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案情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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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宗道这回倒也不罗嗦,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明白了。本来雷允恭就确实有这事,若是平时,鲁宗道估计还不是雷允恭的对手,要查也得费老大力气。开始时他亲自走访了永安县山陵附近有田地的农家,没人承认这回事,他牛都吹出去了,正着急得没法。谁知从昨夜起,风向急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大堆人纷纷求见鲁大人,一个个声泪俱下控诉雷大太监圈占土地拿赎买钱,家家损失惨重,请求政府严格处理。还拿出乌七八糟的大堆证据,有契约,有收条,有命令,还有前几个月在山陵附近发布的告示,琳琅满目摆在鲁宗道的面前。老头一看大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交了这么好的狗屎运,居然一夜之间就收集齐全雷允恭的罪证,天一亮,就颠颠地赶回京城,汇报战果。
刘娥也没心情再见到那个曾经是自己最佳拍档兼心腹的家伙了,挥挥手让鲁宗道退下。宣布命令,把雷允恭拘押看管,待审明后处理。
至于丁谓,刘娥有些沉吟,处理起来颇有为难。他固然有失察之过,但及时补救,专门派了人去现场查验并试图阻止施工。整个过程虽然发生肢体冲突,也可体谅其下人当时的急迫心情。如果同样关起来并案处理的话,照目前情况看,他跟雷允恭所犯的罪行简直不是一个等级,想了一想,宣布罢丁谓司徒兼侍中衔,暂停职务,回家闭门思过,王曾代理东府事务,主持工作。
还有眼前这个邢中和,最是可恨。好不样的你发什么疯在雷允恭面前胡说八道?节外生枝掀起这么大波澜,就是这厮一句废话害的,一撸到底贬为庶民,即刻离京,从此不准再在京城厮混。
又命冯拯接山陵使、王曾为副使、现任司天监监院暂代提点职,继续操持办理先帝陵寝相关工程事宜。
一口气下了几道旨意,刘娥心里累得不轻,宣布退朝。
丁谓回到家里,出了一声冷汗,心道好险!幸好听了梁丰的话,一夜之间紧急行动,又把时间拿捏得如此精确,才躲开一场灭顶之灾。真该多谢这个小子!
原来他禅堂听了梁丰的计策后,回来就抓紧时间安排。先让丁顺他们立即赶到永安山陵处,无论出水与否,都要立即要求停工,那个顾明全只是安排的一个托儿,让他山上装模作样一番,表示有根有据罢了。打人也是丁谓预先安排好的,已经出水就要连夜打,没出水就要拖到第二天大早再动手。反正邢提点是逃不了这一顿的,只是丁谓自行连夜奏报和别人举报的区别罢了。
外面摆平,里面没有内应也是白搭。丁相公撒出去五千贯钱,秘密打点了同为殿前押班的张景宗。张景宗和雷允恭本来地位相当不相伯仲,谁知近来因雷允恭做的事多,颇得刘娥信任,已经隐隐凌驾于他之上。张景宗岂能咽下这口气?正愁没机会,丁谓就送了这么大一个枕头过来。于是一拍即合,马上就圈定第二天太后有可能问话的人选,一共三四人。料定刘娥着人问话必在此几人中产生,连夜抓紧培训。大幸的是,刘娥居然就点了张景宗亲自问话,太好办了。口气、问题、汇报的先后顺序、语速的控制全由张公公掌握得炉火纯青,这时候他雷允恭不死都没天理了。
其实邢中和也被丁谓连夜买通。丁谓起先还想逼问这厮是谁的主使,居然敢做这等胆大包天之事。哪知邢中和自知事情已经败露,按原来计划已经不可能,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幸免,反而横下一条心,咬定是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被雷允恭当了真。丁谓虽然不信,但还真不敢把他怎么样,此时要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能杀人灭口?只好许了他一万贯,让他挨了这顿打。
邢中和心知事已至此,自己必被罢官,于是除了不肯说出主谋之外,其余全部配合,打定主意,挨一顿打,收钱走人。
最后还有一个好搭子钱惟演,节骨眼上一句分开审问。明里是防止两人串供,暗里却是绝了雷允恭胡乱攀咬,口不择言之患。
几套组合拳下来,同是失察之罪,那结果可就大不一样了。现下才罢了司徒、侍中两个虚衔,已经是万幸!老丁在家差点要上歌舞庆祝一番。
梁丰今日在家整整猫了一天哪里都不去。钱孝仪也没能去东瓦子上班,被他勒令请假,晃到皇城根上打探。反正冯家、钱家的家人他也是相熟了的。特别是钱家,应该会递给他点消息。
果不其然,钱孝仪整整出去差不多三个时辰才得回来,因为本来预计的朝会延时了许多。就好像每天半个小时的新闻联播,忽然主持人宣布:“今天的新闻大约需要60分钟”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冯大人、钱大人等老同志站得腿麻,一出宫门,几乎就扑在家人怀里被架了出来。钱孝仪待百官散尽,才偷偷摸摸点头哈腰走过去向钱惟演问好,老钱微笑点头而去。
钱孝仪回来给小师父汇报了情况,梁丰松了口气。这事儿他还真没把握,关键是要让丁谓做得自然,不要像早有准备的样子,否则必然遭对头怀疑,那么或许有朝一日就会摸到自己身上来。
通过这件事,梁丰忽然发现,自己原来读历史书时存在的正义感正在逐渐消失,或者说是模糊不清。他有些恐惧,恐惧自己是不是会渐渐变得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丁谓是“五鬼”之一,而且是“之首”。自己帮了这么一个人,如今历史已经改写,那么千年之后,自己如果出现在书里,后人会怎么评价自己?
未来的时代脉搏,他也慢慢没法把住了。风眼已然开启,会向哪里吹?吹成什么样子?梁大少爷重新陷入迷茫。
他甩了甩头,自我安慰是为了民族,为了千秋大业。不再纠结思考这件事,转身去寻小嫦,让她小楷誊抄自己才完稿不久的《越来草堂笔记》,这是他准备要送给王曾王相公的书。
而王曾王相公,就是这山陵案的主谋。
此时王相公正在家里闷坐,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会让丁谓这条大鱼脱了钩。
王曾为了算计雷允恭和丁谓这哥俩,可谓处心积虑,精心布置。眼看就要一箭双雕,偏偏出了意外。今日上朝王曾就自始自终一言不发,冷眼看着事态发展。当他看到雷允恭状如筛糠而丁谓出班跪下请罪时,就已经感觉不妙。
他算定丁谓绝对有了后招,否则不可能如此镇定。接下来的一系列发展,王曾实实觉得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八成是丁谓当面不好拒绝雷允恭,真的是自己想到不对派人去调查的结果。可恨邢中和那厮不知回避,好端端地去跟丁家人见面,挨了打,反而帮丁谓撇清了关系!
再回想张景宗的问话,一字一句问得刻板无奇,汇报工作也照实直说,绝对不是跟丁谓有串通的样子。
回到家里,只好仰天叹气,天意如此啊!
不过也不算太坏,出了这件事,丁谓的相位岌岌可危了,不论是自己还是别人拜相。目前朝中还是正人君子多些,结果再坏也比丁谓继续执政好得多。王曾这样安慰自己。
王曾根本就不怕这件事会牵连到自己,因为这个主意从创意到形成再到实施,他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子,像传销一样发展了多少个下线。之所以邢中和打死也不向丁谓吐露主谋,就是因为邢中和在被人拉入伙的时候,一直以为是太后欲除雷允恭,才答应的。等丁谓的人找到他,发现自己上当时,已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拿了一万贯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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