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势
齐侧妃回到自己殿阁之中,只觉着浑身都浸透了疲倦似的,四肢百骸都觉着再不能辛劳。侍女双雯并芸芝前来端过一盆子泡了红花艾叶老姜的热水来,替着侧妃换了鞋袜,一壁道:“娘娘请浴足罢,您身子不好,可要好好养着才是,这些药都是太医院开具的,倒是好。”
齐侧妃缓缓将自己双足伸入那微微发烫的水中,倒是进入那一刻,疲乏倒也解了许多,“倒是劳累。”
芸芝有些不平:“能不劳累么?娘娘您身子不适,本是当歇息的。若非是那李良娣在东宫兴风作浪,做出这样许多蠢事来,您也不至于如此。”
“若是她好好的,我自然乐的清闲。倒是多亏了她这般,我才能有这般管家的权力啊!”
芸芝有些不满,小声道:“您还说呢!若是这几个月后国婚的是您,您管家倒也罢了!可是如今都要换新妃了,您这般,可不是白白辛苦一场么?倒是自讨没趣。”芸芝说罢,一边的侍女双雯便看了一眼芸芝,芸芝这才反应过来,忙地道:“娘娘赎罪,奴婢脑子不好,混说的。”
齐侧妃面上终究是划过一瞬间的失落,旋即隐藏个不见,“无妨,我又如何不知呢?辛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连个名分都没有,算什么啊?”
“殿下,还是心疼娘娘的。”芸芝思来想去,只得这般安慰齐侧妃。
只是齐侧妃悠悠一叹,面上的哀愁便如芙蓉花露一般含着朦胧的愁意,“心疼么?这些年来,父亲在朝中越发得意,关西也是屡屡给殿下难堪,你说殿下怎的可能真正在意我?若是父亲他们收敛些,倒也还好,可是如今……我也……”
齐侧妃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哀伤,只是她端庄惯了,便是连着哭泣亦是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哭泣,便也所幸正色道:“所以我才要管家,便是辛苦一些,也总比看着李良娣一人坐大强。将来……若是殿下看我辛苦,没准这管家的权力,还能是我的。这般,待到殿下正位,我在宫中,才能有立足之地啊!”
第二日一早,李淳便下了命令,说是齐侧妃身子渐好,又打理东宫之中事务多年,自是最适宜继续打理着琐事,一壁再操持着国婚。而良娣李世薇,只说她这几日身子劳累,自然不可再操劳了。
自然,齐侧妃与李淳自是知道这背后的缘故。可是落在东宫旁人以及李良娣眼中,那则是另外一层不同的意味了。
李良娣自是头一个不满的,便是在自己的霓芙阁之中骂道:“什么贱婢?我不过是罚了她一下,殿下便是这般偏袒么?”
在齐侧妃听到李良娣是这般抱怨生气时,也不过是淡淡一笑,“本宫可什么都没有做,李良娣越是娇横,便也越能够显示出本宫的好处来。”
东宫的日子,便是这般过去了。当初李淳一道指令夺去了李良娣的管家之权,人人皆道是因着世薇处置了清漪而李淳心疼的缘故,然而久而久之,却是发现李淳对着清漪倒也并未有什么旁的表示。清漪入东宫三月,一次侍寝都无。一开始还好,久而久之,便有大胆的宫人对着清漪无甚恭敬之色,再然后,便有大胆的宫人大胆求去,或是去李良娣那里,或是去陆常在出侍奉。
这般下来,清漪阁中便也只剩下秋娘,涟水,秦老老,玉保并三个小宫在侍奉了。
秋娘自是着急:“娘子,您可得抓紧些!奴婢看着这些东宫的人也忒势力了些!一个个见您不得宠,便是都逃了去,可真真是看着您好性子,便以为是好欺负的。娘子可得让他们知道您的小主娘子的身份才是!”
清漪听到这般,只冷冷笑道:“我是小主娘子是不假,可是你自己瞧着,我是什么位份?”
秋娘自道:“您是使女啊!”
“那我再问你,如今东宫太子殿下之妃妾中,又是谁,位份最低呢?”清漪复平静问道。
这一下,秋娘便被问住了,许久,她才吞吐着回答道:“是……您。”
清漪并不在意这些,只把玩着殿内仅剩下的几盆花草,道:“我位份低微是真的,我不得宠也是真的,宫中人们不拿我当主子也是真的,可是……若是我自己不端着尊贵,那这宫中,还能够有谁能够瞧得起我呢?想要尊贵,自然不急在一时,且好好端着小主的尊贵便是了。”
“难道娘子便这般等着被人欺负不成?”秋娘有些着急。
“自然是不会的,”清漪不紧不慢地答道:“我如今过的不好,若是自己说出来,只会徒惹是非,自是有转机的时候,且慢慢等着,便也是了……”
而清漪所说的转机,很快便也来了。
这边厢齐侧妃这里正在连同宫中皇后刘上班主持着即将到来的选秀以及国婚,因这边时间仓促,需要在一年之内选出新妃并大婚。齐侧妃已然是忙碌的脚不沾地,东宫四处皆是张灯挂彩,好一番热闹景象。
而这般的热闹景象,本来应当是属于齐侧妃盛萱的。便是在偶有空闲,齐侧妃眼中总是会有一瞬间的失落伤神。
这般朱红烈艳,本是自己所亲手编制勾勒,是自己用了真切的心所构建,然而自己却并不能所亲手拥有,只能徒看着这一切,偶有感叹,便是感叹,也只敢轻轻地。
齐侧妃便是在这般劳碌且心中哀戚的姿态下苦苦熬过了这样许多的日子,终于,时光飞逝,从秋阳杲杲到春和景明,选秀的日子,便很快到来了。
重重的拣择下来,终究“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的吉利日子里,在宫中体元殿,太皇太后赵氏,今上皇帝与皇后刘氏并着太子李淳举行了隆重万分的殿选礼仪,最终太皇太后以“国朝祖训”为名,命太子李淳自己亲自选中意的太子妃。
而李淳所选,则是关西党镇国大将军王利家的长女王妕樱。
这般的结果下来,国朝无论是关西党还是关中党之人皆为满意,因为这便意味着,下一人太子妃将会是关西党所处,然而大将军王利虽是关西贵族出身,然而向来正直忠勇,从不屑于两关之争,是最公正的人。自然不会因着自己是关西人而对如今朝堂上仅存的几位关中人而有所排挤。这般,便是两关都为满意的结果。一时间,无论是关西党还是关中党人,皆不得不赞叹李淳精干,具有王者之头脑。
而东宫之中的清漪,则是想起了从前自己住在兴济坊之时的往事,彼时自己的舅家林氏与大将军家王氏是邻居。当时自己母舅家虽是几代著名皇商之家,然而因着平民的身份,那些达官显贵也是瞧不起自己母舅家的,时时白眼,时时诋毁。便也只有王家,是保留着尊重真诚的。这般下来,两家时常交往,便也更加不拘束于身份地位了。
况且,清漪家里也是满堂富贵,家教礼仪一点也不差。
后来有一次,二人结伴着在平京城中的鸣鼎山游玩,妕樱无意之间被蛇咬了,清漪急急相救,则更加是过命的交情了。
“什么?那小贱婢竟是与新妃相熟悉么?这可真真是……”而另一边的良娣李世薇,则也知道了清漪与新妃相熟悉之事,当即便忍不住在自己的霓芙阁中发火。
侍奉李良娣的内监三顺在下面慌张小心道:“回娘子,是的。奴婢本来是派人到宫外打探新妃娘娘家的情况的,谁知派去兴济坊的人说,王家与那张娘子母舅家是比邻而居。而那张娘子与新妃,是……自小的姐妹。二人是过命的交情,只是后来因着张娘子出身平民,不得不按着规矩入宫。此事决计不是假的。”
李良娣听得这般言语后,已然是气的不住颤着,“还真是个厉害人物,当初她迷惑了太皇太后娘娘,如今倒是又来了个太子妃做她的好姐妹?她倒真是个有本事的!”
一边的侍女芰衣倒是也显露出了忧愁的颜色,“娘子,您别怪奴婢多心,当初您对着那张娘子来了个下马威,如今……要来新妃娘娘,将来太子妃入东宫正位。若是真如那般,张娘子与太子妃是极其好的姐妹。那到时……娘子您……”
李良娣一双柳叶眉微微蹙着,一双剪水秋瞳自是思索着:“难道她还敢与我不对付不成?她也敢!”
“她自然是不敢的,可是……若是太子妃入府,想要立个规矩,只怕您也……”芰衣幽幽在李良娣耳边说道。
这般的话语下来,不由得是李良娣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一股寒意来,她那一双眉越发蹙的紧了,语气亦是变的越发狠辣,“那就不能……让她活着等到新妃入东宫!”
芰衣正欲夸赞李良娣好头脑,谁知李良娣倒是自己否决了自己,“不,自不能见血的。她是关中人啊!可是新妃的娘家,就算是再周正,那也是关西。关中与关西,怎的可能是好姐妹呢?便是新妃娘娘愿意,太皇太后,也不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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