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过往
米雪在和家人打电话，刚说了一半, 手机被无数个夺命call连环侵占。
米雪愣了愣, 把眼泪擦了擦, 控制自己情绪, 缓了缓，先去看打来的电话。
原来之前已经不少人给她打了电话。
二小姐。
小方，小圆，几个未知的号。
最后, 蔡笑经纪人！
“！”
米雪赶紧收整收整情绪, 几句话把家里的电话给挂了，先给南烟打回去。
很快，电话被接起来了。
“小雪？”
南烟声音迷迷蒙蒙的。
米雪被这软软的调子吓了一跳：“二小姐, 你你怎么了？”
喝醉了？不应该啊！气泡酒没有这么厉害的吧？
几次吃火锅她们两都点了酒的, 虽然二小姐喝了头晕, 但是没一次醉过啊！
想到这茬，米雪瞧着手上的杯子，骤然回神自己是出来干嘛的。
她是出来想给南烟接一杯水解渴的！！
那边南烟说话却慢。
“你还记得，我头晕，让你出去给我接点白水吗？”
“啊对, 今晚上要敬导演那一桌嘛, 二小姐你说在剧组期间，何导的栽培不能不给面子, 让酒店拿了气泡酒。”
只不过她们谁也没想到, 酒店的酒和外面卖的度数有点不一样, 南烟敬了一圈下来，脚就有些发飘了，说吃点菜压一压酒劲儿，结果越吃头越晕……才让她找杯白水，看喝了会不会好些。
南烟慢吞吞道：“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说你马上回来。”
“……是。”
米雪也没想到家里的电话会接踵而至，有些懊恼。
南烟：“我，头比较迷糊，打完电话不一会有个杯子递过来，我以为是你回来了。”
“！”
“然后，喝下去才发现没对，是编剧，拿了一杯白的过来回敬。”
“！！”
白的！！！
米雪疯了：“二小姐你全喝了？”
那边好半天，给了准确的回答：“嗯，喝完了。”
米雪抓狂：“啊啊啊我的二小姐！那是白酒啊，你对白酒没感觉吗？！！”
南烟迟钝的脑子动了动：“脑子晕，舌头就也是，麻的。”
喝下去的时候，真的觉得和白水没多大差，甚至拿到鼻子下面的时候，南烟下意识闻了闻，都没闻出来……
“二小姐，你在哪儿啊，我马上过来。”
“手刀狂奔！！我保证！”
又顿了顿，南烟缓缓道：“酒店门口。”
“吹风。透气。”
米雪挂了电话心急如焚，一边跑，一边把耳机挂上，给蔡笑先打了回去。
经纪人劈头盖脸骂了两句，然后说南烟喝醉了，让米雪赶紧把这祖宗找到，要是丢了，今后她们都别想安生。
等米雪打回小方的电话时，小方话语委婉多了，就是语气太过强势，有种上位者发号施令的感觉，说的和蔡笑差不多，都是让米雪去找人的，找南烟。
“我我我看到二小姐了。”
“你们快来吧。”
“在这之前我一定寸步不离守二小姐身边！”
米雪连连保证，小方挂了电话，米雪适时也喘着粗气跑到南烟面前了。
在身穿砂粉长裙的南烟身前站定。
米雪缓过一口气，刚一定神，方看清楚眼前的人，眼睛不由有些发直了。
南烟还能认出是米雪，理智勉强能维系，问：“怎么了？”
米雪结巴：“二、二小姐，你脸红了。”
好半天，南烟点了点头：“……哦。”
哦？
米雪硬着头皮道：“二小姐，你知道吗，你现在……”
“嗯？”
南烟眨了眨眼睛，水灵灵的杏眼蒙着一层潮气，波光明灭。
两颊像是染上了一层带着珠光的胭脂，云蒸霞蔚，粉嫩嫩，红扑扑的。
米雪瞬间被秒到了。
这实在是，太太太好看了点叭！！
喝醉了酒的二小姐，就连一个嗯字，都让同性的米雪感觉到一阵悸动。
南烟本身的长相就带着幼态，平时她的表情惯是疏离的，这种疏离将她和人之间拉出距离感，喝完酒之后……南烟的脸红适时弱化了这种距离感，皮肤白里透红，腮凝新荔，平时透亮的眉目，此刻多一层雾气渲染，凌厉不复，反而被温柔感给捂得软糯了。
缓慢挪动间，举手投足又带上了几分呆萌无辜。
简直看起来身轻体软，易推……
米雪脑子里就叫嚣着这念头，小手手都搓起来，疯狂的想揉揉眼前的人儿。
不过这种想法在南烟的身份下，被她竭力的控制住了。
想什么呢，等会儿楚总就来了，南烟的皮肤一向细嫩，掐出两个印子来，她也就不用再在娱乐圈干了。
忍住内心乌七八糟的念头，米雪轻咳一声。
“二小姐，我们就……站在这儿啊？”
南烟眉目微微的挪动，整个脑子里都打起搅来。
语声还是慢吞吞的，费力道：“我想吹吹风，会，舒服些。”
会醉的慢一些。
至少在她还有意识的时候，她想确认自己是跟着楚闻舟他们走的。
而不是被其他的什么人带走。
米雪往周围看了一圈，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们站在酒店门口，再往前几步就是大街，街上车流如织，往后又是酒店。这个过道其实并不算是宽敞，她们站在这儿有些招眼，主要是南烟，有些招眼。
“二小姐，我看街对面有家咖啡馆，他们店外有摆桌椅，不然我带你过去坐坐？”
米雪瞧了一圈，提议。
南烟抬眼，跟着米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片朦胧里，缓慢的分辨出咖啡馆的所在，南烟点了点头。
米雪不知道南烟什么时候会彻底的醉过去，也不敢带着南烟疾走，护着南烟的腰，只力道轻柔的牵着她过去，让南烟用她的步调行动。
好在南烟脑子是不清醒了，举止动作倒是十分的克制有礼，费了点时间，两个人顺利在咖啡店外坐下了，米雪问过南烟，给对方点了一杯草莓冰饮，给自己点了杯西瓜的。
米雪再掏出手机，一个个汇报过去。
首先给小方把位置发过去，再给小方打电话。
“一家咖啡馆外，坐着呢，二小姐说她想吹风透透气。”
“位置我发你手机上了，你们顺着来就是了。”
蓦然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打断。
小方的声音停顿了一两秒。
再续上时，他说：“少爷说今天晚上有些凉，喝了酒最好不好吹风，如果等得久了，你就把二小姐带进店里去坐吧。“
米雪瞧了南烟一眼，南烟坐姿笔直，低着头，模样乖顺。
“如果可以的话，我尽量。”
现在人还没醉，而醉了，她也不知道等会南烟会是个什么反应。
好在小方也想到了这一点，并没有过分的为难米雪。
米雪紧接着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稳住蔡笑的心。
这期间米雪的手机里还有其他人打来的电话，有何导和编剧的，有制片的，还有……严礼助理的？
米雪掂量着南烟和剧组的关系，给何导回了一个，说了下南烟的大致情况，赔了个罪。没说她们在咖啡馆坐着等楚闻舟，只说南烟醉了她带着提前离开就是。
制作组的通知一个就行，制片和编剧米雪没管了。
至于严礼的助理，米雪给回了个微信。
严礼助理回得也快：【严哥想给南老师敬一杯酒】
米雪想了想，只说他们提前离开了，便再没回。
忙完了这一切，米雪再抬头，对面的南烟安静得不像话，在咖啡馆外的灯光下，端坐着，看着街道上的车，不声不响的。
场面很漂亮，米雪意有所动，拍了一张照片。
灯光柔和，拍出来的南烟意外的温柔。
随着“咔擦”的一声，南烟回了头，米雪解释：“二小姐，我就拍一张，蔡姐吩咐了，以后你的社交账号要交给我打理，让我这段时间多存点图到时候好发。”
南烟闻言，长眉微微敛起，没说话。
米雪后知后觉，南烟的眼瞳之中，好像没有焦点了。
“！”
米雪凑近，小声问：“二小姐，你还清醒吗？”
南烟眨了眨眼，声音沙哑了。
“清醒不了多久了。”
太阳跌坠下地平线，夜色浓起来，夜风也比刚坐下时大。
米雪建议：“二小姐，进咖啡馆内坐坐吗？”
南烟看过咖啡店一眼，摇了头。
进温暖舒适的地方，她会马上不省人事的。
米雪也有些怕南烟醉，又建议：“不然我们说说话？”
“说什么？”
米雪随便抓着一句问：“你现在很难受吗？”
南烟摇头：“还好。”
米雪瞧着南烟的样子，不太相信。
一阵安静，米雪轻声：“你在想什么吗？”
这话好像问住南烟了，她转头又去看车流风景，好半天，轻轻道：“我想回家。”
再普通不过的四个字，米雪却从南烟的脸上感觉到了一阵遥远。
米雪：“楚少很快就来了。”
“不是。”
“？”
南烟瞧着辽阔天地，缓缓更正：“不是那个家。”
米雪语滞。
南烟瞧着漆黑的夜，思绪不知落在哪一处，失落道：“是回不去的那个。”
夜色沉郁，灯光幽微，掩盖过南烟眼底再度漫起的雾气。
*
南烟那个电话接了后。
楚闻舟把手头的工作全都丢下了，一路上眉头都是皱起来的。
“那个助理是干什么的，要她跟着南烟有什么用？！”
“蔡笑呢，让她好好敲打一下，再下一次这样，她和助理都给我滚。”
“再开快点儿！”
小方心头苦，已经飙到最高速度了，少爷啊，实在是不能再快了。
再说二小姐已经和米雪在一起了……是安全的。
当然这些话也就内心想想，劝是不敢劝的。
瞧着楚闻舟的脸色，小方和小圆分外乖觉，闭了嘴默默做事就是。
车流如织，遇到了两次堵车。
一堵车，楚闻舟就烦躁。
“她醉了会是什么样子？不会不好收拾吧？”
这个问题小方小圆答不上来，没见过。
楚闻舟说完，又喃喃：“之前那个魏心诺是不是就是趁着她喝醉了给她下套？这次不会又是谁算着她来的吧？！”
小方：“剧组高层基本都知道二小姐是楚夫人了，应该不会的。”
楚闻舟轻点下颌。
理智上他当然知道，但是感情上，总是忍不住思绪跑偏，去往最坏的那方面想。
楚闻舟捏了捏眉心，按捺住自己纷杂的念头和烦躁。
“过了这段，开快点吧。”
小方：“好。”
等迈巴赫开到指定的咖啡馆时，天已经完全的黑透了，小圆下车去找南烟，她们还是坐在外面的。
米雪一见小圆立刻站起来了。
南烟则双手手肘撑在桌子上，手背撑在额头，整个脸都低覆着看不清。
小圆迟疑：“二小姐是醉了吗？”
米雪也不确定：“我，不好说。”
这期间，她偶尔和南烟说话，南烟也是回答的，就是最近的几句，越答越勉强了，米雪猜是快醉了，但是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醉了。
小圆上前拍了拍南烟的肩，南烟抬头，满脸的红霞把小圆也看愣了一瞬。
米雪：“二小姐，车来了。”
南烟眼神茫然，在小圆身上看了好久，慢慢的像是认识了，缓缓点了头。
米雪带着南烟去车上。
走到车前一米多，南烟又停下了脚步，像是在确认车辆一般。
小圆见势报了个车牌号，南烟皱了皱眉，似乎艰难的在回忆里搜索。
小圆刚才以为南烟还有几分清醒，现在这样也不确定了。
但是她能确定的是，如果真是醉了，她从来没见过醉后这么戒备的人。
南烟好久没挪步，车上的楚闻舟等久了，奇怪，把车门打开了。
喊了声：“南烟，上车。”
南烟又皱眉，歪头分辨楚闻舟。
小圆建议：“不然我直接……”
暴力把南烟塞车上带走算了。
楚闻舟知道小圆什么意思，摇了摇头，南烟好像认出来了，又走近了两步，那水光潋滟，饱含着层层雾气的眸子透出一两分清明。
“楚，闻舟？”
“是我。”
楚闻舟不方便动，对南烟伸了手，语声轻柔道：“你让我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两个字似乎触动了南烟，久久扎根的脚步又动了起来。
把手放楚闻舟手上了，终于上了车。
而南烟一经上车，楚闻舟、小方和小圆就感觉到不对了。
南烟她，实在太安静了。
她一个人靠在她那侧的车窗上，楚闻舟问了两句话，南烟回答了一句，说话也非常的含糊，楚闻舟听得费力，而他一旦想靠近南烟，南烟就会显得特别戒备——她在反感外人的接触。
这种情况，一车的人都闹不清楚，南烟到底是有几分意识。
不哭不闹，也不是呼呼大睡，南烟这种醉酒的状态不止小圆第一次见，楚闻舟也是没见过。
“有人喝醉了是这个样吗？”
楚闻舟看着半垂着眼睫的南烟奇怪。
小方说实话：“我觉得，现在还没完全醉吧。”
事情不可控，楚闻舟感觉略有烦躁，皱眉片刻，又强迫自己舒展开。
“阿婆已经出去旅游了吧？”
小方：“是。”
楚闻舟又看南烟一眼，最终道：“算了，家里人太多，还是不回家了，回公寓吧。”
小圆立刻道：“我可以帮二小姐。”
楚闻舟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一路上南烟虽然不喜欢人接近，但是，总得来说还是听话的。
尤其听楚闻舟的话，可能到后面说一遍听不清，楚闻舟耐着性子再讲一两次，南烟还是懂的，乖顺的跟着一行人回了公寓。
南烟最近也过来住，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是齐备的。
小圆怕耽误太久，一进门，就先哄着南烟去洗漱洗澡。
小圆哄着不太好用，楚闻舟瞧着，跟着哄两句，女人就愿意了。
南烟动作迟缓，一切像是下意识的行为。
小圆怕她在某一刻突然的就醉了，睡了过去，一路跟着提心吊胆的，结果撑到南烟洗漱完出来，小圆给她吹干头发，南烟都还没有倒头下去。
小圆咂舌，实在搞不懂南烟这是怎么回事。
*
楚闻舟回家休整一会，洗漱完，头发吹了个半干，精力有些不济时，门被敲响了。
楚闻舟快速道：“进。”
他第一反应是南烟的事。
小圆进门，确实也是南烟的事情。
小圆给南烟把一切搞好，南烟一切都很配合，到了让南烟上床去睡觉，南烟就死活不去，小圆拿着没办法，来了楚闻舟这儿。
小圆小心翼翼：“少爷，你还想去哄二小姐几句吗？”
想了想，又道：“二小姐在沙发上，睡一晚上沙发其实……”
“我去吧。”
楚闻舟想都没想。
小圆看了一眼小方，两个人眼神里有共识，少爷果然是极关心二小姐的。
楚闻舟进南烟的房间，果不其然，南烟抱着个抱枕，缩在了沙发上。
女人已经把长裙换下来了，穿上了睡衣睡裤，整个人都蜷在沙发的角落，脸蛋红扑扑，眼睛水润润，只是看楚闻舟的眼神，不安极了。
楚闻舟和南烟说了几句话，南烟说渴，想喝水。
眼神迷蒙，这一个字反复说了好几次，楚闻舟感觉南烟的自制力可能快要被酒精攻破了。
南烟说了诉求，楚闻舟好脾气，转身出去给南烟拿水。
等楚闻舟端着一杯水再进南烟的房间，房间内终于有了些响动，他好像，听到低低的抽泣声？
小圆考虑到南烟和楚闻舟，只开了立灯，楚闻舟一眼望过去暂时不能确认，操作着轮椅到小沙发处，只见女人双手抱膝，脸埋在膝盖间，肩膀一缩一缩的。
此刻她整个人都蜷沙发上了，好像还在减小个人的存在感？
细细听，楚闻舟能听见南烟哭音的嘟囔。
“我好难受啊。”
“头好疼。”
“难受。”
重复的几个字，被南烟翻来覆去的说。
楚闻舟终于确定，这下应该是彻底醉了。
楚闻舟拍了拍南烟的肩膀，女人下一刻抬头起来，脸颊上挂着泪，眼眶深红，看得楚闻舟的心被什么扎了下，刺痛。
楚闻舟说不出话，便沉默将水往南烟身前递了递。
示意南烟把水喝了。
没成想这个动作一出来，南烟眼泪刷一下就流了出来。
女人混乱着，不知沉浸在哪一段过往里面，看着那杯透明的液体，含糊且语声痛苦。
“倩倩，我好难受啊——”
“我头疼，我不想喝了。”
“呜——我不想喝了——”
“就让我被灌醉吧，我不喝了，我想吐，我难受。”
这几声她终于正常音量发音，因此也准确无误传递到了楚闻舟的耳朵里。
楚闻舟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南烟仿佛被吓到了，往后缩了缩，女人下意识这个动作，马上让楚闻舟后悔了刚才没忍住的疾声厉色。
还来不及缓和语气补救点儿，南烟回答了楚闻舟的问题。
女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伤心欲绝直摇头。
又望沙发的角落里缩。
“倩倩，我不想喝了，我练不出来酒量的。”
“我、我也不想参加酒局见投资人了，全身而退好难啊，倩倩——”
“我想回家，我不想演戏了。”
“倩倩，我想回家。”
楚闻舟的手在空中都僵住。
南烟说完，又反手把自己抱起来，埋头小声的啜泣着，听得楚闻舟心都要碎了。
楚闻舟还不及有动作，这水还没放下。
南烟又哭着，几近崩溃道：“我真的喝不下去了，大不了我被死胖子包`养算了，卖`身钱也是钱对不对，你明天再劝劝清醒的我呢。”
“对，我还不能回家，我还没赚到钱，医院要钱。”
“你再劝劝我，再喝我要死了。”
楚闻舟手一滑，杯子落到地上，发出好大一声碎响。
那一瞬间，楚闻舟的心脏不规律收缩了一下。
等回神过来，他才惊觉，是这女人的胡话，在他心口上插了一把刀。
她让他心碎，也让他心痛难言。
偏偏，她最后还真将自己卖了。
楚闻舟的手，不受控制发颤，一时半会，平静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