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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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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少听见蓝东亭这么直白拿话刺人的薛嘉禾怔了怔, 她略略敛起了脸上笑容, 轻拍蓝五姑娘的背将她往蓝东亭的方向推了过去, “好了,回家去吧, 这些你带着路上吃。”

蓝五姑娘有些发愣, 呆呆地接过绿盈递来的小吃谢过恩后, 磨磨蹭蹭地站到了蓝东亭身旁。

蓝东亭意味深长地向薛嘉禾行礼告退, 眼神没有再往容决那边看过一眼。

薛嘉禾却仿佛从蓝东亭最后的目光里明白了什么。

幼帝对她做出的指令, 多少是有蓝东亭的授意在内的。

换句话说, 蓝东亭方才的行为是变相地推了她一把。

想到这里,薛嘉禾扭头看了看身旁一声不吭的容决。

容决把一小碟切好的甜瓜拿到她面前,薛嘉禾下意识地接过便叉了一块送到嘴里, 软绵绵的甜瓜跟蜜似的, 她的眉眼不自觉地放松了两分。

小甜水巷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薛嘉禾这一路吃下来, 到尾的时候,已经觉得肚里有些撑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几乎是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 容决便开口问, “不舒服?”

“饱了。”薛嘉禾摇摇头,“再逛也吃不下了, 今日便这样吧。”

马车早在小甜水巷的尽头外等待, 薛嘉禾临上马车前, 似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就站在一步之外的容决。

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比两年前时软化柔和了许多。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要容决一伸手就能碰得到,就算薛嘉禾一不小心脚下打滑,他也能第一时间救人。

薛嘉禾和容决对视了两息,才扭头进了马车里。

马车悠悠重新动起来的时候,薛嘉禾也听见了车厢侧边的另一匹马的蹄声——容决就在一旁的近处。

薛嘉禾下意识地拈了新买的酸枣往嘴里送了一个,垂眼思考了一会儿今日的小甜水巷之行。

虽然跟预想的不一样,但也不是全无收获。

绿盈见薛嘉禾闭目沉思,便没有打扰她,安安静静了一路,等临到了摄政王府门前马车停下的时候,绿盈正要起身,就被睁开眼睛的薛嘉禾叫住了。

“你别动。”薛嘉禾越过绿盈身边,道,“等我下车,你再出来。”

绿盈有些不明所以地把刚抬起一半的屁股放了回去,在薛嘉禾经过时不放心地扶了她一把。

薛嘉禾弯着腰在门帘边上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容决应当下马了,才伸手掀开了车帘,往外一瞥,果然容决就站在车厢口子旁边。

见到先探头出来的人是薛嘉禾而不是绿盈,容决下意识地拧了眉上前一步。

他的步子一动,薛嘉禾便顺理成章地朝他伸出了一只手,是理所当然要人扶着下车的姿势。

薛嘉禾猜想容决是不会拒绝她的。

——果然,容决只是抿紧嘴角,双唇扯成一条紧绷的直线,握住薛嘉禾的手支撑住了她的重量。

薛嘉禾微微一笑,垂目钻出车厢的同时抬足下车,这看起来平平常常的动作却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朝着地面跌了下去。

容决瞳仁一缩,手上用劲将薛嘉禾向自己方向带,另一只手扶到她的腰间牢牢护住,顾不上调整自己的位置,向后重重跌在地上给薛嘉禾当了垫子。

薛嘉禾这一下摔得有惊无险,只脑门在容决胸膛上磕了一下有些痛,其余都被容决给护得密不透风。

倒是原本能轻松避开的容决因为不能随意改变位置而摔得不轻,薛嘉禾撑起身体时见到他的手肘因为撞在地上而磨破了衣服,似乎还渗出了点血迹。

她下意识道,“你——”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容决皱眉,双手仍然稳稳扶着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伤口,“撞到哪里了?”

薛嘉禾目不转睛地同那双寒星似的眼睛对视了半晌,莞尔一笑,“我没事,也没吓到。”

容决的眉没松开,他用松开的一只手在薛嘉禾被撞红的额角按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薛嘉禾说不请自己这会儿是什么心情,她顺着自己的心意垂脸掰开了容决的手,举着他的手臂仔细看了看伤口位置,“摄政王殿下倒是伤了。”

两人的距离本就很近,这一下几乎就是脸贴着脸了。

薛嘉禾轻缓的吐息打着旋儿从容决小臂上经过,他却是从背后开始将浑身的肌肉都绷了个紧,左胸口跟失了魂似的狂跳起来,叫他都有些怀疑近在咫尺的薛嘉禾是不是也能听得见。

容决还没有哪一次像此刻一样意识到萧御医那些话中所蕴含的深意。

他或许早有朦朦胧胧的预料,只是此刻那些预料才像被风吹散了迷雾一般地露出了真面目。

“你果然是……”

恍惚间,容决听见薛嘉禾低低地说了什么,不及细听,薛嘉禾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臂,牵着绿盈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摄政王殿下的伤应当不碍事,让府中管家处理吧。”

容决几乎是直觉地知道薛嘉禾那句飘散在疯子中的话语十分重要,但薛嘉禾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带着绿盈便往摄政王府内走去。

临到了门槛处时,薛嘉禾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容决笑了笑。

“今日很好,多谢摄政王殿下招待。”她说。

容决愣了半晌才站了起来,他浑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自己手肘上那点轻微得不值一提的伤,脑子里回想的全是薛嘉禾这一日的变化。

——蓝东亭?他算个什么?

同平日里所见的虽然多少有些不同,但今日在小甜水巷遇见蓝家兄妹,应当确实是意外。

毕竟蓝家兄妹来了就走,薛嘉禾也只同蓝东亭说了一两句话。

倒是最后摄政王府门口那场有惊无险的意外……

容决搭弓射箭,稳稳命中八十步外的靶心,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他教薛嘉禾射箭那时脑子里便想着“一箭穿心”,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自己才是那被穿了心的靶子。

……

薛嘉禾回到西棠院后,换了衣裳又坐了许久,才从摄政王府前突然得到的认知里回过了神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会相信容决还有那副微微红了耳根的模样。

一直以来,薛嘉禾坚信容决厌恶着和“薛”之一字有关的任何人,走了误区,因而对容决的判断也自然而然地走了偏路。

而今日,幼帝蓝东亭绿盈等等多方提醒,薛嘉禾又自己亲身试探过容决的反应,这时候她要是再反应不过来,那就不是钻了牛角尖,而是蠢得不识人心了。

“原来陛下和你说得没错,”薛嘉禾低低叹道,“是我自己迷了自己的眼。”

绿盈正轻手轻脚给薛嘉禾盖毯子,听见她开口便笑道,“我当殿下睡了呢。”

薛嘉禾睁开眼睛,将落在自己腿上的毯子掖了掖,神色清明,“既然有了确信,陛下吩咐的事我会做的。”

绿盈转而给薛嘉禾倒水,她道,“还有好几日的时间,殿下不必焦急。”

薛嘉禾嗯了一声,两人耳语般的交流再次告一段落。

将这杯消食的茶慢悠悠喝了见底后,薛嘉禾才像是突然想起来地道,“明日萧大人来?”

“正是。”绿盈颔首,“殿下若有什么要吩咐萧大人带的,我今日便去太医院让他准备好。”

“没什么需要的,”薛嘉禾缓缓摇头,“用得上的,我都已经有了。”

薛嘉禾在小甜水巷吃了一上午,回府之后自然略过了午饭,等到晚饭时分,容决果然如同前几日一样赶到了西棠院。

薛嘉禾将早让绿盈取出来的伤药放到桌上,扫了一眼容决已经更换过的衣服,“摄政王殿下的伤口处理过了?”

“上过药了。”容决眼也不眨地道。

其实当然没有。

容决在军营里待了那么多年,这点擦伤实在什么也算不上,他根本没看在眼里,自然也没怎么在意,演武场出来后换衣服时随意擦了擦罢了。

薛嘉禾抬脸看他,“那摄政王殿下也不介意我看上一眼吧。”

容决的视线在桌上那小罐膏药上停了停,认出那是他在秋狩时让赵白送去给薛嘉禾的伤药,没解手甲,“伤口不好看,马上要用饭,不必看了。”

薛嘉禾淡然道,“我就要看。”

这幅今天刚刚从小甜水巷得到启发的任性模样,她用得还挺顺手。

容决:“……”他当然没能拗过薛嘉禾,只能道,“我去外屋上药。”

他说着,正要伸手抄起桌上伤药,薛嘉禾却先一步将药拿了起来,她道,“解开我看看。”见容决迟疑着没动作,她又补充,“好歹是为救我受的伤,不看一眼我过意不去。”

容决没了办法,他想着伤口也不大,便解开手甲捋起衣袖给薛嘉禾看了一眼,道,“一两天的功夫就能结痂了。”

薛嘉禾微微俯身看向那片擦伤。

类似的伤薛嘉禾自己也受过不少,面积虽大,但确实往往伤口都不会太深,只是疤通常零零散散的,愈合起来也不好看——更何况容决臂上这伤明显只是水里冲了冲的处理罢了。

想到从马车跌落是自己有意为之,薛嘉禾抿了嘴唇,“你将手臂伸过来。”

容决只当她看不清,依言照做,但谨慎地只探了一小截——毕竟擦伤的面积之大,血红一片,看起来确实有些吓人。

但薛嘉禾却拧开小罐,指尖蘸了膏药,垂眼小心地涂到了容决刚刚洗过的伤口上。

明枪暗箭里都走过十八遭的容决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战栗从尾椎骨一路窜到天灵盖,浑身都绷紧燥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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