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将要夺之必固与之
(看官,别笑我章节名用错字啊,实在是“欲”字发不上去!)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数百年前,都城长安春色如此;而今,东京汴梁的春色也是如此。只是这盎然的春意,如诗的画面,只许高门王谢之家可见罢了。
一渠池塘,一片叠石,一座方亭,一几,一炉香,一壶水,一团龙凤茶饼,两个人而已。
左边人紫袍长髯,身材魁梧,动作却舒缓敏捷,分茶、点茶干净利落,茶汤热气氤氲却不翻滚,只随手幻化图形,瞬间高山流水,瞬间蝶舞燕飞,端的好看煞人。
右边人两鬓稍白,身量偏瘦一些,神情注目望着对方点茶,时有会心一笑。
好一阵,左边人方歇了手,远远便有仆人赶紧递上雪白丝巾,他擦了手,顺势挥挥衣袖,霎时庭外左右纷纷退出老远。
做个请的手势,右边人礼貌地双手端起回敬一礼,闭目嗅着茶香,微微呷了一口,睁眼笑道:“王爷绝技,果然不凡,臣领教了。”
这人正是新进入朝,炙手可热的夏竦夏承旨。对面坐的,便是当今定王,赵元俨。
赵元俨抬手轻摆,微微叹道:“唉,过时了。如今满城只爱碧玉簪,这斗茶之道,已经凋零。便如同你我这般,渐渐无人问津喽。”
“王爷春秋正富,雅望高隆。何出此言?过谦了吧,呵呵。”夏竦笑道。
“些许虚名。要来何用?有道是痴痴聋聋,做个富家翁。了此无聊之生罢了。呵呵。”赵元俨笑道,抬起茶碗,也喝了一口,又皱眉道:“本王就是不明,那青茶有甚好处,何故人人喜爱如此?真是疯了!”
夏竦面带笑容,他也喜欢青茶。渐渐对这个繁琐无用,喝下去又塞牙,又有杂味的茶饼也不喜欢起来。不过王爷提起话头,少不得要敷衍一番,道:“臣所知,此乃去岁探花梁玉田所制也。此君一二年间名满天下,风头甚劲。俗话说‘自古嫦娥爱少年’。世人爱屋及乌,也非奇事。何况口味因时而变,逐渐接受的人多了,便风传起来。”
“唉,总是本王这种刻板守旧之人,还是接受不了这些新事物。不过你说的有理。许多事都是如此,传来传去,接受的人就会渐渐多起来。此之谓‘势’也!”赵元俨摇摇头,颇有感慨说道。
“请王爷赐教。”夏竦神色严肃起来。
“子乔聪明绝顶,何须小王提醒?”赵元俨道。
“王爷过奖。臣愚鲁,请王爷明示。”夏竦抱拳低首道。
“唉。子乔,你说本王一番心思将你推到京城,有何用意?”
夏竦脸上马上发骚起来,自己收了人家钱,又被抬举进京,正没办法感谢呢。但是被恩主当面**裸说出,还是难受,忒难受。
幸好赵元俨不要他回答,继续说道:“本王忝为宗正,总领赵家子孙,又是太宗皇帝亲子,自然要忧心我赵宋江山。如今官家已经长成,正是亲政有为之时,奈何太后,似乎有恋权之心,无放手之意。这也罢了,这一二年间,接连做了许多事情,先是欲于天安殿封册,后着朱红衮服受册,上月廿九,诺,才几天前,又接连追赠其兄刘美为中书令,其嫂为郓国太夫人。唉,本王心内不安,实无一人可言啊!”
“王爷不必多虑,此传言由来已久,然不都为朝中相公大臣们所一一化解了么?”夏竦道。
“子乔,你久在州郡,离开中枢多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如今朝中相公君子则君子矣,若是堂堂布阵,摆开正正之师,当然也没什么可怕。只是你瞧瞧这些人,诺,就是那个鲁贯之,张顺之、张用晦等人,哪一个不是老实得拐弯都不会?本王怕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哪一天太后若真起了心思,这几位可是措手不及,无法应对的。”
赵元俨一辈子没说过这么露骨的话,他敢说,就是看中了夏竦的利欲熏心。
夏竦心里如打鼓一番,隐隐感觉机会要来了,却又狐狸般察觉那隐藏在背后的巨大风险。沉声道:“依王爷之见,竦当如用力?”
“无他,孤王欲令你位列中枢耳!”
夏竦一个眩晕,差点晃了身子。总算保持十二万分理智道:“王爷抬举了,竦资历太浅,才疏德薄,自忖无此妄想。”
“真的么?呵呵,子乔这话若是真心,那”
赵元俨说了半句,等他回答。夏竦顿时无语。要让他再确认一番,还真是说不出口,心中那个天人交战呐!
想来想去,夏竦顾盼左右道:“臣也愚钝,就算勉强入了政事堂,也不过尸位素餐而已,怕是无有作为。”
赵元俨真心笑了,他妈的还怕你这货不咬钩子么?当下微笑道:“无妨,子乔若愿进,可以到别处去熬一熬资历。相信很快的。”
夏竦也不问去哪里,反正人家安排,对自己总不是坏事,去就去呗。夏竦从答应赵元俨这一刻之前,心中已经千算万算。既然王爷是为了赵家江山,自己肯定义不容辞。官家眼看着离亲政越来越紧迫了,正如赵元俨所说,满朝的相公大臣都是些大脑发达,小脑萎缩的。自己如果配合得好,肯花心思,这奉日之功可不小啊。那时候别说一个政事堂,便是坐正了位子怕也不是难事。
至于这位八王深层的意思到底是啥,这会儿先不去理他。求同存异嘛,今后若有变故,料想自己也脱得开身。夏竦心里暗暗冷笑,哼哼,王爷你还真当我贪财贪利,那两万贯钱,可不就是接给你看的么?
“臣还有一问,若真如王爷所愿,臣在政事堂,当如何自处?”
是啊,要是真当了宰相,那就是奔着做太后的反对派去的,其实这时候满朝都是太后的反对派,自己要有创新才行嘛,要不然进去同样是吵架唱对台戏,又有什么意思?
“呵呵,子乔聪明一世,岂不闻‘将于夺之,必固与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