道。
然而婉月根本不顾这股腐臭味有多浓烈，她冲进了卧室，小方则在窗外的门廊等着，因为萧楠如今的模样，就算哪怕只是多看一眼，都会让人产生剧烈的不适。
按理说，他烂成那样应该早就死了，但是他却还依旧不肯咽气，他都不能称之为“活人”了，只是还保留一丝丝生气的……
腐尸。
甚至连完整的“尸身”都算不上，手脚早就因为太过腐烂而锯掉丢掉了，接着是骨盆，胸骨，内脏，然而却还不死。
他每活一秒都是在受刑，即使如此，几乎已经算是裸露在外的心脏，还在微微的，缓慢的跳动着。
萧府对于萧楠身体的异状，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这件事被极为秘密的保密起来。没有人敢提及此事，只怕知道的人也不多。原本萧府还允许大夫来帮萧楠看病，甚至让他们锯掉萧楠的肢体和坏掉的骨头，后来大夫也被严禁上门了，
只有小方和那个哑巴仆人两个人，自己想着法子每日小心翼翼帮他清理腐烂的身体和污秽。
萧府倒是派人送来一套输送氧气的装置，帮他勉强续命。
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敢上门。
失去四肢后，萧楠还能说话，后来嘴巴，舌头和半张脸都烂了，他就用眨眼来表示自己的意思。
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他的“脸”了，进食和呼吸都靠着那套氧气装置上附送的细细软管，但是要在他那一塌糊涂的面部里找到气孔或者入喉的部位，都很困难。
人到了这种地步一定早就死了，小方却以为，这个萧府实在太异常，所以萧楠迟迟不死，反而不显得那么让人觉得突兀。
果然，窗内很快传出了婉月崩溃的恸哭声。
小方终于不得不走进了卧室，卧室里的腐臭味他已经习惯了，他安慰着婉月道：“月姑娘，我们已经尽了人事，十三少最后的心愿也了了，他还能说话时，叫我告诉您，他有封信留给您，是他口述我来写的，但是我看不懂。说是用什么密码。”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给趴在床边痛哭的婉月，这才道：“您……让他解脱吧……”
“伏羲……没有答应过我……让他活……他没有让他活……”婉月满脸泪水的抬起头，魔怔的自言自语，“伏羲……伏羲……伏羲骗了我……他让我活过来……却没有让十三少活！！我不让他死！！该死的不该是他！！我一定要让他活！”
“月姑娘，您让十三少走吧，让他解脱吧！”小方都为萧楠感到痛苦。这样活着，无非是一团烂肉而已。
“小方，你先离开萧府，我有我的打算。”婉月忽然站起来，“快走！我要抓紧每一秒时间！把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叫走！叫他们离开！”
她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咆哮的。
小方愣了愣，他被她的气势吓到了，于是赶紧往外跑，并连比划带喊的叫走了那两个聋哑仆人。
只见婉月走向电话，拨通了一通号码很复杂的电话。
“是我，我要求出动医学研究组，在萧府，西边偏门内的院子里。我要求进行活体解剖，尽最大可能保留生物器官。是的，进行脑组织的分离活化保存！要快！”婉月咬牙切齿的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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