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王莽谦恭下士时
任凯知道丁建国百分之百是冲自己来的。不过,应该没有恶意。否则,换个生面孔成功机率更大。
他隔着车窗玻璃冷冷的望着丁建国,相信对方也能够看到自己。
“你怎么开的车?”冯三同样认出了他,站了个丁字步,随时准备抬腿。
车玻璃的膜不是很厚,丁建国影影绰绰看到一张脸,知道那就是任凯。他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冯三的话,扶着车窗,低声说道,“有人打赌输了,如今让我来兑现。”说完缓缓的单膝跪地,嘴里兀自说道,“他还说,希望可以给大家一条路走。”
车玻璃摇了下来,任凯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点头说道,“知道了。修车的钱我会找他要。这条路不好走,保重。”说完之后,车玻璃又闭合了。
丁建国呵呵一笑,迅速起身,开车离去。
冯三四处观望了一会儿,回到车里。
“三哥,走吧。”任凯闭着眼睛说道。
省军区大院,一栋三层小楼,依然亮着灯。
魏强放下电话,才发现手心里满是冷汗。
是陈功成打来的,内容也不是什么机密,可他听了依然有些胆战心惊。
“外示谦恭折节,宽让仁厚之象,实则怀藏倾轧嫉妒之心。王莽?呵呵。你做不了王莽!”他慢慢的在屋里踱着方步,冷笑连连。
听到楼下一阵嘈杂,接着是老伴儿肖文的声音。抬头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不由得皱了皱眉,走到门口,想了想,又绕回来,长叹一声。
肖文指了指儿子和女儿,又偷眼看了看楼上,压低声音说道,“这都几点了,还知道回来啊,小心老头子收拾你们!”
魏立华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搂着妈妈的胳膊,低声说道,“老头今天怎么回来了?”
魏立庭冷笑着说道,“收拾?无非是赶出家门而已,又不是第一次。”
肖文急忙上去拍了儿子一下,气道,“你是不是见不得家里安生?他再怎么说,也是你老子。”
魏立华也低声讥讽道,“少说两句吧,刚才在阮菁菁跟前也不见你这么硬气。”
魏立庭一时语塞,干咳几声,不再说话。
肖文一听,笑吟吟的说道,“立庭交女朋友了?快跟妈讲讲,干什么的?多大了?漂亮吗?”
魏立庭苦笑着说道,“八字都没一撇,小妹的话能信吗?不说了,困了,睡觉。”说完一溜烟,跑进了一楼的卧室,把门关好,不再出来。
魏立华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咯咯笑道,“我也困了,睡觉去了。”说完一路小跑,上到三楼。
“两个兔崽子。唉……。”肖文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上楼。她比丈夫小三岁,在省物价局工作,前年办了退休,一门心思等着在家哄孙子。
二楼书房的门依旧紧闭,魏强像贼一样立在门后,听到老伴儿的脚步声,急忙跑回书桌后站定。
“老头子,儿子交女朋友了。”肖文推门进去,满脸喜气的说道。
“哎呀,他都快三十了,交个女朋友,有什么稀奇。又不是第一次。你怎么还不睡?这都十二点多了,身体吃得消吗?”魏强的目光从书桌上移开,皱着眉头说道。
“家和万事兴。你说你整天板着面孔,给谁看?搞清楚,这是家里,不是部队。”肖文有些不高兴。
“家里就更要严格。咱们周围因为子女而败的家庭还少吗?对孩子们,千万不能放松要求。这是为他们好。现在可能不理解,等有一天理解了,会感谢咱们的。”魏强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你又听到什么了?自己的儿子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肖文年近三十才有了儿子,丈夫又常年不在身边,与子女感情极深。
“你看你,我就随口说说,你急什么?快睡觉去吧。再晚了,明天又该头疼了。”魏强别看为人强势,可在老伴儿跟前却直不起腰来,两个孩子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几年,里里外外全是肖文一个人操持,有愧啊。
在桑拿房里,丁建国与纪清河真正做到了坦诚相见。
“他能明白吗?”纪清河舀了一瓢水直接就倒在了桑拿石上,热气蒸腾,口鼻都感到了灼热。
丁建国用毛巾捂着鼻子,慢慢适应着桑拿房里的温度,好半天才说道,“不要忘记他的绰号。一个人的名字可能与他本人有差错,但绰号却绝不会错。他一天到晚干的就是琢磨人的营生,怎么会不明白。也许看见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否则,怎么会让我保重?”
纪清河望着通红的桑拿石,摇头说道,“他最好真的明白,否则你就有危险了。”
丁建国看了看好友光溜溜的屁股,突兀的说了一句,“你的屁股真白。”
“我去。”纪清河觉得菊花一紧,赶紧用毛巾围起来,转过身骂道,“滚,老子挂念你的生死,你却把主意打到老子屁股上来了。有没有人性?”
丁建国舔了舔嘴唇,故意露出龌龊的笑容,说道,“你看你,太敏感了。屁股白又不是什么坏事儿。”
纪清河打了个冷颤,咽了口唾沫,骂道,“就不该让大洪哥把你弄出来。”
任凯没回家,原路返回那间小平房。
“你跟二拐、麻四交代一下,今后与丁建国发生冲突,不要留手。但要注意分寸。”任凯躺在土炕上,枕着胳膊,说道。
“有人把他放出来,就是专门对付咱们的?”冯三有些不解。
“说‘对付’这个词,不合适。”任凯仰着脸望着屋顶,笑着说道,“有些地方,最忌讳一家独大。就像邝聋子,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一统龙城江湖道。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干?要有竞争,要有平衡。”
“尤其是联盟白头翁和鲍六斤以后。”冯三也明白了。
“对,还有人不愿意让邝聋子和郎全义的狗跳出来乱咬,于是丁建国被推出来就顺理成章了。只是赵洪为什么掺和进来,就有些看不透了。”任凯眯着眼睛,想了想,接着说道,“白头佬那里,你定个花圈,让麻四送去。丁建国既然要演戏,没个对手怎么行?”
冯三呵呵一笑,不再说话。
王小林看着丈夫狼吞虎咽的吃着方便面,眼泪成串的往下落,哽咽说道,“退下来就退下来吧,你也不年轻了。何苦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儿子昨天才打来电话,说女方家提出要见咱们。也许明年就能抱孙子了。你……”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
“看你,吃袋方便面算什么,好像我刚从苦窑里走出来似的。儿子都说什么了?钱够使唤吗?”赵洪满脸疲惫,眼窝深陷,笑着说道。
女人一听丈夫把话题岔开,就知道劝不住了,暗暗叹了口气,只得顺着他说道,“女方家挺满意。也是,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在京城有套自己的房子,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他们家一毛钱都不用出,房子,车子全都有了。”讲到后来,自己都收不住了,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大堆。
赵洪满脸笑容,边吃边胡乱应承着,听到有趣的地方,还忍不住大笑几声。
夫妻俩有说有笑,收拾停当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王小林顶不住,很快就起了鼾声。
赵洪一直躺着,等到快三点的时候,才慢慢的起身,借着床头的小灯,满是不舍的望着妻子,忍了一晚的眼泪终究还是掉落下来。
想到今后的日子里,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这双柔弱的肩膀扛起,差点哽咽出声来。
就这样默默的坐在妻子身旁,直到快四点了,才咬牙离去。
第二天早上,王小林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迷迷糊糊开了门,入眼的是满楼道的警察。为首的正是纪清河。
望着睡眼惺忪的女人,纪清河满是不忍,硬着头皮,涩声说道,“嫂子,大洪哥出了些问题。我们要进去找一找,这是搜查令。你看……”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连头也垂下来了。
王小林闻言,恍惚了一下,扶着门框慢慢的歪倒在地上。
纪清河急了,对两个女警喊道,“眼瞎啊。躲在后边干什么,还不赶紧的送医院,用我的车。吗的,我他吗的这叫干的什么事儿?”
一旁的一个瘦小警察四处看了看,凑过来,低声说道,“队长,还是办正事儿要紧。”说着冲他使了使眼色。
纪清河无奈的对身后的人喊道,“留两个守在门口,去把邻居的成年家属叫来作证。其余的人跟在我身后,不许擅自行动。”
客厅的茶几上压着一封信,他们一进去就看到了。
“小林,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放心,不是死,只是自首。我还要等着哄孙子呢。本来想当面说给你,可我不忍,更不敢。”
“还记得龙小年有一次送来一箱子东西吗?你没有打开。那里边是五十万欧元。为此,我只能选择跟在他后边。如今大错已成,追悔莫及。”
……
在农历腊月初一这天,天南省又爆出新闻,公安厅常务副厅长赵洪抱着五十万欧元向新到任的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寇思文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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