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二食尽鸟投林
“给你的鲜花以野草的恶臭。”任凯望着窗外无尽的夜色,淡淡的说道。
这是位于开发区的一处待拆迁片区的民房。对补偿能勉强接受的老百姓都已经陆续搬走了,只剩下几户幻想一夜暴富的渣皮将自家的老头老太太安顿在这里。他所在的这间屋子是登记在一个名叫胡得利的老光棍名下。
“任总,丁权被郝平原抓了。我找上门去。他却说什么都不肯放人。您看……”丁建国站在他身后,一脸小心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接麻四的事儿,就让王子清一个人去办吧。”任凯头也没回,怅然说道。
丁建国有心再问,却听到任凯的手机不停震动。
“你在哪?”是李诚的声音。
“有事儿?”任凯避而不谈,语气也说不上亲热。
李诚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就在刚才,省政法委牵头,向各地市下发了‘双打’目标责任。你的名字也在上边。”
任凯呵呵一笑,说道,“他也就这么两下而已。”
李诚鼻子里哼了哼,说道,“据说,高磊当场拍了桌子,说他以权代法,纯属乱命,拒不执行。并以省长助理的身份,向满省长告了状。”
任凯这才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忍不住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高厅长的任命还没有正是公布吧。他这么搞,就不怕寇思文扣一顶帽子下来?”
李诚也笑了,说道,“怎么不怕?不过,他更怕被寇思文将他拖下水。要是在天南干满一届,也出不了头,还真不如戴着寇思文给他的大帽子现在就回京城。起码落得一个刚直不阿的名声。”
任凯听出他的试探之意,笑了笑,也没有点破,说道,“满省长怎么讲?”
“满省长什么都没有讲。好在他也只是要个由头,以便借此跟寇思文闹翻。”李诚笑道。
“看来,他在满省长那里有些失分。不听招呼的名声怕是要传一段时间了。”任凯淡淡的说道。
“这次的枪案虽然发生在乌龙县,可震中却是在龙城,甚至说,是在省委大院。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都很大。所以,一些人心中有疑虑,也很正常。你……明白吗?”李诚斟酌了一下措辞,接着说道,“翟克俭书记下午的时候,去面见华海天书记,被挡在门外了。我大哥当时就在华书记办公室。事后,他对我讲,翟克俭怕是要升迁了,十之八九会接葛玉怀的班。这种短平快的情况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人心思定,天南汹涌不安的格局应该就要结束了。”
“大势所趋,已非人力之所能移。张恒迎明书记入天南,所谋不善,如果真要得逞,势必引发天南动荡。无烟城计划将无限期搁置。这是包括明书记在内的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天南已经被耽误的够久了,不能再晃晃悠悠的徘徊在全国的倒数几名了。”
任凯目光闪烁,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丁建国,笑着说道,“侯大哥的原话?”
李诚呵呵一笑,说道,“是。当前的大势就是无烟城。连高磊都看明白了,寇思文却装糊涂。哼,却不知道能装到几时?”
“他没有糊涂。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只要布局得当,‘双打’打出惊天大案,上边的板子第一个会落在谁的身上?”任凯抬手揉了揉眉心,淡淡的说道。
“哦?倒是跟你……不,跟乌龙县枪击案有些相似。嘿嘿。”李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道。
任凯打了个哈哈,装糊涂。
“只是,他的运气太差。吴世良死了。”李诚直接扔出一句话。
任凯默然。
“你好像并不意外。”李诚好像印证了心中所想,笑着说道。
“谁都会死。这没什么可意外的。况且,以他生前的名声,这个消息能让很多人高兴的睡不着觉。”任凯无悲无喜,语气淡的就像一碗白开水。
李诚叹了口气,说道,“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可你却提前做出了应对。不得不让人怀疑。难道……”
任凯轻笑一声,说道,“吴家树大根深,他们的家事儿,就不劳你操心了。倒是有件事儿,我要提醒你,明书记指名道姓的要住在翠府酒店,安保上要多加小心。提防有人孤注一掷。”
李诚一惊,犹豫了片刻,才郑重说道,“你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我跟你讲,这种事情一旦发生,无论有没有得手,都是捅破天的大事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丝毫的隐瞒。”
任凯叹了口气,说道,“我要有心隐瞒,还会说这些?至于有没有什么风声,你就更不该问我了。我敢打赌,我昨晚上了几趟厕所,你都知道。遑论这种事情了。”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看一脸沉静的丁建国。
李诚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怪话就不要讲了。初步查清,重山也在失事的飞机上。”
“什么?他怎么会……”任凯这下有些失态,话说了一半儿,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在藏区,几人联手演戏,诳出刘小军。
隐于张景瑞身后,甘作犬牙,却终不被信任。
田小芳的尸体面前,那长情却悲苦的一跪。
……
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而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却一去不返。
有些人一别,真的就是一辈子。
李诚听出他的怅然,缓缓说道,“重山与吴世良应该是在多伦多的一个酒吧里第一次见面,随后便结伴乘坐吴家的私人飞机,打算回国。飞行至太平洋上空,突然爆炸,机上连机组共十三人,全部遇难。残骸正在打捞,具体事故原因,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确定。”
“吴家什么态度?”任凯干咳一声,问道。
“没有任何态度。纯粹就是按照飞机的意外失事来处理的。”李诚也有些不解。连他都能觉察到重山的诡异之处,为什么强大如吴家,却视而不见?
“我不是指这个方面。”任凯淡淡的说道。
“据说,飞机失事的消息被确认后没多久,有人给明书记送去一份举报材料。是关于……陈功成的。至于是不是吴家,还没有……”李诚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他相信电话那头男子会看出一些异乎寻常的东西来。
“寇思文呢?他现在有没有可能也收到了消息?”任凯想了想,轻声问道。
“我想,现在应该知道了吧。”李诚说道。
龙城大酒店一间普通套房里。
寇思文正在接电话。
“哥,刘海峰的事儿,我已经没有能力再管了。也没有脸再管了。涉枪涉1毒,还死了人。嘿嘿,你真以为我手里有多大的权力,可以生杀予夺?”
“唉,要你的命?这次就算真要了你的命,我也没办法。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咱们就算了演吧。”
“是。明书记就在龙城。他为什么来,我不清楚。可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我却能猜个大概。”
“嘿嘿,你说呢?谁让我有个乖女儿给我脸上贴金。又有个好侄子站在我头上鸣枪放炮,唯恐老寇家倒不了,死不绝呢?”
“哥,还记得贾府的结局吗?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唉……”
寇思文挂了电话,站在窗前看了看,真有心眼睛一闭,从这里跳下去。
可又有些不舍,正在踌躇中,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是陈功成。
“哥,不,陈书记,你听我解释。事情不像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有人蓄意用枪案来扰乱视听……对,一定是那姓任的那崽子搞的鬼……他……陈书记,你在听吗?陈书记?”寇思文拿着电话,口干舌燥的,站都有些站不稳。可奇怪的是,电话那边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思文,记住一点。无论谁问你,也无论问什么,你只说忘记了。别的不要多说。记住了吗?”陈功成出声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威严。
寇思文明白了,咬着嘴唇,嗯了一声,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来日方长,该避让就要避让。多想一想龙小年。”电话里的声音终究还是有了异样,像即将远行的人在殷殷叮嘱。
寇思文听了,鼻子一酸,忍不住说道,“你也……也要保重。”
电话里呵呵一笑,淡淡的说道,“知我者,其惟春秋。罪我者,其惟春秋。 ”随即挂断。
十几分钟后,经证实,临省现任省委书记陈功成失足坠楼,享年六十一岁。
这则消息很短,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修饰。
华海天知道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很久,就连一直坚持的书法练习都取消了。
“华书记,贾姨打来电话。问您今晚还回去吗?家里来亲戚了。”常凡隔着门,小声问道。
“嗯,我知道了。”里边的声音有些沉闷,像从瓮子里传出来的一样。
常凡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回这个话。正琢磨着呢,门开了,华海天从里间出来,大步向外走去。
“通知在家的常委,二十分钟以后召开临时常委会。议一议无烟城前期推进中面临的问题。”华海天边走边说,一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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