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九五章
“派去北海的人, 一个都没有回来么?”宴心轻点着手心,抬眸看下前来报告征讨北海进度的修士。
“是。”那修士低下头, 不敢直视宴心的目光。
“好,既然如此, 那派人随时关注北海动向,少了多少人, 让下面的门派补上就是了。”宴心从西南诸派的联盟大殿之中走下, 不疾不徐的声音响彻整个厅堂。
“那这些人的安全如何保证, 苏梧能够虐杀仙子全门上下, 那么前去探索北海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那修士站在宴心身后, 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西南诸派人那么多, 再不济,去中洲找人填上。”宴心挑眉, 温柔地笑了一下, “我和宿裴真人的婚事要顺利举行。”
那修士呆呆地看着宴心的笑容,终究是浑浑噩噩地答应了, 将此事记下,躬身而退。
宴心孤身一人站在殿堂之上,回身看到屏风后挂着的火红色的嫁衣,似一团燃烧的火焰。
“红色啊……我不太喜欢。”宴心抚摸着嫁衣袖口上细密的纹路,喃喃自语出声, 因为每次看到这样明艳的颜色, 她总是难以忘记凤凰尊主。
与其说是不太喜欢, 倒不如说是求不得。
既然求不得,那还不如毁去,让它永存于心间。
所以后来,将“裂天”送入宿裴的胸膛之后,宴心扯下披挂在身上的喜服,露出惯常的一身白衣。
片片火红布絮飞向空中,飘飘扬扬地落下,像四散的火花。
“我是来杀你的。”宴心将“裂天”收入剑鞘之中,看到心上所爱之人颓然倒在她的脚边。
然而鲜血盈满宿裴的胸口,现在的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如果你喜欢他,倒可以让他留到最后。”宴心的身后出现一个淡淡虚影,缥缈空灵的声音从那虚影口中传出。
“这对他真残忍,不是么?”宴心将宿裴的身子扶起,没有回头,只是这么说着。
“那又何妨,你又不爱他。”虚影说完这句话,便重新消失不见。
宴心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她不得不认同虚影的说法。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爱过宿裴,名为喜爱的情绪有,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宴心低下头,将宿裴的身体放在大殿之上,回身俯瞰整个灵凤门。
中洲,修真界之中最辽阔无边的一块土地,穹隆高峰,中洲最高的山峰,灵凤门坐落于山脚。
曾几何时,穹隆高峰之上栖息这法力高强的凤凰一族,而现在,一只凤凰都没有留下。
这座高耸入云的高峰,似乎少了些什么。
宴心抓住空中飞扬的火红嫁衣碎片,手指一碾,它们便化为灰烬,散入空中。
她反手抽出背上的“裂天”,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自掌心而起,汇入剑身。
一瞬间,黑色的雪花飘满了整个穹隆高峰,寒冷的北风呼啸着从百丈深渊之中奔腾而上,缠绕着中洲最高的山峰,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如黑色冰晶的雪花划破灵凤门门下弟子的脖颈,鲜血涌出的一瞬间便被极寒的温度所冻结。
宴心漫步行走于灵凤门奇崛陡峭的山门之中,所过之处,没有一条活着的生命。
方拾一守着灵凤门守护着凤凰心的最后一道门,自曼灵死后,凤凰心自动归位,他靠着金碧辉煌的大门,看着眼前漫天的黑色雪花,想到了千年前的极域。
终究,是野火烧不尽么?
宴心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抬头看着方拾一。
“是你。”方拾一的手臂被雪花划破,溢出点点鲜血,他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正是云山翠微派举世闻名的大师姐。
本以为是良缘一桩,没想到是祸事一件。
“不是我,是我们,那极域之中被你们杀死的千千万万同族之人。”宴心一剑挑落方拾一的头颅,推开沉重华贵的大门,举步走进大殿之中。
这里存放着灵凤门时代供奉着的凤凰心,是凤凰一族炼制的无上法宝,有起死回生之奇效,它的力量源于凤凰一族的法力,一脉同生,同样,凤凰一族觉醒血脉有了凤凰心的帮助,就不用受那烈火焚身,向死而生之苦。
现在所有的凤凰都已经死去,失去法力的支持,凤凰心应当成了一块破石头,毫无灵气。
但是宴心看到漆黑的大殿之中,那颗凤凰心依旧熠熠闪着光芒,耀眼至极。
宴心确信曼灵当胸受了“裂天”一剑,不可能活过百年,因为就连他们同族最强的沈灼,也饮恨于剑下,她这个懒惰疏于修炼的凤凰,又怎么逃得过?
她无法相信眼前的画面,走上前去,将凤凰心翻来覆去地看,它却还是闪着光。
“这是怎么回事?”宴心对着虚空开口。
这个灵凤门之中,除却昏迷的宿裴之外,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她在对谁说话?
那虚影再次出现在了宴心的身后,缥缈的声音似断线的风筝:“为什么还有一只凤凰?”
宴心皱了眉头,将凤凰心放下:“不知。”
“去找。”虚影的声音虽缥缈,但坚定,“找不到,杀光所有人,总归有一个是。”
“反正,本就要如此做。”宴心点了点头,她若是不杀尽天下人,便只能一辈子沉沦于此界之中。
天道自有其一套标准,若是罪大恶极,手上沾满鲜血之人,就算法力高强,也无法飞升而去。
这套标准,视这个世界之中所有人的诉求而定,若此界中人都是凶残恶人,那么唯有成为最邪恶的人,才能破界飞升而去。
这个修真界之中,飞升的标准,自然视大部分人的所认同的道德准绳而定。
只要将其他所有人杀死,让这世界唯独剩她一人,宴心便能颠覆此界飞升标准。
这就是她敢如此大开杀戒的依仗。
宴心飞至空中,低头,长发飘散开来,抬手将“裂天”祭出,锋锐的剑刃直直刺入大地中去,不灭的冰雪自这大地的伤痕开始绵延而开。
极域的黑色雪花与风暴从中洲穹隆高峰开始,往整片修真界的土地蔓延开去,来自极域深渊的心魔与黑刃溶进风暴里,将所过之处的所有生命吞噬殆尽。
她曾对苏梧说,此界已是“将死之地”,并不是无的放矢,她确实打算这么做。
现在谁也无法阻止她,那些逃跑的人跑得再快,也逃不出此界去。
宴心看着逃窜的修士们乘着飞剑,法术的光芒狂乱飞舞,气定神闲地落到地上,并没有去理会他们。
逃就逃了,反正迟早,这片黑色地狱会笼罩整个世界,到时,又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就算是苏梧,也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实。
宴心的太阳穴忽然跳了一下,苏梧……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到底是那日想通了破界飞升而去,还是并没有离开,反而在想办法暗中阻止她呢?
宴心乐得苏梧不来搅扰她的事,到时修真界之中只剩她与苏梧二人活着,他将别无选择。
她握着“裂天”,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北海一观,确认苏梧是否真的离开了。
顺便,清理那些黑色风雪奈何不了的,有些棘手的杂鱼。
——
逃窜的修士们望着身后席卷而来的黑色雪花,加快了催动法力的速度,往前飞速逃跑着。
有的人法力用尽,或是速度太慢,难以避免地被卷入了那黑色风暴之中,不知所踪。
璇玑挠了挠满头的乱发,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卧槽,这是怎么了,我刚闭关出来,这又闹的哪出?”
浮生老人回身甩出拂尘,将快要被卷入黑色风暴之中的一批修士给拽了回来,往后疾退:“我也不知,这样子,倒像是极域遗族又回来了。”
“极域之人当初不是都死了么?就连那极域深渊之下被封印的宴安,前些日子,不是也被宴心证实已经身死么?!”璇玑双眸之中映照出这令人绝望的黑色雪花,声线有些颤抖,带着一丝仇恨问道。
“你们在说我么?”宴心微微笑着,从雪花之中走了出来,含着笑意问道,“宴安是我父亲,怎么了?”
“你……”璇玑与浮生老人同时出声,一时被眼前翻天覆地的变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眼前之景,竟恍若梦中。
宴心在他们心中的形象,虽然说不上特别好,但也算得上是略有好感,没想到她竟然是极域之人。
极域之人在修真界之中修炼了这么久,竟然能够不死,还修炼到了这等境界?
宴心的演技真的很好,他们都被骗了,包裹在甜蜜外表之下的,是昔日仇人。
修为大成,即将飞升之人,其强大修为虽能够横扫此界,但受此界法力上限所制,若强行使用强大力量,必将承受天道反噬。
此等毁天灭地的法术,宴心用起来竟然气定神闲,没有受到丝毫惩罚。
“为什么这么惊讶呢?”宴心还是笑着,“裂天”的寒芒剑光却已经来到两人眼前,“我记得你们,封印我父亲的大阵,也有你们的功劳。”
“尤其是你。”剑锋扫过璇玑的眉毛,带起一片风雪,割断璇玑长长的睫毛。
璇玑修为虽不及现在的宴心,但也至渡劫期,尚有一搏之力,正暗暗咬破舌尖,准备反击之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却席卷而来。
苏梧将宴心的“裂天”荡开,金色的光芒在黑色暴风雪之前显得格外耀眼。
天象明王阵已经大成,深埋于整个北海之中的天象明王阵蓄势待发,他将一切准备就绪,重新出现在了宴心的眼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