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乱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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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天下女人都这么三八,反正冯程程是的。一回家就唧唧喳喳告诉了他爷爷。冯拯很认真地听完这段很有意思的对话,思索了好半天,憋出两句话来,第一,告诫冯程程不许再听梁丰的墙根儿,这是将来夫妻相处的大忌。无论感情多好,这种做法都会引起对方的猜忌!第二,这番对话将来是招福还是招祸完全不知道,所以绝对不许外传出去。永远当没发生过,不许再提。
冯程程很少得到爷爷如此严肃的教诲,以她的聪明,马上明白了里面的关键。是以立即嘴巴紧闭猛点秀头,发誓这两样都绝不会再犯。
冯拯非常欣赏梁丰对事物的理解能力,能如此一针见血指出朝廷弊病的不少,但具体运用上很少这样清醒的。大家都知道朝廷机构臃肿,可惜每次解决的办法几乎都毫无例外地增加新的机构来分解旧机构。因此梁丰说它是脱了裤子放屁还算是客气的,基本上就属于饮鸩止渴、雪上加霜。
但冯老头暂时不想有什么动作来掺乎这件事,毕竟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他只是很愿意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或许在梁丰身陷其中时能搭一把手。
事态的发展还真有些出乎意料,王曾怒气冲冲回到家里,心里恼恨梁丰小子不懂事,一味袒护**。不知道男女有别么?不知道男有分、女有归的道理么?一个女人当政你梁丰真就这么爽?于是他决定,不顾一切也要在这件事情上占据道德上风,梁丰不说,自己写劄子,定要从天到地从里到外认真剖析出**裁撤用度的重要意义,要让小官家心服口服站在自己这一边才行。
王曾冒着血压飙升的危险,扯过家里早就给他裁好的边角纸张奋笔疾书。但越往下写,笔力就越虚,梁丰咄咄逼人的话语在他耳边不停地响起,使他从潜意识里慢慢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自己真的就是这么有道理么?刘娥她们多点几根蜡烛多穿几件衣裳,对这件事的意义真的就这么大么?自己是不是已经陷入了意气之争而不能自拔?”
所谓君子三省吾身就是这样来的,多想想问题,多拷问拷问自己,最终王曾得出结论,这个劄子再怎么天花乱坠都没用,只能将本来就有些对立的情绪加深、加剧!
长叹一声,扔下笔,凝视窗外春光美景,眼里却充满了萧索之意。他是君子,君子就是要读圣贤书,做圣贤事。现而今天下比较太平,头疼的事不多。于是他就有空发现,目前最要紧的事就是把朝廷大权从一个女人手里夺回来,让爷们来干。偏偏有遗诏在,有小皇帝的年龄实际问题,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徒劳无功。眼见刘娥的权利越来越稳固,自己干着急找不到突破口,好不容易想出一招来还被个臭小子驳得体无完肤,好生烦恼。
于是他决定暂时偃旗息鼓,一码归一码,先搞好计置司的事情,其他的慢慢想办法。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接下来事态的演变超出了王曾的控制范围。因为他打招呼不及时的缘故,排名在他后面的老朋友鲁宗道就率先放了一炮,上了奏章。道理还是老生常谈,说太后母仪天下,要为表率,不可为了区区一点享受就置朝政、置天下于不顾,还是要回到削减用度上来,这样下面才好操作。
鲁宗道太笨,笨就笨在话都不会说。
是刘娥不响应号召吗?根本不是,是小皇帝孝心使然才不让这么干的。可是他鲁宗道放了一通,只字不提真实数据,完全没有说出**哪些费用多了,哪些浪费了。只是泛泛而谈毫无实际。这就惹恼了本来心态很好的刘太后:“老娘是吃你了还是用你了?我没说不减啊,是我儿子孝顺我不许减的,现在你丫的写这么一封破信来恶心我,知道的说你迂阔,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娘在**是如何穷奢极欲呢!你也是常来我们家吹牛打屁的,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娘原来一天六十四根蜡烛的定量都有些不得劲了,现在减成三十二根,这慈宁宫跟他妈小煤窑似的黑,我这都要瞎了,你还让我省。省你妹啊!”
“再说了,什么叫区区一点享受啊?我享受什么啦,穿粗布衣服,吃四菜一汤标准餐。你鲁宗道号称清廉,可你们家里一顿饭就十几二十道菜你当我不知道啊?合着我们赵家省吃俭用下来,全都紧着你们消费才算称职?去你娘的吧!”
生气归生气,刘娥也没打算理睬这厮,先把这破信压两天,也算传达一个信息----**不乐意了,你们各自注意点啊!
还真有不开眼的,陈执中就是一个,看看老战友老领导上书好几天没回复,撸起袖子就开干,他还不光是递了就完,是以公开发表的形式上报的。非但遣词造句不同,而且还大有新意,连同丁谓等人都被他捎带手骂了一遍,说一味逢迎上意,不揣天下侧目,不思致君尧舜,只图尸位素餐等等。
本来快要萎缩的马蜂窝又被他捅大了。丁谓一听大怒:“他娘的我招你惹你了?就事论事你扯这些鸟话作甚?”于是出言自辩,说自己全无私心,完全处于大局考虑,还详实地列举了宫中奉用数据说话,有理有礼有节地批驳陈执中大言无当。陈执中偏偏又顾左右而言他,不看数据,只翻老账。
正当丁谓暴跳之际,有个本来想躲在幕后看戏的人出来讲话了。这人是谁?正是刚刚当上副相不久的吕夷简吕相公。老吕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才到政事堂不久,一贯夹起尾巴做人,老大画圈我画圈混日子。现在一看势头,心里直笑。毕竟是君子们啊,还真有些缺心眼。这样搞法,越闹越输得惨!
于是他出手了,公然赞同丁谓的观点。没别的,就是人家说的有证据,有道理。我吕夷简是帮理不帮亲的,看谁对支持谁。
吕相公支持丁相公,满朝正人君子一片哗然,纷纷把他打为小人队伍。朝廷里小人本来就极少,除了个别如林特、刘承珪等几位,其余都靠着君子们走的。这下子看来吕夷简也不好受了,骂声一片。
吕夷简根本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胜利必将属于自己。果然,赵祯、刘娥正被这些一根筋气得不行时,忽然看到吕夷简的劄子,宝贝得不得了,还是吕相公能体会朕躬啊。这时候刘娥也不同他们纠缠了,马上发了一份单子,晓谕群臣观之。
单子上列举了从大中祥符五年自己做皇后以来,历年的吃穿用度,消耗钱粮数字,列举出哪一年省了多少,直到最近一次又省了多少,现在而今眼目下是多少。完了还很愉快地告诉大家,不用怕,只管挑毛病,若有人觉得还可以省的,只管指出来,一定从善如流削减用度。而且下了狠话,官家不得干预。
满朝文武这下子傻了眼,的的确确,刘娥的生活过得太过简朴,近似于寒酸了。大宋朝优待士大夫,高薪养廉啊,他们的薪俸除了本官差使,还有头衔、荣衔、兼职、出差费、炭火钱、办公费、笔墨纸张费杂七杂八各种补贴,数钱都数到手抽筋。就算他们不贪,光工资都够风风光光过日子了。现在看了皇家用费,都有据可查,谁还敢说太后奢靡?
于是大多数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大多数不说话,还是有人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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