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战前之夜
月华如水，自云间倾泻而下，似是连通了人间与天上银河，整座县城都被笼罩与一片朦胧中，不沾一丝尘埃，显出一种铅华洗尽后的宁静，很美。
没有人愿意想象，这种美的背后隐藏了什么，纵然他们都知道，依稀的夜色中杀机四伏。远山重叠，一如银白月华难以触及的无尽阴霾，时时压在众人心头，那里，随时可能蹿出可怕而致命的嗜血怪物，让这份美好瞬间化为血腥。
他们更愿意祈祷，以期有些许见到明天日出的希望，或者去欣赏窗外的种种景致，那是从前无人珍惜，也无人注意到的皎洁。
小城很静，是那种死一般的沉静。没有鸡鸣犬吠，没有灯红酒绿，亦没有失眠之人在街头徘徊的身影。入眼之处皆是一片黑暗，很少有人敢在夜晚生出一点声响或是灯光，在他们看来，任何一种能打破黑暗或者平静的举动，都会招来那些让人绝望的可怕生物。
修士大多不愿与凡人接触，更不愿寄宿于城中。任是郭焱万般挽留，大部分晚上还是选择在城外的山林之中度过。
在夏秋与郑会长的极力要求下，范戴，无面，春光三人留在了城里。今晚，他们在城郊找到了一座几乎成为废墟的小楼，那里地势极佳，背靠群山，前方建筑尽被大战毁掉，成为一片开阔地，有一滩滩早已凝干的血迹残留。
这小楼易守难攻，很难有人能在他们的眼皮下靠近，是一处很理想的栖息地。
“神泉之事，多半是郭家精心策划的阴谋……”
夏秋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将与韩鹏，高二辉几人先前的种种见闻详细讲了出来。
小楼内陷入了沉默之中，每个人都从他的话里嗅到一丝诡异的味道。
“金矿内有人被吓得精神失常，而且时而传出恐怖的吼叫声，这在县城已是公开的秘密。”郑会长思量许久，道，
“我与长老会其他人曾多次暗中调查，却每每失败，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某段时间我都怀疑是否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以为有人产生了幻觉。现在看来，如此多灵界修士坐镇矿内，若我能查到什么，那才真是奇迹！呵呵……我终是低估了郭焱背后的实力……”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惨笑自嘲。
“你怀疑县城内的那些古尸与嗜血兽，与金矿有关？”春光惊道，“我来此亦有一段时间了，并未听到那矿内有吼叫声啊？”
“嗯，以前每到晚上，正华街那边总会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叫，只是今晚夜已深，却反而显得很安静，我愈发觉得异常了……”郑会长证实了夏秋的说法，好看的小说:。
“也许被某些修士以阵法隔绝了声音，也未可知。”无面紧皱眉头思索，冷道，“这很简单，一个出世级的修者都能办到。”
众人默然，这些时日县城发生了太多事，疑点重重，一时间他们也难以理出头绪。
“王老是一个怎样的人？”
夏秋忽然开口。
“很神秘，自从我担任长老会长开始，王老便已极度老朽，看似随时可能不测。然而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还是那副模样，将要灯尽油枯，却始终不灭。”
“哦？”
范戴，无面，春光三人皆是有些惊奇，“莫非他亦是修士？”
“不是，长老会中有长辈口口相传，可寻到王老自出生到第一次祭拜神泉的详细经历，证明他是凡人之后。”郑会长摇头。
“待明日去了神泉，或许可查证一些传闻秘密吧……，咱们几个没必要为了一些众口之传伤脑筋，真是！”范戴忽然站起身，却是朝着窗口走去。
“这倒也是，庸人自扰啊。我宁愿思考如何把郭家的迎客美女泡到手，真是漂亮啊，很合俺的口味……希望今晚能梦到她……嘿嘿”
春光一脸坏笑回应。
“噗——”
一声闷响破空传来。范戴身形一闪，消失于窗口。
“嘘……”
春光示意几人不要乱动。
外面很静，没有打斗声，片刻功夫，和尚拎着一块破布走了进来，悻悻将其扔于众人面前。
“似是一具窜进城内的灵尸。妈的！竟然让它逃入山林中了……”
夏秋凝目，月光下，一块沾染着血迹的破布摊在地上，腥臭味扑鼻，很是恶心，并有一种阴冷的气息散发开来。
无面弹指，化解了附于布面的阴气，将其拿在手中仔细观察。
夜幕之下，果然不平静，终于在凌晨三更时分，金矿方向传来了杀伐之声。
有修士不满郭焱，企图将其斩杀在梦中，恨天出手拦下，双方展开了激烈大战，那人不敌，最后负伤而逃。
未过多久，钟无少又斩杀了一位想要夜探金矿的高手。那一战很惨烈，钟无少不知为何，绝招尽出对其痛下杀手，据说可能那修士发现了金矿内部的秘密，被他杀人灭口。当然很多修士认为这是某些好事之人抑或是钟家仇敌的杜撰而已，因为钟无少亦付出了惨重代价，几乎被那高手最后一击打残。
除此之外，也发生了其他修士间的大战。
很多大派之间都有恩怨，一些甚至可上溯到数万年前的上古岁月，亦有一些年轻弟子生性高傲好战，结下不少梁子，互相仇视。灵界地域辽阔，平日难得一见，是以很多事情未被人知。近日他们却汇聚在这样一座小县城中，若是有心，甚至随时都可听到对方的一言一语，即便灵尸出没，大敌当前，亦有人忍耐不住，暗中对仇家出手了。
佛门五僧皆是慈眉善目，平日一心行善很是低调，纵然个个修为通天，却很少以势压人，不料却在这一晚被人寻上门来，他们夜宿于竹林深处的一破旧亭台之内，在那里打得山崩石裂，毁掉了大片竹海，其他书友正在看:。
天亮之时噩耗传来，五僧中的一位受伤严重，虽然即使修复了创伤，但却留下了后患，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巅峰战力，最终不得不宣布退出神泉之战。这对于众修士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他们失去了一位相当重要的力量。
除此之外，九黎族无情公子亦被人偷袭，那身影隔空与他对了一掌后顺势遁逃，并未显出真身。无面道士立马被其盯上，眼光冷得让其内心发毛，九黎公子严重怀疑他就是那暗中偷袭鼠辈。
连那神秘的降魔一族女子都未能幸免，白天的修士并不死心，还要一睹其芳容，这一晚上发生了多次战斗，直到黎明时刻还有不少人听到她栖居之地传出修士惨叫，甚至一些喜好热闹之人立在远处围观。
至于住在山林深处的修士，他们本身就是为了警戒，防止县城平民受到灵尸和嗜血兽的攻击，晚上免不了有所损伤。
夏秋等人自从遭到袭击后，一直担忧恨天会趁机出手，然而却是一夜平安无事，成为难得清闲的一群人。
天亮后，一些修士自此从人间消失，更多的人身上挂彩，却若无其事毫不在乎。
每晚无休无止的大战，已经成为近段时间小城的常态，莫说是修士，就连很多凡人都见怪不怪了。
范戴等人担心郑会长的安全，毕竟神泉古怪之处很多，即便他身体素质已非寻常，然而在千年古尸面前，终究太过弱小，而且那个时候，其他几人恐怕也很难分出精力去保护他。
故而天一亮，郑会长便前往长老会旧址，想要寻到会内其他一些人，了解目前状况。
神泉，一个拥有无尽谜团与传说的存在。它曾降慧于民，救苍生与危难之中，无尽岁月以来，人们每逢天灾之年，便会庄重祭拜，留下了很多动人且神秘的故事。
而它的具体位置更是让无数人惊奇，震撼，历来只有祭拜者通过神路方能顺利到达。人们都知道，县城小溪的源头便是神泉所在之处，很多前辈异人花费不少功夫，企图沿着溪水逆行，直达神泉所在，却从来没有人成功。
失踪，疯癫，成为所有探寻者的最终结局。
据一些到过神泉附近的修士坦言，那里真正显现与人间界，应该是小溪中出现无数血骨那段时间。
那个时候，陆续有修士发现此处的异常，数番前去探寻，及至有修士殒落后，消息方才扩散开来，镇呆了不少人。
范戴与无面同时皱眉，百里外的小镇地火喷发时，他们与夏秋曾在附近发现过一处很不寻常的地方，像是一座天坑，洞口森林密布，难以看清里面虚实，有一种很邪异的气息扩散。
然而当时情况紧急，几人未及做停留，如今想来，或许那时神泉便亦有了显世之兆了。
他们一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片原始森林深处。
这里，入眼皆是腐朽：枯死多年的参天大树，轻轻一碰触，便有部分树干化为飞灰；地上遍布失去鲜艳光泽，却依然维持盛开形态的花朵，难以说出名字，已成烟尘，而永不凋零，像是被凝固在另一个世界。
草灰之下，大地干枯如碳，焦土延绵无尽。很多动物尸与骨倾倒在地，尚保持着奔跑的姿势，似是受到了可怕的惊吓。
无论动植物，都像是无尽岁月前便已失去生机，而今唯剩骨骸重现世间。
这哪里还是原始森林，分明是尘封多年的远古遗迹！几人都生出这样一种错觉，仿佛行走在苍凉而死寂的亘古大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