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肉
在陆宛祯那个莫名其妙的“夫妻情分”之后, 乐宁就不再往这个太子殿下的身边凑了。
毕竟她总觉得这个太子殿下的内心戏多的让自己猜不透,从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与美食打交道,对旁的事情要么不予理睬、要么懒得理睬的乐宁,再次一头栽进了灶房中, 钻研美食去了, 整个下午和晚上都没再出现在陆宛祯跟前。
这也不能怪她——
乐宁也不知是太幸运,还是太不幸,来到这世界后唯一烦恼的事情就是那对父母, 结果被卖掉的时候她正想反击,也没赶上这机会。
本想回去后想个法子让夫妇二人老实点, 起码日后莫要再随便打自己的主意, 以乐宁看过那么多言情宫斗宅斗的经验,不说是将夫妻二人整的惨兮兮,但起码也有手段让这两人日后不再烦扰自己。
结果……
她前脚才刚被送进姚府, 这两人后脚就没了性命,如今大儿子下落不明, 以至于她之前想好的那些应对法子全无用处。
加上她现在常年钻研于庖厨一道,见到个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就开始思索有甚么可以做的新花样。
有时一道菜的味道不对, 她能在厨房里待上十天半月,还会请街坊邻居都来尝尝,以便将味道改良到最佳。
如此一来,乐宁先是在庖厨上花费太多功夫,后又是习惯在有忧心事的时候下厨解闷, 这也就导致了她的时间越来越愿意花在厨房里,哪怕只是听着陶锅里炖粥的声音呜呜呜响一天,她也不觉得闷。
至于陆宛祯那边。
其实玩笑般的说出那句话之后,她就意识到自己这怪里怪气的样子会降低对方对自己的观感。
说来也奇怪,以她的性子,在宫中的时候,不论是朝臣,亦或是帝后二人,都觉着不错。
唯在面对乐宁的时候……
她却放肆的很。
奈何猫儿的这重身份不好揭穿,又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与乐宁有了这桩令人嘀笑皆非的婚事,陆宛祯自己心中也在拉锯着:
一个声音同她说,干脆就想个法子把人留在身边,默认了这荒唐的婚事吧。
另一个声音又在气急败坏地骂,胡闹!如此事情若让圣人同周后知晓了,定会对你失望至极。
或许是她从小压抑得太多,以至于如今有了个十分诱人的任性选项摆在面前,竟让她迟迟未决。
陆宛祯独自在院内的紫藤秋千在坐下,起初只是自己用脚踮着地面慢慢地前后晃荡,后来那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她干脆将小腿绷直,任由那秋千的影子在日光下拉长变短。
她单手撑着脑袋,倚在秋千旁的扶手上,晃着晃着,或许是觉着头有些晕,陆宛祯干脆闭上了眼睛,结果不知怎么就这样睡了过去。
最后还是被香味给弄醒的。
那是一阵肉香味,从灶房的方向传来,说来也奇怪,在宫中的时候,陆宛祯不是没从御膳房边儿上路过,里头传出的香味同样也霸道。
但她从未有一次停下过脚步。
不是觉得不成体统,就是恰好有事绊住自己,以至于很快就将肚子饿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唯有在跟着乐宁的时候,她才能这样……全心全意地惦记着吃的,重视自己的口腹之欲。
陆宛祯打了个呵欠,从秋千上轻巧地落到地上,站了一会儿,往灶房的方向而去,边走边道:
“裴相府上,如今怎样了?”
分明周围没有下人们随着她,这话问出去之后更似是在与空气对话,却偏偏真有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已查抄,据闻从裴相府中查出胡椒三万斤,黄金珠宝不可数。”
陆宛祯眼中的情绪起了些波澜,她从阆苑、长廊下穿过,目光投向府中诸多的花草石头,良久才慢慢道:
“胃口不小。”
哪怕如今的乐宁因着食肆生意红火,自己又在里头贡献了不少菜谱的缘故,邹德全给他们师兄弟们以分成,所以靠着这小头,莫说是过大富大贵的生活,起码日常的吃喝所需的调味料都是能够轻松买来的。
但这不意味着调味料不金贵——
在大黎,光是这胡椒就具有很高的价值,在洛阳那边儿的花茶还未传过来之前,这胡椒就是有钱人家做肉食去腥最重要的材料之一。
除此之外,那些富贵人家请客,待客之茶,皆是以其间加的调味丰盛程度以显家底。
有时,这些香料的流通实力,比之布料也不遑多让。
裴相家中搜出这样多的胡椒,可见他在这个官职位置上,究竟敛聚过多少不属于他的财富。
那些胡椒数字、包括宰相的俸禄、田地等化作数字,在陆宛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垂着眼眸轻笑一声,同影一道:
“若有宫人来问,替我回复,三日后我必回宫。”
暗处的人未露出身形,只有一簇影子在院外日光下晃了晃,便是应下她的话语。
……
灶房内。
乐宁慢慢地用两根长长的竹筷,将锅里那用酱焖了半天的肉给捞起来。
那是一大块肉,乍看过去只让人心中颤颤,若是那些个从未尝过荤腥的人家看了,或许会十分激动,但对于陆宛祯这样一个常年见到肉的人而言,乍看只觉得油腻。
她拧了拧眉头,心道:
不至于吧,这样记仇?
不就是调戏了几句么,今晚做的菜就这样不合自己的口味?
乐宁哪知这位殿下心中在琢磨什么,她根本都没注意到灶房里进来的那一道身影,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乐宁已经习惯了周围有人来来去去,毕竟她所在的灶房里大多数时候都是诸多厨子一同忙碌。
她细心地将绑着东坡肉周围的草给取下来,用筷子轻轻从上往下戳——
四方如红玉砖的东坡肉在盘子里颤了颤,却被她轻易地从顶端的皮一路穿到了盘底。
软而不烂。
看来这蒸的火候是差不多了。
乐宁松了一口气,多亏了神厨系统对佐料和火候的精确指挥,否则她钻研这东坡肉估计能花掉大半年的时间。
如今哪怕不算令人惊才绝艳,也应当是能入口的味道了。
乐宁以小刀细细从边角取下一块,以自己的著筷将那炖过后又蒸过的红烧肉送入口中,面上的神情依然是十分平静的模样,只眼眸里带了几分若有所思——
猪皮特有的胶质口感经过处理后咬下十分有弹性,中间的肥肉几乎毫无存在感,如云朵送入了口中,又仿佛吃的直接就是空气,偏偏那丁点儿可忽略不计的口感中和了底下浸慢了酱汁的紧致瘦肉味道。
肥而不腻。
很好。
乐宁面上的神情更放松了稍许,再半蹲着身子打量面前这块肉的色泽,鲜红如玛瑙,仿佛一块四方的深红色玉砖,最上头的那层皮近乎半透明那般,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色、香、味皆全,乐宁想了想,如今这地儿是姚府,这些人或许都腻味了大鱼大肉,所以哪怕这红烧肉卖相十分不错,但这样大块端上去,总会让人心生疑虑。
乐宁拿起一把专用来处理熟肉的刀,洗净之后擦干,顺着先前炖红烧肉之前切出的那些隐藏在肉中的刀痕,将这块四方大红玛瑙,分成无数的小细筷,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拿过那新生的细长竹芽,将那些四方的小东坡肉重新扎起来。
竹芽天然就有浅白、浅绿、翠绿等渐变色,配上酱红色的东坡肉,从色泽搭配的角度而言再合适不过。
乐宁甚至不自觉地边扎肉边哼歌,先前炖肉的酱汁儿她未倒掉,在盘底细细地铺了一层,将这小块儿的东坡肉重新放上去,便一块块都显得小巧玲珑,格外别致起来。
不知何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句:
“你就这么喜欢下厨?”
乐宁被这突然飘来的声音引去了注意力,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禁不住抬头看去。
陆宛祯不知什么时候又进了灶房,就在她的这灶台前头站着。
乐宁有点儿想不通,圣贤书里不都宣传“君子远庖厨”么?怎么这位殿下总不走寻常路,一言不合就出现在灶房里?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回来陆宛祯的问题:“对。”
乐宁其实不是个太记仇的人,尤其是在这个世界,除了撸猫的时候她会真情实感觉得幸福,其他的时候,若不是被逼急了,她鲜少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这也就意味着,经历了下午到晚上这段独自钻研厨艺的时间,她早原谅了陆宛祯之前乱说话的事情。
结果陆宛祯忽然又问了句:
“你是更喜欢如今的日子,还是喜欢更富贵些的?”
乐宁拧了下眉头。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试问谁不喜欢生来就躺在钱堆上无忧无虑呢?
然而现实就是,大部分人都在持续性混吃等死,间歇性凌云壮志,而少部分出生在人生终点线的玩家,都觉着生活毫无追求,于是忍不住找刺激。
于是她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回陆宛祯一句:“我不明白殿下这话的意思。”
陆宛祯干脆换了个直截了当的问法:“若你能选,你想在怎样的家宅中长大?”
乐宁懂了。
这不就是知乎上有些人闲的没事干,问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嘛。
她对自己偏爱的标准答案信手拈来:
“不必大富大贵,爷娘俱在,亲人和睦,最好还有个兄弟姊妹,能与我互相照顾,家中无人得大病,不必举债,却也不至于受钱财所困。”
“我也不必拔尖,天姿平平即可,有一二爱好,可自得其乐,能有幸得一所爱再好不过,若是没遇上也无妨,养一狸奴为宠,或可再寻一犬以伴,平日里吃穿用度不必太好,闲暇时能自己动手下厨,忙碌时可去尝尝附近馆子,足矣。”
世间最难能可贵的是平凡。
但能躲避大部分灾难的平平无奇,才是最难的。
陆宛祯头回听这样的言论。
她自小所见之人,无人不优越,无人不想拔尖,官场上,人人对高位仰断了脖子,宫廷里,各个为伺候更好的主子打破了脑袋。
哪怕是官学学塾,读书人也在为那得而不易的恩科悬梁刺股。
偏偏……
有人竟然对这些半点兴趣也无。
陆宛祯觉得新奇,又有些无奈,她料想了一百种、一千种答案,可惜敌不过现代人的脑洞。
“只是如此?”明明已经从乐宁的神情中找到了答案,陆宛祯却还是又问了一遍。
乐宁知道这位未来的九五之尊大约是看不上自己这样毫无上进心的,她也只是耸了耸肩,回了一句:
“莫道此事寻常,天底下多少人生来就失去爷娘?长大后又遭逢灾殃?”
尤其这是古代,大黎周遭有外族虎视眈眈,光是这时不时的与外族之战,就跟现代的和平环境大有不同,何况国家对洪水、地震等天灾还束手无策。
医疗、教育水平的落后,意味着很多人一旦得病,治愈的概率低之又低,受教育程度低又让许多人一辈子浑浑噩噩,甚至都还未生出要做些什么的念头,就这样得过且过走完了。
乐宁所说的生活在现代都还能让一堆社畜羡慕,何况是这大黎?
陆宛祯起初是觉着诧异,后来仔细品了品,才回味出其间的不寻常来。
她生来就是王孙贵胄,自然知道超乎寻常人的富贵意味着甚么,如今她是太子,便要不断面临着杀身之祸,日后她背负这社稷,不仅要担忧己身安危,更要牵挂天下人的安危。
若是她是公主,或许出生也同样富贵,只是日后有可能被作为和亲之人,巩固大黎同外族之关系,一生漂泊异乡,再无回来之日。
若她是寻常人……
或许连平安长大都是奢侈,要么如乐宁这般被自己的爷娘随手转送,要么有可能一场大水,就让她直接埋葬。
陆宛祯低声笑了笑,同她道:
“你倒是……让人羡慕。”
那话语里的情绪有些复杂,乐宁乍一听没摸着头脑。
羡慕是认真的?
自己一个在现代每天快乐修仙,熬夜玩手机的学生,来到古代遇到无良知父母,先是被迫学厨,后是被迫嫁人,哪里让人羡慕了?
陆宛祯瞧见她神色有异,顿了顿,又改了口:
“我并非说你此刻生活。”
“我是说你这想法,难能可贵。”
当然,她羡慕也是真的羡慕。
陆宛祯想,若是乐宁从未从陆国公府走丢,她或许就能享受陆国公府给予她的一切宠爱,便是如今……
她丢了这么多年,真让陆国公府找回去了,怕也只会捧在手心,要什么有什么吧。
在陆国公府里,乐宁亲生的爷娘俱在,家庭和睦,有兄弟姊妹,如今她自己亦有一二爱好,若是她喜庖厨,以陆家的本事,说不定能将望安街上最繁华的铺面赠予她,由着她去折腾。
她想着女装时,可以是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她想着男装时,也不必受什么人约束。
陆宛祯有些羡慕,又觉得,这人确实该做如此生活。
于是,陆宛祯想了想,认真地同她道:
“你会心想事成。”
这是她们俩相处这几日以来,陆宛祯难得说的几句听起来十分友善的话之一,乐宁想到那对糟糕的父母,不置可否,只对陆宛祯道:
“殿下不必宽慰我,我对如今生活也尚算满意。”
烦人的爹娘不再,没人能再干扰她的生活,这就行了。
陆宛祯又仔细地看了看她,不知为何,想着若是乐宁有一日真在自己的位置上,或许会露出一副“麻烦死了”的样子,成天想着办法远离宫廷罢。
真不知这少时的经历,对乐宁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她甩开脑海中的念头,对乐宁扬了扬下巴:
“这是你折腾了一下午的菜肴?”
总算提到自己擅长的方面了,乐宁面上神情轻松许多,甚至有些高兴地同她道:“是,殿下莫要看它肥肉如此多,尝之定会喜欢。”
陆宛祯挑了下眉头,也懒得伸手去拿筷子,只对她微微启唇。
或许是这会儿气氛不错,乐宁手中捏着筷子,瞧见她的暗示,手腕便跟着动了动,夹下一小块红烧肉往陆宛祯的唇边递去。
陆宛祯强忍着见到肥肉就皱眉头的冲动,面色平静地将那块肉含到了口中。
她犹豫着是直接吞,还是意思意思咬两口。
但见乐宁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她还是勉强给了个面子,动了动腮帮子,等到牙齿咬下第一口肉的时候,她的表情更舒展了几分。
唔,还不错。
乐宁知她成日在宫里莫说是鸡鸭牛羊,便是鹿肉虎肉也是吃过的,珍禽走兽当属这些王公贵族吃的最多,听闻他们有时吃鹅追求过度新鲜,寻一鹅仔细喂养些时日,而后找一铁板于底部加热,让鹅在上头奔跑而死,依此作为最鲜的鹅肉来品尝。
乐宁是不喜欢这种做法的。
她觉得太残忍。
就跟后世一些特意去找奇怪吃法的人,喜欢尝些猴脑、猫肉之类的一样,让她难以接受。
她先前已察觉出陆宛祯似乎对这肉有点抗拒,所以不是很确定他到底喜不喜欢。
如今见到对方微表情都放松稍许,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陆宛祯将口中的食物吞下,抬眼就见到她一眨不眨仔细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由笑了笑:
“我好看么?”
乐宁:“……”
又来了,三句话没个正形。
但这个问题还真没有别的答案,乐宁依实回答:“好看。”
陆宛祯听着她如此夸,满意地弯了弯唇,又暗示道:“你就不想仔细夸一下我?”
乐宁:“……”
看个大夫吧,求你了。
乐宁可不敢拿什么让人误会的诗词轻薄当朝太子的容貌,于是憋了半天,回了一句:“太子殿下光彩照人,令旁人见之,自惭形秽。”
陆宛祯品了品,勉强觉得行,于是心情更晴朗了些许。
她对乐宁稍一颔首,同她礼尚往来:“你也还不错。”
乐宁讷讷道:“……谢殿下夸奖。”
陆宛祯听着她一口一个殿下,突然觉得有些生疏,想到对方许久以前不顾自己所想,非要同自己取名芝麻的时候,忽觉有必要正经地介绍自己的名姓,无论从相识角度,亦或是,夫妻角度——
“吾名陆宛祯。”
乐宁没料到她会突然介绍名姓,然而自己一个平民百姓并不可知乎太子名讳,于是虽然诧异点头,转口却还是称“殿下”。
陆宛祯听罢没怎么吭声。
……
夜晚。
乐宁依然同陆宛祯在她的院儿里待着,依然是未见到姚夫人的一日,但有点儿小小的不同。
乐宁做的东坡肉被陆宛祯命人送了一份到夫人那儿,同理,府上给姚夫人做的那些个菜肴,也有送到陆宛祯院儿里了。
故而乐宁虽只做了些简单的凉菜,搭配的素菜同汤,却不必她再操心了,乐宁很满意。
吃完饭之后,陆宛祯似乎有事要处理,出了院儿里不见踪影,乐宁自己在后院儿里溜达消失,又在那个小秋千上晃了晃,见到上面的藤花思考了半天,她想:
若是这种的是葡萄多好。
既能遮阴避暑,成熟结果的时刻还能摘了品尝,简直是一举两得。
她在秋千上晃了晃,而后看着地板又想玩个画格子,半天都没找到类似粉笔的东西,只能作罢,干脆将自己的消食活动改为给猫儿擦身。
可怜的芝麻顿时沦落于乐宁的魔鬼掌心,被她拿着布仔细地擦过毛发的每个角落,本来蓬松的绒毛在从她身上下来之后,就变成紧贴在身上的样子,整只猫颜值陡然下降。
乐宁哈哈直笑,被听懂了意思的芝麻甩了一脸的水花,以至于乐宁只能找下人打听这儿有无可沐浴之处。
下人想了想,特问了她一句:“后山有一僻静热泉,乐郎君可要去泡一泡?”
这姚府的位置在望安算是稍偏僻些的地方,在京城的某个角落,外头就是山,恰好马场后头有一处温泉泉眼,算是个绝佳的放松之处。
乐宁一听有温泉,忍不住双眼发亮。
她确认地问了问:“寻常可有人去?”
那下人摇了摇头,道:“侯爷不回府,夫人也不常去,偶有客来才邀至那处。”
乐宁点了点头,美滋滋地收拾了衣物往下人所指的去处而去。
既然没人泡这温泉,而她又恰好能享受这待遇,那她就不客气了!
抱着衣服走到后山处,乐宁能感觉到空气里的湿润程度扑面而来,就连周遭的温度都上升了些许,她忽然有些后悔——
为什么要大热天泡温泉?
这岂不是火上浇油?!
乐宁犹豫半晌,决定进去看看,若是里头没有人,环境又还不错,自己就考虑考虑。
半个时辰后,她见到假山层层叠叠将中央那小池子给围住,水池翻滚着雾气,隐约有飘飘欲仙之感,边上有一原始的水滴计时器,无数的竹筒上下相扣,每当一个竹筒的蓄水量满了,就会自动扣到下一个竹筒上,发出“哒”一声响。
池子边缘周遭远处是带着长藤的树木,近处围了一圈不知名的小花轻轻飘摇,乐宁心中开始动摇。
尤其是那白色的小花儿花瓣在池子里顺着水流忽上忽下后,乐宁决定了:
温泉处处有,但温泉花瓣浴就不一样了!
她见左右无人,在雾气重重中,将衣服往某处干净石头上一放,到池子边试了试水,等习惯那热度后,她先是伸腿,而后才慢慢地将自己浑身都浸进去。
暖意舒张进她的每一个毛孔里,乐宁很快就被熏出汗,她同自己道:
只泡半小时!
热的就当蒸桑拿了!
乐宁拿毛巾浸了冷水贴在额头上,整个人舒服地寻了一处不太烫的石头上坐下,在池子里闭着眼睛哼歌儿。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
水波被人拂开的些许动静传来。
乐宁从那极度舒适的状态里惊醒,猛然惊觉有人靠近,然而她泡的已经有些发软,想站却没站起来。
她睁开眼睛,正想起身,结果脚下踩到两块石头之间的空隙,恰好扭到,她惊呼一声,整个往水里沉去。
就在她落水的下一刻,一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提了起来,来人有些无奈道:
“这也能吓到?”
正是陆宛祯的声音。
她处理完事情想来后山放松一下,谁知靠近了才发觉里头有人,她轻易猜出里面的人是谁,想等人走了再进去,结果立刻就听见那人惊慌失措的落水声。
以至于她只能迅速运着轻功掠来,好险没让人喝太多水。
乐宁刚从水中被提起来,口中全是被呛到的硫磺味热水,咳得不行,面红耳赤,手脚更是控制不住地乱舞,哪儿能借力就抓哪儿。
结果这一抓——
陆宛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乐宁还毫无所觉,五指从陆宛祯的脖颈处滑下,从她的胸口一路落到腰,又收成爪去拽住她的腰带,陆宛祯脖颈通红一片,却任她去挠,只不轻不重地拍着这人的背,帮她顺着气,口中小声骂道:
“属猫的么,爪子这么利。”
明明是在骂人,声音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温柔。
乐宁好不容易从那惊天动地的咳嗽中清醒,含羞带怒地去瞪陆宛祯,仿佛在跟她说,要不是你突然发出动静,我也不会吓的落水。
陆宛祯却仿佛看不懂她的眼神似的,笑眯眯地同她道:
“好了?你记不记得你方才做了什么?”
乐宁脸上茫然。
陆宛祯好心将脖子亮给她看。
乐宁瞧见了上头四道竖着的红色爪印,登时涨红了脸,开始道歉:“殿、殿下恕罪——”
“这伤便算了。”
陆宛祯摇了摇头,扶着她站稳,又说道:“但你不只挠我的脖子,你还摸我的胸,摸我的腰。”
乐宁:“……”刚才那动作不能叫做摸吧?
陆宛祯话头一转,笑吟吟地问她:
“你让我摸回来,我就饶了你,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肥不肥!!!
我是个说到做到的小可爱!(挺胸)
*
嘻嘻,现在已经快要350了!我不是个贪心的人!
明日新文预收上400,我继续日万!
有人爱我吗?)
(真的好想双开呜呜呜球球满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