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没想到会遇到莫琉瑰，莫第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小第, 我真的有话要对你说, 很重要的话，我们去咖啡厅聊聊好不好？”
莫琉瑰快步上前, 拉住了莫第的袖子，“小第, 小......”
莫第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转过头看着莫琉瑰。
“但是我没话和你说。”
莫琉瑰眼睛顿时红了一圈，她嗫嚅了下才道：“小第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到底是亲姐弟。”
“你到底想说什么。”莫第看着莫琉瑰，强迫自己再忍最后几秒。
莫琉瑰每次来找他都是有“目的”的，他倒是想知道莫琉瑰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莫琉瑰红着眼抿了下唇瓣, 带着乞求说：“明天......明天是去看爸爸的日子，小第你和我一起去吧。”
莫琉瑰话音一落, 莫第脑子里顿时响起警报。
“我和妈妈上次去看爸爸, 爸爸他老了很多, 头发都白了。”莫琉瑰说着说着, 声音带了点儿哭腔：“爸爸他......他说他后悔了，还哭了, 他说他想起小第你小时候，只有一点点大的时候, 经常抱着他的腿喊爸爸, 他说他很想你, 也很自责......”
“小第, 爸爸真的还是很爱你的，他还说他也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会突然鬼迷心窍地不信任你，他想得到你的原谅，小第......小第你就跟我去看爸爸吧，求求你了，爸爸他真的很想见你，小第，小......”
“好啊。”莫第开口。
莫琉瑰表情几不可查地一僵。
似乎她完全没想到莫第会同意，甚至是同意地这么快。
“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姐姐你的是，小时候他根本没抱过我一次，他只会抱姐姐你，就算我紧紧跟着他，去抱他的大腿，也会被他用脚踢到一边。”
“不过姐姐你有句话说的对，他入狱后，我的确应该去看一次。”
去看看莫世鸿过得到底有多不好。
“到时你再联系我吧，计科的课表你应该也不难找到。”莫第说完这句，立刻就转身走了。
莫琉瑰没再追上来。
莫第将莫琉瑰微小的表情变化全部收在眼底，心里露出一丝冷笑。
从莫琉瑰喊住他时，这个“陷阱”很可能就开始了。
而等莫琉瑰开口说了那些话，他更是能确定八成。
莫琉瑰是认定了要来找他“完成计划”，所以就算他不停下，走的很快，莫琉瑰也会加快速度跟上他，甚至是可以大声喊住他，然后泫然欲泣地请求他去和她一起去看莫世鸿。
所以，单纯想“避开”，是不可能的了。
而在听到这样的要求和理由时，一旦他拒绝了或者完全忽视，等他和莫琉瑰这样的录音或者视频......甚至只是照片被放上网，只要配上一篇声泪俱下的博文，那他会变成什么？
冷心冷情的白眼狼？
人都是有忘性的，或者说，人大多是莫名会同情老弱病残这种类型的人的，莫世鸿已被关进监狱了，在莫琉瑰的叙述下，莫世鸿甚至是苍老了，后悔了，流泪了，想他了......这么一个已经被关进牢狱的满心后悔并且想念他的父亲，他若是完全狠心地拒绝或忽视......那舆论又会变成怎样。
兴许还是会有一部分会完全站他的，但在煽情式博文以及大量水军的煽动下，会有多少人认为他太过狠心冷漠？
说不定会有大量“虽然我站莫第，也理解他曾经被伤害得很厉害，但是他父亲已经被惩罚了，而且还苍老了那么多，并且很后悔自责，很想念他，莫第这么一点不留情地转头就走，也是有点过了......”这样的评论。
在这样的舆论下，莫世鸿很快就能赚到很多不明真相甚至是知道真相但依然忍不住同情莫世鸿的人的偏向，那他原本占据的舆论优势可能会下滑，甚至可能会彻底消失。
而莫琉瑰，却是可以成为最大赢家，既有了热度，又再次得到了一部分倾向于她和莫家的舆论。
所以他会去看莫世鸿，也的确该去看看——
看看莫世鸿过得多么不好，那他也就更舒心了。
莫第回到京大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牧天衡。
牧天衡语气顿时就有点不好。
“我不太同意，这不安全，谁知道莫家那边会不会设计什么别的陷阱？”
“周围会有警察看着，不会有事的，哥哥。”
“那也不好说，万一他们狗急跳墙呢？”牧天衡还是不同意。
“哥哥，他们暂时不会狗急跳墙的，现在莫家还能勉强算是二流世家，莫琉瑰也在炒作期，要是我出事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莫第浅浅笑了下，“而且，哥哥你没必要太担心的，我还在京大上课呢，他们要是会在监狱那边做手脚，不如在学校里做手脚方便了，你说对吧？但我也不能不上课啊？”
对面的牧天衡沉默了几秒，最后道：“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不用，真不用！哥哥你还是忙你的事吧。”
“明天没有多少要忙的，网站也已经正式上线了，我完全抽得出空。”牧天衡态度难得地强硬，“就这么决定了，明天那个莫琉瑰联系你后，你立刻联系我。”
莫第叹了口气：“......”
他真傻，真的，他单想到要给牧天衡报备，却忘记了牧天衡很可能会不放心他一个人过去。
“好吧，我知道了。”莫第到底答应了。
他顿了两秒，又道：“哥哥，你们的新网站现在情况怎么样？”
牧天衡在大三时建立的网站“Impression”如今已经彻底席卷侵占了欧美澳洲以及亚洲大部分国家的网络社交市场，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级top社交网站，唯独没有覆盖到华夏的市场。
所以这次牧天衡这次在华夏建立的网站“花下”，就是专门用来攻占华夏网络社交市场的。
莫第也很好奇这个网站到底能不能也成为华夏社交网站的top。
“还不错，目前流量在激增。”
牧天衡能深切感受到华夏这块市场是多么大的一块蛋糕，也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单纯外企的社交网站很难被审批通过——避免外来资本很容易控制影响华夏民众舆论，所以牧天衡是与华夏另外一个老牌世家赵家合作的。
这个合作在牧天衡与莫第相遇前，就已经谈好了，不然，牧天衡更想与他家小朋友合作，让小朋友来充当明面上的大股东和网站建立者，而他待在幕后。
不过这也不代表她和他的小朋友没有合作的机会，“花下”网站可以说是他在华夏的初步试水，他虽然和赵家合作了，但是目前看来，他们的经营理念并不太一致，现在还好，表面上其乐融融，但是估计以后会有不少摩擦。
莫第又继续道：“哥哥，等我的游戏通过了争霸赛第一场，进了前二十强，团队独家采访第一个给你们网站，怎么样？”
在争霸赛第一场结束后，二十强的各个团队队伍就曝光了，虽然不会曝光到具体的每个人，但届时会有不少媒体前来联系采访，大赛组委会也会很支持媒体来联系，这是每一届华夏创新游戏大赛的惯例。
牧天衡顿时笑了，他知道莫第这是想帮他引流，不禁感叹他这是又要吃小朋友给他的软饭了？
亏得他刚觉得他终于没那么像没用的老禽兽。
“好啊。”牧天衡温声笑道，“那哥哥就先谢谢你，等到网站真正起来，你就是哥哥的大功臣。”
牧天衡的声音温柔磁性又带着点笑意，莫第不禁有点脸红了，“我哪有那么大的功劳，一个采访而已，也不见得能带多少流量......”
......
两人聊了大概十几分钟，才挂掉电话。
去看莫世鸿的话题到底是被揭过了，但莫第知道，牧天衡肯定是没忘掉这一茬，要是明天莫琉瑰给他打了电话，他却没有准时给牧天衡说，牧天衡肯定会生气。
“哎......”莫第不禁叹了口气，但心底却很柔软甜蜜。
能被人这么关心在乎，他上辈子从没有过，虽然从某些方面来讲，是个“甜蜜的负担”，但甜蜜终究远远压过了负担。
他觉得他现在......其实真的挺幸福的。
第二天，莫第在第二节大课下课后，在教室门口遇到了莫琉瑰。
莫琉瑰穿着一身白色长裙，波浪长发披散着，一边别了个珍珠水钻发卡，妆容精致，看着格外清纯漂亮。
一见到莫第，莫琉瑰眼眶就有点泛红，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了。
“小第，看望爸爸的时间在下午三点半，咱们现在就一起过去吧，路上吃个午饭，时间就耗得差不多了。
莫第：“......”
莫琉瑰这是在演什么戏呢，而且，打扮成成这样去看莫世鸿，她认真的么？
不过按照莫琉瑰一贯的逻辑和风格，她大概会说她之所以打扮得很好，是因为不想莫世鸿担心她，想告诉莫世鸿她在外面过得很好吧。
莫第看了一眼手机，面上不动声色：“这才十二点十分，两个小时肯定可以到，我觉得还是在学校吃饭比较好。”
见有很多路过的学生在可以看他们，莫第转身走回了教室，“你先去吃饭吧，三点我们在监狱外汇合。”
“我们一起吃午饭，然后一起过去不好吗？”莫琉瑰追进了教室，眼里满是恳求：“小第，小第你就和我聊聊吧，我们很久没聊过了，姐姐真的很担心你，你最近过得好么，你习......”
“我过得当然很好。”莫第转身，打断了莫琉瑰，微笑地看着她，“没有人虐待我，没有人忽视我，更没有人以双重标准来对待我，姐姐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莫琉瑰被怼得声音一顿，可她刚想继续辩解什么，就被咸与超几人给堵住了。
“你来找小第干什么，又来添油加醋颠倒是非？”
“我劝你还是别再想着给小第使绊子，长这么漂亮，咋表里不一呢？”
“吃午饭啊？小第，走，跟兄弟们一起去吃食堂，别想一个人去吃大餐，听见没？”
咸与超林俊风陈照一窝蜂涌上来，堵住莫琉瑰，然后陈照伸手一拉，带着莫第就跑了。
莫琉瑰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可是这次莫琉瑰竟然异常坚持，一直远远地跟着，然后在莫第几人打完饭坐下开吃的时候，她也打饭坐在了莫第旁边的那桌。
莫第有些不耐，加快了吃饭速度。
莫琉瑰一直在没话找话，而莫第的反应和莫琉瑰以及咸与超等人的预料都不一样，他既不掉头就走，也不完全忽视，而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委婉巧妙话里藏话地回击回去，毕竟周围人那么多，他并不想留下话柄，给莫琉瑰洗白的机会。
而莫琉瑰一直没能得到她想要的效果，到后来明显有点乱了，饭吃得乱七八糟，甚至夹了个花椒往嘴里塞，然后麻得脸色扭曲。
莫琉瑰心情更躁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莫第现在变得那么八面玲珑，甚至那么能忍，只要莫第掉头就走，她都能做一番文章，可是莫第居然就那么能沉得住气，就那么做在位置上，边吃边回答，并且还回答得那么巧妙，隐晦地夹着枪子儿，对她反而更不利了。
莫琉瑰一乱，说的话就有点没条理，甚至为了表现出她多么关心莫第，还指着卖汤的窗口对莫第笑道：“小第，我记得你最爱喝核桃燕麦汤了，可惜咱们学校没有卖的，现在这个季节鲜核桃快要没了，妈妈上次买了好多......还说，还说要是你在家就好了，她想亲手熬给你喝......”
莫琉瑰说着说着，脸色就变得难过起来。
莫第眼底却微不可查地变了。
核桃燕麦汤？！
他从来就不爱吃核桃，但是在上辈子离开莫家后，他一心放在建立公司和制作游戏上，每天没什么时间吃早饭，路过公司对面早餐店的时候就会顺手买包子和汤填饱肚子。
因为那家店里的核桃燕麦汤又贵又没有其他牛奶燕麦或者皮蛋瘦肉之类的汤好喝，买的人不多，每次去买都不用等，所以他也就每次都买这个。
而上辈子他被莫家找到并关进精神病院后，莫琉瑰不知道从哪个他公司的原员工嘴里听到，说他每天都买核桃燕麦汤，就认定了他喜欢喝那个，为表示她多么关心他，嘱咐莫家的刘嫂每天熬核桃燕麦汤送去精神病院，而那几个被雇来的好护工，就会非常尽职尽责地将那一保温壶的汤，全部灌进他嘴里。
莫第垂下眼眸，压下心底涌起的负面情绪，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冷静思考。
莫琉瑰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要知道他这辈子在莫家，还从没提过什么核桃燕麦汤。
难道莫琉瑰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重生了？！！
所以莫琉瑰才会有那些变化，从原本一昧的被动施害变成了“主动出手”？！
可是又不像。
难道莫琉瑰只是单纯获得到了上辈子的部分记忆，并且那部分记忆还有些混乱并且不完整？
莫第感觉现在的情况真的有些乱了。
如果莫琉瑰真的是重生或者获得了上辈子的一部分以及，那她说这几句话，到底是故意想试探他？还是说漏了嘴？亦或是......在警告？
莫第心思沉了下来，抬眸看向莫琉瑰，莫琉瑰也正看着他，还露出一个非常甜美的微笑。
莫第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道：“姐姐是不是记错了，我没说过我喜欢喝核桃燕麦汤啊，倒是莫斯朗喜欢喝红枣燕麦汤，不过在‘那里’，他估计是喝不成了。”
莫琉瑰笑容微微一僵，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道：“小第，四哥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已经知道错了......”
“这是好事，这样的态度有利于他减刑。”
莫第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给牧天衡打了个电话，简单地说了两句就挂了。
听出莫第是给牧天衡打电话，莫琉瑰脸色更不好看了。
莫第挂了电话，就迅速把汤喝干净，与咸与超几人说了几句话。
然后他就端起餐盘，送到了收拾脏碗筷的食堂阿姨那儿的小推车上。
不知怎的，这次莫琉瑰没有再跟上来。
莫第加快速度，直接跑去了学校的西门，等牧天衡。
他其实还是难以彻底平静下心来，莫琉瑰刚刚提的那几句话太微妙了，别人听着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他却知道那个“核桃燕麦汤”代表什么。
莫第不能确定莫琉瑰说那几句话具体是什么目的，但结合这段时间莫琉瑰的所作所为，他有一点可以肯定了。
莫琉瑰也有了上辈子的一部分记忆。
只是莫琉瑰是和他一样重生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得到了上辈子的记忆，他不清楚，也不能确定，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原本变得顺利的路可能又要变得难走了。
而按照莫琉瑰的逻辑和这段时间她的所作所为，他也能得知，莫琉瑰在知道了上辈子的记忆后，对他反而是有恶意的。
莫第觉得真心讽刺。
莫琉瑰从小到大都沐浴在“善良高贵”这么一个光环里，在得知上辈子的轨迹后，居然会对原本惨到不能再惨但现在摆脱悲剧的他心存恶意。
为什么？
是因为觉得他强行脱离他应该有的“命运”，让她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光环和被万众追捧高高在上的超级赢家的人生，所以心存不满了？
是觉得是他这辈子的不配合行为破坏了她原本美满甜蜜的人生，所以要对他进行制裁了？
莫第心里露出一丝冷意。
既如此，莫琉瑰应该会对他参加游戏大赛使出更多的绊子，当初她对叶呈枫提出那样的“友好建议”，没能成功，但肯定不会放弃。
只是......她下一次会从什么方面来设陷阱，他真的很难预料。
莫第正想着事情，身边突然响起一声车鸣。
牧天衡降下车窗，对有些出神的莫第笑着道：“小家伙想什么呢？”
“啊，没事。”莫第看到牧天衡，立刻露出一个笑容，“哥哥你来的好快。”
“本来就在来看你的路上，所以快。”
莫第顿时动作一滞：“......哥哥你不会是不放心我，觉得我会不告诉你，所以可以来逮我吧？”
说着，莫第拉开了车门，坐进车里。
“嗯，差不多吧。”牧天衡坦然道，一点也不心虚。
莫第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时候的京城非常堵，牧天衡的迈巴赫在拥挤的车流挤挤挪挪，行驶了足足两个小时，在三点到大了监狱门口。
过了大概十分钟，莫琉瑰也到了，但这次不是秦亦盛送她来的，而是叶呈枫。
莫琉瑰甚至主动向莫第介绍叶呈枫，并且用词微妙。
莫第更怀疑莫琉瑰是在故意试探了。
莫第没有理会，直接跟着狱警走了，让莫琉瑰和叶呈枫脸色都很不好。
***
普通情况下的探监和电视里演的并不一样，没有什么干净明亮的小格子窗口，不过是莫世鸿等犯人站在玻璃一边，探监的人们乌泱泱地站在另一边。
而挤不到前面的话，甚至无法和亲人面对面说话。
莫第自然是不乐意往前挤的，他远远看了穿着囚服剃着劳改头的莫世鸿，见他从精神到身体都肉眼可见地垮了不少，的的确确是过得很不好，就放心了。
他甚至看到莫世鸿在和莫琉瑰说完话后，撇着暴怒的眼神瞪他，而他丝毫不觉得气愤，甚至觉得莫名好笑。
莫第对莫世鸿露出了一个微笑。
莫世鸿在玻璃的另一边顿时更暴躁了，可惜，不管他怎么暴躁，都毫无用处，甚至在他气得捶打踢踹玻璃时，还被旁边的狱警厉声喝了一句，并且斥责他要是再有这样的行为，立刻就拉走他。
莫世鸿顿时不敢了，老实成了小鸡子。
莫第再次笑了，法律可真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