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四七把椅子
“唉,这种愚弄百姓的江湖骗术,你也信?”任凯见他面色如土,忍不住笑道。
郭建军闻言,脸上一僵,叹了口气,说道,“五十而知天命。孔夫子在我这个年纪才感悟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人事听天命的道理。我算什么?充其量也就是个从六品的佐官。被你唬住,也在情理之中。”
任凯摇了摇头,给两人沏好茶水,低声说道,“智小庭的问题大不大?”
郭建军望着杯里的茶汤,淡淡说道,“问题大不大,就看怎么定性了。一个多小时之前,省纪委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会议,会上有人提到智小庭的问题,马天泽没有回避,只说了句,对年轻干部的保护不能超越宪法权限。”
任凯没有质疑消息的来源及真实。面前这人在省纪委躬耕将近三十年,可以说把半辈子都奉献出去了。想打听点事儿,不要太简单。
“剪其枝叶,动其主干,掘其根本。呵呵,看来天南的人事又要让人眼花缭乱了。”任凯抿了口茶,摇头笑道。
“当年的事儿,到底有没有陈功成?”郭建军打起精神,凝目望向任凯,缓缓说道。
“赵蔷是被袁季平的人带走的。梅正东在场是一定的。梅海生那个崽子,我找人在里边炮制几天,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陈功成……不能确定。其实,十七年过去了,除了袁季平,其余的人怎么还会记得?对于他们来讲,不过是睡个女人而已!”任凯语气平和,拿茶杯的手丝毫不颤。
郭建军见了,心里直发寒,顿了顿,才说道,“廖德兴负责梅正东的日常安排,他……会不会有意隐瞒什么?”
任凯沉吟半晌,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袁季平,没有以死报恩的胸襟。况且,廖三河死在他前头。他最恨的应该就是袁季平,绝没有反过来帮忙的道理。”
郭建军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着他说道,“那也就是说,无论有没有陈功成。赵蔷的事儿很快就会彻底结束。我能这么理解吗?”
任凯笑了笑,半眯着眼睛,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同样的话,我也曾对张恒讲过。如今舟已半渡,首尾难望,绝无下船的可能。我勉强能做到的就是两不相帮。况且,这十七年来,为了报仇,我失去太多的东西。就在刚才,赵薇还考较了我一道数学题,很简单,三年与十七年,哪个久一些?如果是你,怎么选?”
郭建军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回答也直指人心,“我没有那么多情感纠葛,就连唯一的老婆还是潘金莲。所以,这道题的答案,我的选择可能跟你不一样。”
任凯撇了撇嘴,示意他说下去。
郭建军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知道在最初的时候,我为什么素未蒙面就敢登你的门吗?因为我的一个大恩人曾说,此人尽管城府深沉,却是个面冷心热的,唯有不留后路的赤城方能打动。”
任凯淡淡一笑,没有插话。
郭建军目视前方,神色坚毅,接着说道,“十七年?呵呵,你错了。这十七年并不是仇恨的跨度。在这十七年中,你暗中资助老幼,受你恩惠的不知凡几。远的就不必说了。孙天宝强奸许宁宁一案,为了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你甘愿惹下骂名,于口诛笔伐而不顾,事后又悄然隐退。由此,孔燕燕对你芳心可可,温如玉对你另眼相看。要我说,她们选的好!这样的男人,她们要看不到,那才真是瞎了眼!”
任凯听了,目瞪口呆,满脸凌乱,心中仿佛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郭建军假装没有
看到,继续慷慨陈词,“单豆豆惨遭意外,生命垂危之际,是你,奋不顾身,全力施为。发在网上的那截视频,我看了,尤其是你将她骂活那段,简直是字字诛心,发人深省。可以这样讲,她的命是你一手从鬼门关里拽回来的,无论怎么报恩都是应有之义!”
任凯老脸一红,连声干笑,脑袋摆的跟拨浪鼓似的。
郭建军长出一口气,勉力压抑着内心的激荡,缓缓说道,“还有我,被边媛媛那个贱人联手龙小年逼得活路都快没了。多亏你,仗义拔刀,才逃出生天。还记得那晚你讲过的那句话吗?”
任凯像是看穿了他的用意,不再局促,淡淡的说道,“那晚我讲过很多话,却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郭建军满脸凝重,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跟我讲,事了之后,若肯相交,便是朋友。为此,我才在世上找到了牵挂。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功德?岂是像你所说的那样,十七年来为仇所困,毫无……”
任凯摆手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的说道,“听你这么一讲,我倒觉得自己尚有些可取之处。不过,这话由你嘴里说出来,画风有些怪异。别误会,不是说你讲的不好。相反,声情并茂,我都被自己感动了。尽管如此,我仍然不觉得这些话该出自你的口。因为,你可能这么想,甚至这么做。但,绝不会这么说,至少不会说的这么露骨。说说吧,想让我出力,起码的诚意还是要有的,藏头露尾,何谈共事。”
说完也不催促,行云流水般的表演了一番烹茶之道,又添了两个茶杯放在茶台上,注满茶水。然后目光炯炯的望着郭建军。
郭建军听了,反倒是浑身一松,随意了不少,顺手拿起茶杯,放在嘴边抿着,摇头笑道,“魏民文误我。枉我还这么看重他。”
任凯这下真有些意外了,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居然是魏民文!不过,再仔细回味一下,这几段话表面正大光明,内里却满满的阴柔绵软,可不正是他的风格?只是他冲进来做甚?
他正琢磨的功夫,冯三推门进来,小声说道,“任总,老牛问,晚饭安置在哪里?”
任凯见他只望着自己,却对郭建军视而不见,恍然大悟,苦笑道,“三哥,没想到你也算一个。”
郭建军呵呵一笑,没有作声。
冯三脸色一黯,呆立当场。
任凯也不为己甚,一拍桌子,笑道,“就到书房吧,那里宽敞。万一打起来,还能躲避一二。”
冯三连头都不敢抬,急忙闪身离去。
书房里把多余的家什都靠了边,中间展开大圆桌,老大的一盆大骨头摆在中间,周围是一圈的素菜,有冷有热。
任凯看着冯三摆放椅子,一把接一把,足足摆了七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会有这么多人?
“坐,坐,他们一会儿就到,咱们边吃边等。万一打起来,也有力气跑!”郭建军抱着一个大棒骨,一边啃,一边调侃。
第一个到的是魏民文。
穿着带帽长款羽绒服,戴着大口罩,最好笑的是一副能遮住半个脸的大墨镜,整个风格就跟那些三线明星一样,藏头露尾却又个性鲜明,让人不明白他到底是想躲藏还是想显摆。
“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你戴个墨镜,能看到路吗?”任凯一脸讥讽,冷冷的说道。
“嘿嘿,还行,还行。”魏民文自然看出他的不爽,讪讪一笑,挨着郭建军坐了,也不客气,赶紧拿起骨头把嘴填满,免得自己难堪。
任凯鼻子里哼了哼
,不再说话,紧紧盯着门口,心里一个劲儿的琢磨,剩下的三个人到底是谁。
于东来肯定算一个。没有老于在前边顶着,他们几个未见得敢这么搞。这个老于,也不说先知会一声。这简直就是城下之盟嘛。让自己有一种婊子从良后又重操旧业的感觉。妈的,不要太难受。
李诚也应该算一个。别看两人貌似闹翻了。可中间夹着个李亚男。唉,省政府门前的那一跪,这辈子怕是也还不上了。
最后一个是谁呢?
智小庭?
不大可能。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避嫌。更何况,他来了,说什么?有些东西是只能意会,而不能宣之于口的。
那就是孔燕燕了。
陈功成虽然跟她母亲付楠没有血缘关系,可毕竟是名义上的老舅。先前是向着自己拉偏架。如今眼看那头要沉船,想拉一把,也算能说的过去。只是,陈功成位高权重,杀伐决断。与之相比,自己不过是根草,风一吹就漫天飞舞的枯草。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变作炮灰,渲染一下战场的氛围。
唉,孔美人,这次恐怕真要让你失望了。即使你老舅不是当年几人之一,我想伸出援手,也力有未逮。毕竟一只蚂蚁跑到大象堆里,还妄图露脸,其画面该有多可笑。
正在内心嘲讽自己的时候,老于跟李诚结伴而来。
老于一如平常,风轻云淡。要不是身旁的李诚略有尴尬,任凯都怀疑他们两人只是凑巧赶上这场聚会的。
见他如此淡定,任凯便有些不淡定了,忍不住盯着他,问道,“于东来,你不打算讲几句吗?”
于东来手里舞弄着大棒骨,眼睛一瞪,不满的说道,“没看到我在用餐吗?再说了,这里边官最大的另有其人,官最小的也不是我,凭什么要我先发言。毫无道理嘛。”
任凯被噎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恨恨的盯了他一眼,喃喃自语道,“二婚男人不容易。算了,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李诚最没城府,“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于东来干咳几声,用骨头敲了敲桌面,说道,“酒呢?听说单总把市面上五十年的茅台都搬到这里了,快点拿出来,我帮你尝尝,是不是被人诓了。”
任凯哑然失笑,这几句话,何尝熟也。
“今天咱们不喝单总的酒。皇甫家虽然比不了大马豪族。可论起酒来,还是有几瓶稀罕的。任凯,还记得这瓶女儿红吗?”一阵柔媚之声传来,却颇有铿锵之意。
皇甫秀秀到了。
任凯急忙站起来,迎到门口,神色复杂的望着娇颜若昔的美人,低声说道,“那酒还是留待日后……,他们这些人懂的什么好酒。何苦平白糟蹋了。我看还是放在……”说着看了看伊人空空如也的双手,呆头呆脑的说道,“酒呢?我怎么没有看到?”
伊人淡淡一笑,说道,“原来你还记得。好。看来心还没有被掏走。那你还记得今早对我讲过的话吗?”
“上刀山,下火海,但凭姑娘一句话。”
“你的账,到什么时候我都认。就怕你自己不提。”
任凯恍惚了一下,终于明白这一切原来是秀秀在背后图谋。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说道,“记得。既然人已经到齐,但请入座。咱们从长计议。”
秀秀黛眉一挑,笑道,“齐什么齐?还差两人呢。两位,还不赶紧向师爷请安?”
任凯一听,骇然失色。
七把椅子,七个人,原来不包括自己跟冯三!
。零点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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