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在劫难逃
晚九点,翠府六楼的包房,西江厅。
“高千部?”任凯哑然失笑,望着老于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以他跟俞连达的交情,你这个新媳妇怕是要两头受气了。”
“这个我不担心,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东风。都无所谓。我担心的是另有其人。”老于抿了一口酒,若有所指的看了看他。
任凯心中一动,目光闪烁,笑道,“温如玉找过你了?”
老于满脸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她提到了赵蔷。”
任凯眼睛眯了眯,不在意的打了个哈哈,问道,“女人就是喜欢疑神疑鬼,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老于没有笑,轻轻吁了口气,说道,“十七年了,已经过去十七年了。这么多年没人提起。我都以为自己忘记了。突然被人问到,说实话,有些吃惊。”
任凯呵呵一笑,说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该忘就忘了吧。”
老于苦笑一声,仰脖喝掉杯中酒,说道,“你呢?真的也忘记了吗?”
任凯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早忘了。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老于长叹一声,说道,“她是有错,可错不至死。那时我们都还年少,天真的认为这世界除了黑就是白。唉,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头再想想,当年的事儿怕是别有隐情。”
任凯抬眼望了望窗外萧瑟的街道,幽幽的说道,“有隐情又如何?无论怎样,都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在场那多人都可以作证。唉,腊八粥摔得满地都是,都分不清脑子在哪儿。可惜了,满满的一盆粥,那是赵薇熬了一整晚才熬好的。”
老于“呕”的一声,差点吐出来。把眼前的一盘香闷牛腩推的老远,定了定神,才苦着脸说道,“不说了,再说下去就要做噩梦了。我提醒你,古往今来,因爱成恨的先例太多,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尤其是像她这种出身的,一旦反目,造成的后果是我们难以承受的。”
任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笑道,“嗯,我会注意的。”
这个话题一结束,两人明显觉得轻松许多。
“赵琳找你了吗?”老于突然想起一件事儿,随口就问了出来。
“没有。怎么?找到你头上了?”任凯笑着问道。
“嗯。是为廖三河的事儿。”老于也没藏着掖着,帮着两人倒满酒,说道,“能抬抬手吗?”
任凯想了想,说道,“也不用瞒你。这事儿的关键不在这里。我要硬拦着,怕是要得罪人。为了他们,不值当。如果你不是太为难,就不要插手。”
老于拿着酒杯,寻思了一会儿,缓缓的点点头,说道,“是冲廖德兴?”
任凯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龙城府台二期,纪清河的家中。
几盘子真空包装的酱肉,一个炒豆芽,一个花生米,两瓶三十年老白汾。
“大洪哥,事情过去就算了。何必平白得罪人?再说,任凯都不说什么了,你还这么针对廖三河干嘛?他老子可不是吃素的,别看快退休了,手底下还是有些人脉的,成事儿不好说,但坏起事儿来,不要太简单。”纪清河大嘴巴一通说,却没有发现赵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少说这些屁话,你就说,是谁来让你当说客的?”赵洪红着眼珠子,少有的现出一丝醉态。
“这……”纪清河看了他这副模样,再没脑子也知道捋到了虎须,诺诺的不敢再说下去。
“廖德兴?我他妈就是冲着他去的。”赵洪重重的一拍桌子,破口大骂,“老阉驴,上辈子缺了大德了,生了廖三河那个崽子,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坏事做尽。老子都要滚蛋了,还忌讳他妈个蛋。非的让廖家老三把牢底坐穿。”
“这……大洪哥,廖德兴就要回家种白菜了,你跟他计较什么劲儿。我看……”纪清河看出了赵洪的失态,一方面有些奇怪,另一方面也想劝劝他,这分明就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做来何用?
赵洪又是重重的一拍桌子,打断纪清河的话。
不过,大概是拍的时候,没收住,力气使大了,半边胳膊被震的些发麻。龇牙咧嘴的吸了口气,抬起手臂,看了看。一时间就忘记自己要说的话,等揉了揉胳膊,抬眼一看,才发现纪清河正捂着嘴偷乐。
他勃然大怒,又准备拍桌子,晃了晃脑袋,总算是勉强控制住了。
这下好了,纪清河先装模作样的咳嗽几声,接着就是放声大笑。
他看着大笑不止的纪清河,也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起来,真像个小丑啊。
纪清河笑着笑着,无意中看到大洪哥泪流满面的坐在那里无声的傻笑,一下子慌了神,赶紧站起身,忐忑不安的说道,“大洪哥,对不住,是我鬼迷心窍,听了高千部的话,还以为……,我不说了,你也别这样。”
赵洪也不在意自己脸上涕泪齐流,嘿嘿笑道,“十几年前,我被袁季平选中,成了他的秘书。那时候廖德兴是市委秘书长,俩人都是梅正东的嫡系,时常争宠。廖德兴那个老阉驴,抓了我一个错处,逼着我暗中下手,去捅袁季平一刀。哈哈,你说我傻不傻,居然就被吓住了。”
纪清河吓傻了,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赵洪抹了一把脸,拿起酒杯,将酒一口吞下,眯着眼睛冷笑道,“袁季平这个伪君子,其实早就有所察觉,却一直按兵不动,就等着我往里钻。可怜我被他们推来推去,当成角力的工具。最终袁季平获胜,廖德兴那个老阉驴失势。而我,呵呵……”
纪清河长叹一声,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脊背,说道,“大洪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赵洪恨恨的咬着牙,说道,“十年了,我背上背着三姓家奴的恶名,打掉牙齿和血吞,他妈的,换来的是什么?还有六年,我还要坐六年的冷板凳,才能滚回家种白菜。他倒好,再有四十多天就能回去颐养天年。操,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纪清河大惊,好忙说道,“大洪哥,嫂子贤惠,大侄子又有出息,你何苦与他豁出命的对着干?算了!我的亲哥,算了。”
赵洪这时酒劲儿上涌,已经听不清他的话,只是威严的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然后就直接向后倒去,连带着满桌酒菜掀翻在地,狼藉一片。
翠府酒店。
老于听了任凯的讲述,良久没有作声,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廖德兴一向官声不错,没想到在这事儿上与人结了大仇。赵洪这几年仕途多舛,根子上原来在这儿。”
任凯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语气寂寥,说道,“官场险恶,前一刻还是恩,后一刻就是仇。这就是我不愿进入体制的一个原因。春秋无义战。平心而论,廖德兴也好,赵洪也罢,无所谓对与错。可廖家与我不对头,我再怎么做,他们也不会忘记曾经的仇怨。两头非要选一头,只能选赵洪。所以……,你懂的。”
老于皱了皱眉,问道,“廖三河的问题很严重?”
任凯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廖德兴其实已经六十五了。早年改过一次年龄,往小改了五岁。所以看着就显得有些衰老。满脸的老年斑,浑身干瘦,精神倒是不错。
他望着女婿,满是微笑,说道,“袁书记怎么说?”
杜子峰面有难色,好半天才低声说道,“袁书记说知道了。”
廖德兴脸上的失望,遮掩都遮掩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倒也不能怨他,一朝天子一朝臣。毕竟他也不容易,到现在了,连个名分都没有。唉,怪只怪三儿眼瞎,动了不该动的人。”
杜子峰低着头,不敢看老岳父的脸,咬了咬牙,说道,“爸,三儿的问题。可能比较……比较严重。”
一旁的廖海燕早就按耐不住了,吼道,“严重个屁,又没动手,他还能真的把三儿冤枉了不成?”
廖德兴闻言,摆了摆手,有些不快的问道,“子峰,你又听到什么风声了?”
杜子峰满脑门子汗,苦着脸说道,“爸,三儿被牵扯到好几起绑架杀人案中,还有贩毒跟……”话还没说完,廖德兴就已经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快打120,快打120。”满屋子都是廖海燕凄厉的叫喊声。
杜子峰不动声色的看看屋内乱成一锅粥的样子,冷笑连连,随后悄然离去。
郝平原皱着眉头,翻着手里的预审记录,倒吸了一口冷气。勉强定了定神,抬头对面前站着的小警察,说道,“小安,这些口供都是廖三河亲口供述的?”
小安腼腆的笑了笑,说道,“报告郝队长,这些都是他亲口供述的。有些已经查实,有些正在寻找旁证。”
郝平原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看了这口供,分明是活腻了自己给自己找一条死路啊。
小安看出领导的疑惑,小声说道,“这小子是个料子鬼,瘾大的吓人。毒瘾上来,问什么说什么。有些话,太过匪夷所思,我就另外记了下来。”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递了过去。
郝平原没有接,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小安,我对你怎么样,你心知肚明。问你几句,要实话实说。”
小安眼睛眨了眨,看着手里的小本子,没有作声。
郝平原盯着他,缓缓说道,“是不是他?”
小安镇定的让他感到害怕,听了他的话,只是笑笑,依旧没有作声。
郝平原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唉,廖家惹上这种麻烦。怕是在劫难逃了。”说完伸手接过小本子,转身推门而去。
小安凝目望着他的背影,苦笑一声,拿出手机拨了电话,“拐哥,事情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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