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 59 章
窦阳打开包装精美的盒子, 在林清叶紧张的眼神中拿出里面的礼物——一张漂亮的信纸。
一张信纸作为礼物。
大概出乎窦阳的预料，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似乎很意外。
林清叶本来心虚, 见他惊讶便紧张地说：“你不让我买礼物，我……我实在不知道送你什么, 原本想做点东西, 可惜我笨手笨脚的不会做, 最后……咳咳……就送了这个。”
好歹以前是写小说的, 肚子里装了点墨水。窦阳又是个搞艺术的文艺青年, 送他一封信、一首诗歌，说不定他会喜欢……吧？
林清叶不太确定。
诗歌现场想的，绞尽脑汁，搜肠刮肚, 几乎把他快要忘掉的文学细胞统统折腾了个遍, 才想出了几句文绉绉的歪诗。动笔才发现写小说和写诗歌完全是两码子事, 不过触类旁通, 反正都是文字工作, 弄一弄好歹能整出点艺术性出来。林清叶写了差不多十首, 每一首都用尽力气, 用自己自由的灵魂和灵感, 用最广阔最发散的思绪写出对窦阳的感情——俗称瞎几把乱写。
奋笔疾书了很久，发现不对劲儿啊, 现代诗貌似不是这么个写法。
又去查了现代诗的写作手法、韵律之类的资料, 看了半天后发现现代诗追求的是自由派, 各种韵律啊修辞啊用语啊可以讲究也可以不讲究，也就是说现代诗还真就是瞎几把乱写，反正把情感表达出来完事儿。
熬到了凌晨，困得不行了，林清叶在自己写好的十首诗中挑了首自认为写得最好的，修修改改，最终简炼成一首小诗，再手写到精心挑选的信纸上，包装好送给窦阳。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写诗送人呢。
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窦阳发笑，他也只能忍着，反正……反正他写得烂嘛……
窦阳诧异过后，念出上面的内容：
“你是太阳/是月亮/是最亮的星
是喜悦/是温柔/是光耀明媚
是永恒深渊里的大树
长于黑暗之地
开出最纯白的花
花瓣纷飞/盖住深沉的夜”
窦阳合上纸，眼里都是笑，“你这样夸我真让人不好意思，我有那么好吗？”
“当然有！”林清叶很肯定地说，“你本来就是这样的，童年的时候那么辛苦，却能够克服困难成为大画家，执着地追求自己的梦想，一边又和病魔战斗，人却很温柔阳光……窦阳，你真的很好很好……”
林清叶快速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脸，“我……写作水平不高，从来没写过诗，这个……这个……写得不好不要见怪……”
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已经走到他身边，轻轻将他拥入怀里。
“这么说，清叶生命里第一次写的情诗给了我？”
“呃？”第一次写诗不错，但不是情诗啊阳阳，你看清楚，我真的没写“我爱你”几个字……
“清叶第一次给我写情诗，我高兴来不及，怎么可能不喜欢呢？”窦阳将头放在林清叶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林清叶的耳朵慢慢红了。
他张了张口，原本想解释自己写的不是情诗，然而看到窦阳兴奋的样子，实在不想在这种美好的氛围下泼他冷水。
……算了。
情诗就情诗吧。
反正窦阳说的时间快到了，到时候去看日出，再把一切和盘托出吧。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窦阳将信纸小心折起来放进盒子，像拿着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把盒子藏进卧室的保险柜里。
林清叶看到他如此重视，心情十分复杂。
“对了，我也要送你一件礼物。”窦阳关好保险柜，兴致勃勃地拉着林清叶的手，将他带到一楼。
“你不会送我画吧？”林清叶随口问。
窦阳惊讶地转头。
林清叶一怔，“我猜对了？”
青年点点头，随即笑弯了腰，“清叶好厉害，能猜到我能送什么。”
我当然能猜到。
林清叶想，毕竟我很了解你。
“和清叶在一起很舒服，我感觉，你很了解我，就像我的另一半。”窦阳走进画室，背对着林清叶整理画板。
林清叶看不到他的表情。
“曾经有人做过实验，想知道两个人找到灵魂伴侣的概率有多少，结果实验结果证明这个几率很小很小，和中彩票一样。在茫茫世界里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已经不容易，若那个人还喜欢自己，就更不容易了，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还能彼此了解对方的想法和行为，成为灵魂伴侣，那几率几乎趋近于零……”窦阳双手拿着一幅画，缓缓转过身，声音很轻很轻，“我何德何能，竟然能遇到一个……”
他举着的那副画上，一名青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头发短短的，咧着嘴大笑。
看到那副画，林清叶的瞳孔瞬间放大，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那副画上的人，是他，又不是他。
准确地说，画上的那个人，更像穿越前的自己。
当然林清叶和林好本来就长得很像，若论相像，画上的人和两个都像。然而，林清叶身形纤细，容貌更艳丽精致，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而画面上的青年，身材要壮一些，头发剪得短短的，容貌并没有那么精致，浑身的气质更逼近于“帅气的男人”而不是“精致的美少年”。
林清叶确定，画上的男人更像林好。
可是……怎么可能呢？
明明窦阳从来没见过自己以前的样子，他对着林清叶的模样作画，怎么就画出了林好的模样？
林清叶的眼睛不断地在画上来回逡巡，在细节和神韵里仔细寻找，手指微微蜷缩着，呼吸也急促起来。
“窦阳……”他感觉嗓子有些发干，“这是我吗？”
“是你啊。”窦阳看了一眼画，抬头从林清叶的表情里读出了点什么，解释道，“我是照着你的样子画的，又根据灵感调整了一下，这样感觉更好……如果你不喜欢，我马上改……”
“不用！”林清叶立马拒绝，走到他身边主动接过那幅画抱在怀里，深吸一口气说，“我很喜欢，这幅画很好。”
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最初的样子。
窦阳却把他最初的模样找回来了。
真是最好的礼物！
他紧紧抱着画，嘴唇动了动，又说了一句“谢谢”。
除了谢谢，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当然，怀念以前的模样似乎有些矫情，然而人始终都是念旧的，他已经适应了现在的模样、现在的生活，可以前的那些东西依旧存在脑海，一时半刻不能忘怀。
这幅画，真是送到他的心坎儿。
房间里寂静无声，窗外的晚霞漫天，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林清叶激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感动过后，又是愧疚。
窦阳……哎……窦阳……
林清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窦阳很好，真的太好了！
要是他知道自己骗了他，不是他曾经记忆里的那个人，会不会很生气很难过？
应该会的吧。
换成是自己，若是知道别骗，肯定会难受得要死。
然而……长痛不如短痛，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相不可能瞒一辈子，与其被发现，不如主动交代，说不定会以柔和的方式解决两人之间的恩怨。
可是说出真相，两人之间……是不是就彻底结束了？正常情况下，知道自己一直在骗他，从头到尾都是虚假的，窦阳肯定会再也不想见自己了吧。
那这一周的时间，说不定就是两人相处的最后时光？
林清叶忽然有点不舍。
之前和钟赤羽在一起的时候，知道钟赤羽的失眠症好了会结束关系，他的心情是轻松愉悦的，是一种解决了一件难以解决的事的放松感，然而到了窦阳这里，他却有了不舍。
或许在他的心里，不知不觉间已经把窦阳的位置上升了一个阶梯，处于一种“朋友”“假恋人”“儿子”的混合状态，才会让他在想到与之分别时就不舍、难受，而且刚刚窦阳那副画又深深打动了他，让他对窦阳的感情又上升了一段，想到以后要分别，他便更难受、更愧疚了。
怀着这种复杂的感情，想到几乎可以倒计时的分别日子，林清叶再也不想让窦阳难过伤心，也不想让他不快，近乎是顺从地听从窦阳的要求，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窦阳感受到自己对他的爱护。
此后的几天，林清叶变本加厉地对窦阳好，近乎予取予求，哄得文艺青年非常开心，林清叶甚至留下来吃晚饭，又逗留一段时间再走，想办法延长两人相处的时间。
一转眼便到了约定看日出的时间，窦阳说他的病情治愈了。
林清叶询问魏医生，也得到肯定的答复。
条件成熟了。
林清叶早早准备好背包，先给白丽芳请了假，又去跟江奕辰说明情况。
“你要出去？”江奕辰愣了一下。
最近一段时间，林清叶能感觉到江奕辰对自己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当然他对自己一向不错，这段时间更不错了。江奕辰总会有事没事地在他身边晃，留在别墅的时间也相对多了一些，更有几次似乎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这种状态放在其他人身上没什么奇怪的，但放在江奕辰身上就显得很奇怪。
按照常理，林清叶应该好奇地追问才对，然而他满心满眼都是窦阳窦阳窦阳，见他不说便懒得追问了。在他心里，能有江奕辰解决不了的事吗？
如果有，找他林清叶更没什么用啦！
按照这样的逻辑，林清叶便没有询问他。
“对，和朋友约好了。”林清叶说。
江奕辰迟疑了一下，问：“是最近你天天去见的那位朋友吗？”
听到他这么说，林清叶有点尴尬，片刻才点点头。不知道江奕辰会不会后悔为自己修桥，让自己天天往那边跑。
“今天可以不去吗？”江奕辰说。
“啊？”林清叶傻眼。
他来之前，根本没准备听到否定的答案，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什么请求，江奕辰绝对不会为难，所以这次他也想当然地认为可以得到支持。
“可是已经约好了。”林清叶说。
“我……”
“……？”
又来了，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林清叶总算有了好奇心，“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他这么一问，倒像把江奕辰问住了，片刻后他脸上那种迟疑的表情消失，恢复成以往的理智，“没有，你去吧，注意安全。”
“真没有？”
江奕辰笑了笑，“去吧。”
林清叶想追问，江奕辰已经起身离开客厅，前往白房子看江明海。
林清叶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早上九点，快要迟到了，他便停止发问，背着背包离开了江家。
家里的事，等他把窦阳那边解决了再说吧。
窦阳那边到了关键时刻，一定不能掉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