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密使滴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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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丰口中应承任务,不耽误他心里嘀咕 ”“ 。从头到尾仔细地盘算,将自己能想到的,夏竦可能使出来的所有毒辣手段都猜测了一遍。但最后都一一否决。在西北这个地方,似乎夏竦还真是暂时拿自己无可奈何,他能胜过自己的,无非就是品级、职位、权力而已,其余一无足取。
当然,不排除他会搞一次暗杀是么的,但那也太下乘了,而且后患无穷。话说自己品级虽低,但毕竟是朝廷命官,而且牵一发而动全身,官家、冯家、王曾、寇准,还有这几个好兄弟,这些人真要发起力来,赵元俨和刘娥或许扛得住,但他夏竦必定是个替死鬼的命啊!不会傻成这样吧?
于是他判断,夏竦派自己巡视山砦,估计还是想或明或暗收集自己有何违反军规的过错罢了。想到这里,梁丰真心笑了,这也太狗血了点吧?无能的领导才用这招呢。看看那些单位。新官上任。但凡平庸些的,无不先从劳动纪律、衣着打扮、会议会风等等抓起。很简单,这些小毛病,抓起来不动别人奶酪,可以迅速积攒权威,树立形象。能进能退,便于操作嘛。
可是这个副作用之大也是这些笨蛋无法想象的,第一。你就承认了自己是个无能领导。第二,你的魄力办法就永远停留在这个层面,今后一旦出现阻力,那种大踏步的撤退可不是一般的。因此,无论古今,只要上任先抓这几样的领导,必定混蛋无能加八级,一个都没跑!
那还有啥怕的?收拾收拾,出差呗!
但说归说,梁丰还真不是那种艺高人胆大的主。狄青杨文广他是不敢招呼的,现而今避嫌还来不及。怎么敢明目张胆和弟兄们搅在一起。万一哪天这老儿查不出自己问题,拿弟兄们开刀咋办?他可不敢保证这几位都是没缝的蛋。于是,梁丰向督帅王德用提出请求,要求派出刘平和自己一起去。刘平是监判官,正好干这个差事,一个参谋,一个执法,搭配很合理啊。
王德用就去说了,没想到夏竦二话没说批准了。
于是两人上路。
一路上梁丰可没敢跟刘平多说是么,一是虽然共过患难,但他还不忍心将这位老大哥卷进来;二是这次虽然两人带队,但派出来的卫士全是夏竦亲点,很明显有监视之意。只要自己途中稍有疏忽或者偶犯军令,回去必然被收拾。所以他一路上小心翼翼,连话都不敢单独跟刘平说,晚上歇息都是各自分开床铺避嫌。
就这么如履薄冰地转悠了一个多月,还算快的,终于赶在夏天到来之前把永兴军路边境沿线大大小小的城砦跑了个遍,也真心把差事办了个踏实。不能因为好主意是对手提出来的就不做啊,还要做好才行!
等他回到延州,天气已经开始燥热。夏相公专门摆酒为他二人洗尘,席间问起各种安排,梁丰和刘平对答如流,何况还有眼线作证。夏竦甚为满意,不住夸赞梁丰办的好差事。
等他吃了酒回到住处,就派李达出去暗暗打听,最近军中有何动向。李达跟随梁丰多年,现在也长了许多心眼,梁丰本来也没瞒他是么。他知道谁处该去,哪出要避讳,转悠了好半天回来奏报:“狄小爷已经领命,前天上路到保安军暂时协防了;杨少帅也被同日调去柔远砦担任营指挥使。韩公子一切照旧,在军中当值,其余人没是么变化。
梁丰陷入深思,除了狄青和杨文广临时被调走有些意外,这个夏竦还真没是么别的手段。难道真被自己吓着了?
第二天,谜底揭开。
一大早梁丰就被唤起到安抚使行辕报道,进到大堂发现,基本上永兴军所有的高中低各级官长都到齐了,数不过来,反正是黑压压站了一屋子。
大堂正中垂轴一卷五尺多高铁梅图,端的铁骨铮铮,凌寒不屈,这是王德用在时没挂过的,仔细一看,居然是老夏自己的手笔。果然不凡!铁梅图两旁悬挂一副对联:万山不隔中秋月;百年复见黄河清。无论联语还是笔力,均气势非凡,也是夏竦自己的墨迹。
话说对联在大宋虽然已经普及,但如此堂而皇之挂在中堂、楹梁和大门,也才是这几年间的事。而且还是托了梁丰的福,自从他在自家、封丘县衙和几处显贵家里留下墨宝之后,这股风气渐渐形成,不知不觉也吹到了夏竦身上。
中堂下一张条案,擦得亮堂堂的,条案上供着一副红纱遮盖的诏书,看来夏竦对这份诏书极为重视,否则不会如此隆重。
见众人到齐,坐在左首的夏竦一扶条案站起来。右边的王德用急忙跟着起立,于是满堂官员均站起候命。
“今日人都到齐,好叫各位得知,前些时日,本府上奏朝廷的《平夏十条奏疏》已得太后、官家准奏,特特下诏,照此施行!”说话之间,夏竦眉飞色舞,自得非常。
“相公英明,如此良策,朝廷自无不准之理!”
“是是是,相公高瞻远瞩,气势恢宏。咱们今后在相公带领之下。定会荡平党项。扫除凶顽!”
马屁声一时往来穿梭,络绎不绝,把个安抚使行辕节堂吵成了菜市场。
夏竦双臂微微下压,止住了众人的颂扬,笑眯眯道:“既然朝廷准奏,那下一步,就少不了要请各位多担待些喽。吃了这许多年的沙子,咱们加把劲。赶紧落实方略,也好早些灭了元昊,使我大宋江山稳固!”
又是一阵是是是,应当、应当!
“那好,既然各位齐心,那老夫这就分派差使。”夏竦大声说道。然后逐条分派下去,有些不在的,便由韩琦作为掌shuji备案,等大会开完专门传达。第一条就是由于禁负责军中教习强弩以为奇兵;李士彬负责羁縻永兴军中的当地羌人,继续操练。对抗元昊;陈平原负责接手梁丰和刘平上个月实地勘察落实的并砦、积粮、屯兵之事。刘平也分了任务,专门负责招募当地百姓。以为就地厢兵、民兵并置弓手、猎户等;魏元瑜则负责行政军管,专门入粟、罚铜赎罪等;而王德用贵为督帅,则联络周边诸路,协调相互救援,非他不能办理,石元孙则协助之。
各人分派完毕,夏竦笑吟吟道:“还有两件,其一、损并边冗兵、冗官及减骑军,以舒馈运。这一条,实实乃得罪人的苦差,说不得,只好老夫亲自领衔办理了。还望各位大力支持,莫要自扫门前雪,舍不得口中食啊!”众人一齐默然,不敢做声。
顿了一顿,听他又道:“最后一件,联络唃嘶啰,并力破贼,本府想来想去,此事只好着落在节度副使梁大人身上!”
听到这里,梁丰心中一悚:“我靠,终于来了!”只听夏竦继续道:“唃嘶啰向来仰慕我中原文化,醉心学习,又一直朝贡大宋,并无二心。玉田前科探花郎,诗书画三绝,名满天下,更难得是兼通天下大势,见识高远,而且么,人又玉树凌风,风度翩翩。唉,老夫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出使吐蕃啊!怎么样,偏劳你吧?哈哈!”
他说话的时候,梁丰一直保持礼貌,微微躬身低头。这时都不用抬头就可以感受到周围无数**羡慕的眼光。话说吐蕃不比别处,一直以来非常尊崇大宋,但凡有宋使到,必定礼敬虔诚,是个大大的肥差。而且,作为文官,有出使经历,则飞黄腾达又加一注。这是许多人想也想不来的好事!
但他们忘了,这次是去劝一个相对善良、柔弱的邦国对抗一个凶狠,强大的敌人,不是去普通的睦邻友好!难度非常。
第二,梁丰这才明白,夏相公堂堂正正的阳谋才是对自己出的狠招。他心里一沉,豁然开朗,为是么几天前把自己最好的两个兄弟调开。出使吐蕃,身边连个可靠的保镖都没有了,一出宋境,自己不就是只洗得白白的待宰羔羊了么?
梁丰心头混乱,依然低着头,他不敢看向王德用和石元孙,只要此时目光一接触,夏竦必然察觉,前功尽弃。但去还是不去,真是个天大的难题!
若要推脱,自己推得了么?刚才已经把自己捧得天花乱坠,如果不去,要么就是矜持骄傲,要么就是贪生怕死!而且,军令如山,容不得你有不去的理由。
若要一口应承,梁丰心中的确打鼓得厉害,这一去就是他妈的九死一生啊!自己后现代文明人,脑子还没被马踢过,哪里会去动忠君死节的念头?
心中念头急转,黄豆大的汗就顺着脖子掉了下来。夏竦笑吟吟看着梁丰,心中无比的快意:“呵呵,小杂种,老子看还有那天的威风否?”
梁丰心中一横,去他妈的,反正左右是个死,还不如当场拒绝。他要立时翻脸,老子也跟他火并了就是!打定主意正要回答,忽然听到座上王德用威严而轻松的笑声道:“不错、不错,玉田是最合适的人选!相公真乃当世伯乐也!”
梁丰心里一松,差点软倒下来。王德用这句话,就等于是给自己的一份保证书啊!那意思就是告诉自己,你放心去,性命无忧!
夏竦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大喜回头对王德用笑道:“元辅也如此说,那再好不过了。玉田真是不二之选!”
两位大人都这么说。事就算定了。于是一大票西北官员。管他熟还是不熟。全都纷纷拥上来,朝梁副使道贺,祝马到成功,飞黄腾达。这时梁丰又恢复了大好心情,满面春风一一周旋,真如同当年中了探花一般的感觉。方才的害怕,已化作裤裆里嗖嗖的两路清风穿堂而过,反而凉快之极!
所有人都替梁丰乐昏了头。梁丰自己也昏了头,等吃了几杯贺酒,回到屋里床上一躺,翻来覆去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李达端了醒酒汤进来,正要服侍他喝,梁丰却猛地从床上坐起:“不对,受骗了!”吓了李达一跳,差点打翻了汤碗,忙问道:“少爷,说是么不对?”
“唉。说了你也不明白。”梁丰叹气重新躺下。
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吐蕃大使。到底是个是么玩意儿?刚才夏竦当众点了他,他也糊里糊涂接了任务。可程序不对啊,按说必须朝廷降诏:钦赐某某某为某某使出某国某邦完成某任务。最起码要有这么一句话才行,然后还有仪仗、扈从、礼品、诏书、车驾,啥都得准备得妥妥的,才能从容上路。
刚才闹哄哄的,估计没人发现这里面的问题,可现在梁丰琢磨过来了,合着夏竦就得了个同意俩字,人家还没批准定夺呀!那就有两个可能,他写奏章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名字给报了上去,朝廷也批了,所需一应物事随后就到。
另外一种可能,夏竦压根就没打算真让自己出使吐蕃,而只是个打前站的暗使,也就是官方称呼为密使的角色。那就惨了,要的是么也没有,连他妈基本安全都未必得到保障,就这么鬼鬼祟祟摸黑走夜路似的跑到吐蕃去找唃厮啰扯淡。谈成了,等正使一来宣布外交关系成立,签署合作协议完事。谈不成,屎盆子扣自己一脑门,是么办事不力啊、不堪重用啊、耽误军国大事啊,至少就是个降罪!
梁丰又翻身坐起,对着小窗户运气:“他妈的夏老贼,真他娘的狠啊,计中计连环计,中了一计还有一计。第一泡屎让老子踩了,还得把另一只脚也踩进去!”
顺着这个思路,梁丰替自己拟了一条黑色旅行路线图:离开宋境,先暗杀。暗杀不成,去谈判。谈成了,回来的路上再暗杀。谈不成,回来扣屎盆子降罪处罚!话说夏竦派出来的人,要是连这么好的四个机会都逮不着一个,那也别叫夏相公,直接叫夏公公得了!
果然,第二天,梁丰带着一系列问号去到行辕,当着王德用的面,向夏竦提问:“相公,属下出使吐蕃,不知名号、仪仗、随扈、礼品等如何配备?”王德用一愣,对啊,昨天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夏竦听了,哎呀一声,伸手猛击额头,笑道:“真是老了,如此大事,昨日竟忘了交代!玉田苦思了一夜吧?呵呵,这可对不住之至!”说完站起身来走到梁丰面前,他背对王德用,面露微笑与梁丰对视。望着他这副丑恶的样子,梁丰恨不得一拳揍在他脸上。
“本府忘了告诉你,你的名字,本府已自作主张向朝廷奏报了。不过不是跟《平夏十条》一起报的,而是过了两天想起来,因此稍晚了一些。估计,此时朝廷也该有旨意了,只不知何事能到。这次诏书里言明,可派密使先行接洽,若事偕,便派正使相往。玉田,委屈你先做个密使如何?反正朝廷多半也要应了你的使命,到时候两家并作一家,也免得旁人说你与密使争功,岂不甚好?”
连王德用都听不下去了,站起来道:“相公,玉田一身兼二使,如何做得?若他身往未归,朝廷又下诏给他,岂不耽误了大事?”
“这个无妨,本府早就想好了,若是朝廷准奏下诏,便将一应物事所需悉数送至彼邦,到时玉田由暗转明,有何不可?”
话说道这份上,再说就真是无聊了。梁丰忍气吞声,点头说道:“如此属下明白该怎么做了。只求一样,此番出使,既是暗行,便不须人多,百十来人尽够,免得元昊察觉。”
“这个老夫省得,到时自会替你安排,回去好生准备准备,事不宜迟,动身越早越好!”
被夏竦打发出来,梁丰闷闷不乐去到德胜楼,韩琦早在那里等着了。见他进来,忙问端的。梁丰喝一口茶哼一声苦,难受之极。雪里梅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做这个劳什子官儿?现在又唧唧歪歪哼得心烦。要不干脆辞官回家罢了,又不是缺钱使用!”
“唉,晚了!自从那天跟这老儿翻脸,哪里还有路回头?就算老子现在认怂不干,他还会放过我么?”梁丰满脸颓丧。倒把韩琦搞急了,说道:“要不,咱们提前动手如何?”
“呵呵兄弟,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啊!哥哥我领情了,动是么手,他一不谋反,二不作乱,大权在握,谁能咬他?咱们动手才是造反呢!”
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和尚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听说快了。他听说延州无事,言道风沙颇苦,特意要回江南散散心。”雪里梅回答道。
“那,林羽冰呢?”
“在啊,一直在盛和坊那边,最近很少过来。来了我也未必知道。”
“在就好,快派人去把他找来,我有事要他办!”梁丰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