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 可对胖胖来说, 实在是度秒如年, 它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那样它就可以越过川流不息的马路，飞到它主人的身旁。
“燕鹤眠, 燕鹤眠, 主人她怎么转身转身离开了？她是不是没有看见我？”胖胖的视力非常好，隔着长长的人行道, 也看见了对面穿着红底枫叶印花的老太太，盯着这边看了一会儿，却转身往反方向离去。
燕鹤眠心下一冷，在他看来, 胖胖的主人应该是看见了胖胖，至于为什么转身离开，显然是因为不想被胖胖缠上。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 也有可能对方老眼昏花, 的确没有看见胖胖。
“燕鹤眠，主人要走远了！还没有到绿灯吗？”胖胖焦急的好几次想要往前冲，都被燕鹤眠拽住。
眼看着胖胖的主人越走越远，它着急得原地打转，身旁的行人们却觉得, 这只大胖狗真可爱，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或者录小视屏。
周围满是欢声笑语，只有胖胖的内心焦躁不安。
“绿灯了。”燕鹤眠看它那迫不及待的模样, 有些怔愣，那个人对它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胖胖听见燕鹤眠的话，像是脱缰的野马，绳子竟然从燕鹤眠的手中挣脱出去，胖胖浑然不觉，拖着牵引绳，向马路对面的主人飞奔而去。
“啊——哪儿来的狗。”
“谁家的狗没牵住绳子。”
“好肥的狗，哈哈哈哈。”
正要过人行道的路人，看见胖胖那激动的样子，有点害怕的停下脚步，闪躲到一边去。
燕鹤眠无奈的在后面追，变故发生在呼吸之间，一辆巨大的货车，宛如失控的巨兽，飞驰而过，将胖胖的身体撞飞出去，平日里总是被嫌弃胖得像猪的身躯，在货车面前，渺小如蚂蚁。
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燕鹤眠被钉在原地，瞳孔紧缩，浑身血液逆流，视线在短暂的时间里，变得模糊，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将目光聚集在何处。
变故发生得太快，快到燕鹤眠根本没来得及阻止，如果他不是赤阶，而是巅峰状态，胖胖根本不会死。
来到地球这么长时间，燕鹤眠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再次体会到，宛如他幼时那般的无能为力。
“啊——”
尖叫声将燕鹤眠的神志拉回来，胖胖倒在血泊中，而那辆货车居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眉心一凝，全身仿若被寒霜包裹，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杀意。
燕鹤眠的精神力如同闪电一般，迅速窜出去，攫住货车司机的大脑。
“天啦，货车失控了，快跑——”
车水马龙的街口，人群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然而那辆货车并没有失控的到处乱撞，而是在一阵摇摆中，直直的撞上路边空无一人的墙壁。
燕鹤眠收起精神力，赶往胖胖的身边，胖胖浑身都是血，舌头吐在外面，奄奄一息的想要告诉燕鹤眠什么，可它实在是太累了，它努力的动了动脑袋，穿过人群，往它主人的方向看去。
张婆婆大概是被车祸的动静惊动，转过头看了一眼这边，顿了顿，又冷漠的转身离开。
“呜……”
胖胖的目光始终望着主人的背影，滚烫的眼泪顺着它的眼角，在地面上晕开一小块阴影。
主人，您看看我，再看看我……
然而，它的主人，再没有回过头。
“好像是死了……”
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燕鹤眠的眸子颤动，摸了摸胖胖，它已经失去呼吸。
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将燕鹤眠的理智吞没。
胖胖到死都记挂着的主人，为什么要这么冷漠，明明就在相隔不远的地方，却不肯看它一眼。
他站起身，拨开人群，一眼便看见慢吞吞在街道上移动的张婆婆，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行动缓慢，没能走出太远。
燕鹤眠握紧拳头，白皙的手上青筋暴起，如果对方是个年轻人，燕鹤眠的拳头早就落下去了，可这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宣泄自己的愤怒。
“你……”燕鹤眠拦住张婆婆的去路，刚一开口，对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浑浊的老目迎上燕鹤眠被怒火吞没的眼睛。
“小伙子，你有没有看见，这么大一条狗，黄色的土狗，不值钱。”张婆婆松开抓住他的手，比了比大小。
这个大小，显然是条小狗崽，不可能是胖胖。
燕鹤眠心口一堵，怒火中烧，张婆婆不仅抛弃了胖胖，她居然还养了一条新的狗，现在狗不见了，她满大街找。
那胖胖呢，胖胖又算什么？！
自己高兴想养就养，不高兴想扔就扔，完全不顾狗的死活。
果然不管是在哪个世界，人类都是自私自利的。
燕鹤眠气得想要杀人，但眼前却是个走路都不利索的老人，他无从下手，只能把满腔怒火往肚子里咽。
张婆婆突然抹起了眼泪，“它吃得多，长得胖，要是在外面饿着了，该怎么办啊。”
“这年头狗贩子又多，它长那么胖，会不会被狗贩子打去吃了啊……”
燕鹤眠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眼眶通红，抹着眼泪的老人，心想抛弃胖胖多半是因为喜新厌旧，靳以澄还替她开解说，指不定是新家环境不允许养狗。
可张婆婆养了新的狗，还这么疼爱这条小狗崽。
要是被胖胖知道，该有多难过，但胖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知道了。
张婆婆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燕鹤眠，正怒不可遏的注视着她。
“哎……我的胖胖啊……丢了我该去哪儿找啊。”
燕鹤眠闻言，拧起眉头，张婆婆居然给新养的狗，也取名叫胖胖，既然这么舍不得，当初又为什么要丢掉。
他对张婆婆的做法感到恶心。
“奶奶！”满头大汗的青年，从拐角处跑过来，大喘着气，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不是让您别乱跑吗？我都要急死了。”青年满脸担忧，眼眶通红。
燕鹤眠认出，这人是张瑞祥，胖胖的小主人，老的不能动，小的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顿。
燕鹤眠正要动手，却见张婆婆挣开张祥瑞扶着她的手，警惕的看着他，“小伙子，你可别乱认亲，我不认识你。”
张瑞祥焦急的抬手擦了擦，不断往下滴落的汗水，“奶奶，我是瑞祥啊，我们先回家去，外面不安全。”
张婆婆往旁边躲去，瞪着张瑞祥，说：“胡说八道，我家瑞祥还在上高中呢。”
如果不是燕鹤眠拜托靳以澄查过张瑞祥，看张婆婆这反应，他也会以为张瑞祥是骗子，但不是，眼前这个青年是货真价实的张瑞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鹤眠疑惑的看着他们俩，张瑞祥不好意思的对燕鹤眠笑了笑，说：“抱歉，我奶奶患了阿尔茨海默病，记不大清楚事情。她的确是我奶奶。”
说着还害怕燕鹤眠不相信，张瑞祥拿出手机，翻出一张全家福给燕鹤眠看。
照片上有张瑞祥和张婆婆，中间蹲着笑得眯起眼睛的胖胖。
“这是我家的狗，胖胖，不过我妻子对猫猫狗狗的毛发严重过敏，又怀了身孕，没办法再继续养胖胖，不得已把它送到我朋友那里去了。”张瑞祥怀念的摸了摸照片上的胖胖，说：“原本打算今天去看看胖胖，没想到一大清早，起床就发现我奶奶出去了，找到现在。”
燕鹤眠的喉头滚动，怔怔的看着张瑞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你看着我奶奶。”张瑞祥和燕鹤眠致谢后，连哄带骗将张婆婆带回家。
“我带您去找胖胖。”
“小伙子，你可不能骗我。”张婆婆抓着他的袖子说。
张瑞祥摇摇头，说：“不会的，胖胖现在一定等着您去看它呢，它最喜欢您了。”
“我家胖胖最乖了。”张婆婆满脸笑容的说道。
燕鹤眠站在路边，怔怔的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和煦的阳光披在他的身上，他却只觉凉意彻骨。
一团黑乎乎的肉团子，从帽兜里拱出来，在燕鹤眠的脸上舔了舔，燕鹤眠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燕湛的脑袋。
“是我错了吗？”
他神情恍惚的开口，燕湛用毛绒绒的脑袋蹭着他的脸，小舌头舔着他冰凉的指尖，一直将燕鹤眠的指尖舔到温热，才停下来。
“谢谢。”燕鹤眠将它从肩头抱下来，将脸靠在它小小的，却十分温暖的身体上。
“嗷呜～”燕湛舔了舔他的鼻尖，安慰他。
乔明帮燕鹤眠联系了宠物殡葬，燕鹤眠带着尸体已经僵硬的胖胖，静默的前往。
乔明坐在他身旁，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太突然了，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
“那个货车司机真该死！”乔明低声咒骂道。
燕鹤眠还没来得及处理货车司机的事情，到底死没死，他也不知道。
当时没注意，现在想起来，那个货车司机还是个熟人。
正是刘大姐包子铺老板娘的丈夫。
“会有报应的。”燕鹤眠声音冷厉的说道。
乔明被他的声音吓到，不过他以为燕鹤眠说的是，老天爷自会收拾货车司机，赞同的点点头，“最好下辈子让他做猪做狗。”
下辈子如何，燕鹤眠管不了，但这辈子做的坏事，就该在这辈子得到应有的惩罚。
宠物殡葬的地方有点远，位置也有点偏。
“找到胖胖的主人了吗？”乔明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燕鹤眠对胖胖的主人，一直都不怎么待见，乔明有点怕自己一问，燕鹤眠就生气。
出乎意料的，燕鹤眠并没有生气，他的睫毛微颤，说：“找到了。”
“那要把胖胖的骨灰送回去吗？”乔明其实想问的问题是这个。
燕鹤眠低垂下眼帘，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