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零同志亦凡人
加拿大国会早在2005年,便通过了法案,允许同性恋结婚。所以。多伦多也算是北美的gay都了。各种类型的同志酒吧,包括便装表演什么的都非常的多。
临晨刚过,多伦多湖边Polson?Street的一家精致酒吧里,吴世良正坐在吧台前,品着鸡尾酒。
这间gay?bar很新,装潢也特别有韵味。气氛比较放松,感觉就像出现在很多美剧上的那种娱乐性酒吧。甚至可以看到很多同志伴侣,带着孩子来。
可能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最近几年他已经不怎么去那种劲歌热舞的bar里了,太吵!宁愿远离喧嚣,坐在这种陌生的地方,体味孤独。
“先生,那位先生为您点了一杯苏格兰之雾(Irish?Mist)”伺应生非常礼貌的将杯子垫在杯垫上,轻轻的推了过来。
吴世良皱了皱眉头,顺着伺应生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名精悍男子。
男子个子不高,略显消瘦,可看上去却让人有一种如剑在匣的感觉,平静中潜藏着危险。
男子见他看过来,轻轻举杯示意,略一点头。
吴世良用眼色制止了不远处的保镖,笑着走过去,挨着那男子坐了。
“华人?”吴世良看了看手里的苏格兰之雾(Irish?Mist),一饮而尽,只觉得满腔的血一下子都涌到脸上,几乎都要点燃了。
男子诧异的看了看他,点头笑道,“中国人。我昨天来这里,就看到先生。今天又遇到了,说明有缘,便冒昧的请先生喝一杯,别无他意。”
吴世良目光闪烁,摇了摇手中的空杯,微笑道,“不错,相逢就是有缘。如不嫌弃,何妨同坐?”
男子略一沉吟,笑着点点头。
两人有意亲近,说起话来,自然极为投缘。
渐入佳境的时候,男子的电话响了,歉然一笑,接通,“嗯,明天一早的飞机,到京城差不多就是后半夜了。好的。落地后再联系。嗯。拜拜。”
“刚有点热乎,就要分别。还未请教怎么称呼。”吴世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道。
“重山。一重山两重山的重山。”男子亦是笑吟吟的说道。
“哦。这个名字倒是挺别致!重先生要是不嫌麻烦,一会儿可以坐私人飞机跟我一起走。我呢,正好要急着赶回国内,漫漫旅途,正缺少像你这样有趣的同伴。”吴世良朝着重山一举杯,微笑道。
重山凝目望着他,良久之后才粲然一笑,说道,“说实话,私人飞机还是第一次坐,不会掉下来吧!”
这是湾流G650ER,价值6650万美元。是湾流的旗舰产品。它的最大航程超过了7500英里,这意味着它可以完成跨越太平洋的飞行。
低调的奢华,是客舱内部给重山的第一印象,就连地板都是黄花梨的,遑论其他了。
两人在会客厅相对而坐,偌大的茶几上,酒水干果一应俱全,简直比之前酒吧里的承设都全活。
“重山在国内,做什么生意?”吴世良燃起一根雪茄,晃着手里的伏特加,笑着问道。他看的出,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有些拘谨。
其实,他错了。
重山一点都不拘谨,他是在取舍。
望着眼前这位恣意享受的老者,沉默了好一阵,才淡淡的说道,“田小芳临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是不是打给你的?”
极为意外的一句话,却没有带来意外的效果。
吴世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指着重山,说道,“你也不年轻了,还是如此沉不住气。跟个毛头小子似的。两军阵前,不是照例先要搦阵的吗?怎么一言不发就轮斧子?真不讲究!”
重山这才慎重起来,半眯着眼睛,缓缓说道,“原来你知道是我。”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非常的莫名其妙。
谁知道,吴世良答的更莫名其妙。
“吴家百年,岂是虚名?”
重山呵呵一笑,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自己跳进口袋里的。呵呵,也好,姐姐走了,老婆走了,无儿无女,也无甚挂碍。动手吧。”
吴世良吸了一口,望着雪茄上袅袅飘起的青烟,一脸淡然,说道,“刚开始我们不是聊的很投机吗?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重山沉默了一会儿,依然重复道,“那个电话是不是打给你的?”
吴世良这次没有回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是我。”
重山惨然一笑,缓缓的垂下头,小声问道,“她……是不是…………”
“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她并没有感染HIV。”吴世良不经意的弹了弹雪茄,轻声说道。
重山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接着,探手拿起酒杯在几上一顿,然后一饮而尽,轻笑道,“这里的酒喝起来,比酒吧里的要好的多。”又自顾自的倒了小半杯。
吴世良抬手在眉心挠了挠,也有样学样,拿酒杯在几上一顿,迅速干掉,咧了咧嘴,笑道,“漫漫人生路,没点烈酒调剂,还如何能熬的下去?”
重山点点头,笑道,“有道理。人生是苦,全靠烈酒。哈哈。”说完又是一杯。
如果说,之前的重山还因为心有所忌,不敢轻言取舍的话,现在却再无半点留恋,人生,不过如此!
随着空瓶越来越多,两人之间的也越来越随意,竟然有些积年老友的味道。
“相见恨晚啊。重山老弟,没想到,原来你也是一个妙人。”吴世良两腮泛红,醉眼惺忪的笑道。
重山越喝脸色反而越发苍白,只有眼圈周围是红的,亦笑道,“不晚,不晚。朝闻夕死就挺好。”
吴世良哈哈大笑。
“世良老哥,我自觉时日无多,有些话,如鲠在喉,还望老兄能在我闭眼前,予以解惑。”重山轻轻掰开一枚坚果,放在嘴里嚼着,说道。
“呵呵,小芳的死确实与我有关。原因就不必说了。反正说不说,对于你,意义也不大。她肚子里的孩子……”吴世良还在沉吟着,却被打断。
“还是算了说吧。我只要知道仇人在哪就好,至于其他,呵呵,也就顾不了许多了。”重山打了个酒嗝,痴痴的望着对面的吴世良,笑道。
“你想搏一搏?”吴世良似笑非笑的对视着,说道。
“嗯,既然已经知道仇人当面,自然要赌一把。也许我那苦命的妻子在下边已经等的够久了。无论结果如何,世良大哥,还请勿要攀扯旁人。”重山话音刚落,右手一捏手中的酒瓶,酒瓶随之爆裂,只余一段锋利的尖刃,作势插下。
“除了仇人,就再没有能让你留恋的东西了?”吴世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说道。
重山略一犹豫,微微摇头。
“这样吧,我知道你挂念外甥,要是这么走了,他的下场……呵呵,我正好有个想法,你可以听一听。”吴世良又把雪茄拿起来,抽了一口,说道。
重山脸色一黯,没有开口,显然是等着他往下说。
“这里边有两个按钮,按下其中一个,这架飞机的自毁装置就会启动。我们俩,包括十一个机组人员,都会‘砰’的一声……。你如果选的是另外一个,呵呵,对不住,你带着手里的这个东西,从飞机上跳下去!如何?”吴世良轻轻的吐了个烟圈,指着沙发扶手,说道。
重山一呆,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咱们都是文明人,不需要搞得那么血呼啦差。就像硬币的正反两面,你尽可以随手一抛。赢,我陪你去见田小芳,当面向她磕头认罪。输,呵呵,你见了她,记得带我问好。怎么样?不急,可以慢慢考虑。”吴世良说完,搬开扶手,露出两个深红色的按钮,一个大,另一个略微小些。
“哦,忘记说了,只要按下一个,另一个就会锁死。如果同时按下,两个都会失效。所以……”吴世良自以为看穿了重山的心思,缓缓补充道。
重山其实没有那么快的思维,他的脑子几乎已经停滞下来,好半天才说道,“世良大哥,我怎么知道,你没有诓我?万一这两个按钮都没问题呢?”
吴世良摇头笑道,“有这种可能。不过,就看你为了外甥,肯不肯赌一把了。否则,无论我是死是活,他……啧啧……”
重山脑门上很快就见汗了。
吴世良也不催促,拿出手机,敲击了几行字,储存在留言信箱里。
重山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要让我选?为什么你们都让我选?我不想这样。”
吴世良拿起雪茄看了看,重重的拧在茶几上,淡淡的说道,“有的选总比没的选要好。当初,他们可是没有一个人肯让我选。”
重山听了,电光火石间,似乎想到什么,抬头望着他,满眼血丝,笑道,“为什么非要经我的手,你完全可以自己来啊。”
吴世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有部《同志亦凡人》的美剧,里边一个人问另一个人,知道上帝是怎么看你的吗?另一个人说,我才不管他怎么看我的,他应该想想我是怎么看他的。?在这冰冷的宇宙里,只有我们知道他的存在,没有我们,他什么也不是。”
重山好像听懂了,却又好像没听懂,微笑着说道,“世良大哥,你说的对,相见恨晚。如此,请珍重。”
吴世良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脸轻松,喃喃自语道,“二十七年了。你总算是死了。好在你的儿子还在,有些账,不妨慢慢的来算。我愿意在地狱里等着他,一直等下去。”
重山摇了摇头,再无半点犹豫,面带微笑的随意按下一个按钮。
孔燕燕带着大包小包出来的时候,看到冯三立在车旁,笑道,“三哥,任凯点了两份奶酪千层面,正好均你一个。呵呵,咦,他人呢?”
冯三一脸凝重,望着她说道,“吴世良的飞机失事,已经确认遇难。任总为防止有些人狗急跳墙,暂时……”
女孩儿心中大痛,手里的东西散落了满地,犹不自知,咬着嘴唇,低声说道,“你难道就没想过带我一起走吗?哪怕风雨如晦,狼狈而行。”说完,业已泣不成声。
冯三心下不忍,垂首默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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