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小得意
事情发展, 似乎出人意料之外，又似乎，并不。
唐妙果然因为保护集体财产而受到了表扬, 得到一对儿白净搪瓷杯子。至于那个捣乱家伙, 因为并没有导致更严重后果, 他也被安排到了街道挑粪。
只不过, 他跟王二狗可不一样。
人家王二狗是一个月, 他是一年。像是他这个事儿, 说大吧, 还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而他本人也太惨了。可是要说小, 也不算是很小一件事儿。
公社研究了很久，肖主任真是要气死了, 他这个外甥，从小到大给他惹得事儿不计其数。他也明白男人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你怎么就能这么落人口实呢。可是, 他亲姐姐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也真不能撒手不管。所以, 他顶着被顾老爷子骂个狗血淋头悲惨现实还是求了情。
肖主任觉得, 自己这一辈子最丢脸时刻就是如此了。
可是, 就这样, 他那狗逼外甥还不领情呢小流氓是实实在在觉得, 劳改比挑粪还好气肖主任不顾影响脱了鞋又抽了这外甥一顿。只是, 运气好像就不站在他们这边儿，肖主任揍人时候竟然一不小心扭了腰，公社人赶紧急匆匆把他送到了医院。
一检查，扭伤还相当严重，要卧床半年以上
他们甥舅二人，也算是倒霉二人组了。
他们这么倒霉，以至于人人都不怎么敢靠边儿，就怕沾染上霉运，自己也跟着倒霉
一场闹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不过，唐妙也一战成名。
人人都晓得，这女人贼厉害
唐妙自己倒是无所谓，她不在乎名声好不好。毕竟，好了也不能当饭吃，而现在倒是省了不少事儿呢可是她无所谓，他们家姜城却冷着脸，相当生气。
这种事儿，想起来总是后怕。
也许于旁人看来，他们又没有吃亏，没什么可气。但是姜城却不这么想，唐妙没吃亏，那是因为唐妙很厉害，如若唐妙不厉害呢这次是不是就要出事儿了
一想到他们家唐妙可能会受委屈，姜城心里就不舒服。
大抵是察觉到了姜城情绪波动，两个小崽崽都乖乖抱着连环画窝在炕上，假装好认真。
倒是唐妙，她拉着姜城来到放映厅，一进来，她就伸手圈住了姜城，扬着脸说“你生气什么”
姜城抬手轻轻拂过她额间刘海儿，说“你说呢”
随后低下头，与她额头抵着额头，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唐妙轻声笑了起来，她一下下啄他，说“不许这样说，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是担心我。但是，你该是相信我能力。”
姜城“可是不怕一万，总怕万一”
说到这里，他自己就立刻摇摇头，坚定“也没有万一。”
他捧着唐妙脸，说“你知道么就算你再厉害，再能干，再牛逼在我心里，你也是一个需要保护小姑娘，是西山上那个梳着两条小辫子妙妙。”
唐妙想到二人初相识，她手里握着一把弓，一回头就看到他。
虽然他才十几岁，单薄干瘦，个子也不高。
相较于她，他简直瘦骨嶙峋，唐妙歪着头说“你吃不饱吗”
这是他们见面第一句话。
他还不待说更多，就看到一条蛇就在她身后，近在咫尺，邪恶吐着芯子，他叫了一声小心，飞快冲过去拉住她，一把扯住她闪躲开来。
唐妙还记得，他紧紧抱住她，颤抖着说“不要怕啊”
他刀砍了过去，那一次，他用了很大勇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砍死了那条蛇。到最后，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整个人瘫在地上，可是却放心对她笑“我把蛇打死了”
唐妙看着他憨厚又气喘吁吁笑容，一瞬间心里暖暖。
其实，她没有说，那条蛇，她一刀就可以解决掉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姜城提及两人初相见，她就又想到了那一次。她脸蛋儿红红，蹭他脸，说“那阿诚哥要一辈子保护我”
“好”
“你不要不高兴，不要用不存在事情折磨自己，以后我们多注意就是。”唐妙哄着他。
姜城“嗯。”
他眼神闪了闪，心说，那个死东西，他还真不能彻彻底底算了
只是有些话，倒是没有必要和唐妙说了。
他揉着她头，说“来，我背你”
唐妙笑着锤他“你背我干什么啊”
姜城“背着你回去啊”
唐妙难掩笑意，不过却说“我才不要呢让小狼和棠棠看见多丢人。”
她捏捏姜城耳朵，说“回去不许板着脸，吓到孩子就不好了。”
姜城“好。”
他深深凝视她，低声说“那么，我听你话，你要怎么奖励我”
他手不老实起来，唐妙翘着嘴角，使劲儿拍他一下，说“你给我老实点。”
她凑在他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说完自己似乎都羞涩起来，红着脸嗖嗖离开。姜城看她急匆匆跑掉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等再回去，姜城果然调整好了自己。小棠棠捧着杯子喝水，大眼睛眨巴眨巴偷看她爸爸，一见姜城好像跟刚才一点都不一样，真不生气了。立刻就张开小胳膊，笑嘻嘻“爸爸抱。”
姜城上前抱住闺女，说“怎么不跟哥哥一起看书”
小棠棠乖乖小奶音“看完啦”
她开心对手指，兴高采烈跟她爸爸描述，手舞足蹈“小马要过河，它问老牛，老牛说，河水很浅它问松鼠，松鼠说”
两个小家伙在这边都没有什么小伙伴，倒也不是唐妙夫妻拘着孩子，主要是因为这边正临街，这边并没有什么人家，基本都是一些店面。
供销社，粮站，书店，厂子，马路尽头还有废品收购站，都在这边。
可以说，这边不仅没有小朋友，来来往往人还多。
这样情况下，唐妙哪里放心得下
所以连环画对两个小崽崽来说就是十分难得消遣啦每一次都是唐妙先拿一本书讲给两个小崽崽听，然后再把连环画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看。
有记不起来或者不懂地方再问她就好。
这种方式这对两个小家伙倒是极好，对他们记忆力和理解能力、表述能力都是一个很大锻炼。
所以每一次小家伙儿要讲故事，姜城不管做什么都会拿出耐心来听。
听够了，他摸着下巴说“小棠棠讲真好。”
小棠棠挺胸，得意洋洋“那是当然而且，我有学到道理。”
姜城笑“什么道理”
“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尝试才能下结论，不能盲目听从别人话”她响呱呱，“妈妈讲，我有认真听也有记下来哒嘻嘻嘻”
姜城点头“真聪明小棠棠说很对”
“爸爸、爸爸，我也知道”小狼凑上前，扬着自己手里连环画“我这本讲是哦”
姜城认真听两个小娃娃讲完，笑着说“既然你们都这么乖，那么明天带你们出门供销社好不好”
“供销社”小棠棠稀疏浅浅小眉毛一挑，追问“那是干什么”
大眼睛慢慢都是好奇。
小狼“我知道，是卖东西地方。”
小棠棠激动点头“好好好，要去要去”
小姑娘嘴角翘翘，小揪揪晃来晃去，连小屁股都扭了起来，萌哒哒，从头发梢儿到脚尖儿都散发着喜悦。
小狼倒是沉稳一点点，不过也笑眯眯，眼睛都笑弯弯了。
姜城夫妻对视一眼，也会心一笑。
现在除了黑市，大部分地方买东西都是要票，姜城和唐妙虽然有工资，但是却没有票，不过姜城心里有成算，已经先从老花那里倒腾了一点。
第二天，一家四口换了干净衣服一起出门，虽说已经来镇里半个月，但是他们出去都不多。姜城牵着儿子，唐妙则是牵着女儿。现在既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供销社里人不多。售货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两天，要么就是低头忙自己事儿，倒是也没有什么人理会他们。
小棠棠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生怕露看了什么。
她小哥哥小狼也是一样，小男孩儿自诩是大孩子，平时总是装跟个小大人儿似。但是来到供销社，看着这里琳琅满目商品，难掩自己激动了。
眼睛恨不能黏在柜台里呢
感觉，不管什么都是那么新奇呢
“你们想吃什么妈给你们买。”唐妙含笑说。
小狼赶紧摇头“不要哒”
虽然日子过好了，但是小狼还是有些小担心呢他是一个懂事小孩子，不乱花钱哒
唐妙又看小棠棠，小棠棠挽住小哥哥手，奶声奶气附和着“不要啦小哥哥不要，小棠棠也不要哒”
小家伙儿拍拍胸脯，一副“我跟着小哥哥走”架势。
那扬起小脸儿满满“我这么乖，快表扬我”表情。
一般小孩子来到供销社，十个有八个都恨不能将供销社搬回家，像是这样情形，两个小娃娃双双说不要倒是很少有了，连柜台人都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倒是客气了一点“你们要点什么”
虽然这几人不眼熟，但是这年头都是看衣识人。他们这家人长得好，穿也不差，这就足以让她有点好脸儿了。毕竟，这年头能衣服不带补丁，这多难得啊
唐妙“水果糖来三斤吧。”
她又看向隔壁柜台，说“这两种蛋糕，一样来一斤”
她转头点了点两个激动小崽崽鼻尖儿，说“是你们说不要哦，可没有你们份儿。”
小棠棠甜糯笑，说“妈妈骗人”
唐妙失笑，她说“没骗人呀，这是要明天带到你爷奶那边儿。”
小棠棠“哦。”
售货员等着小家伙儿哭闹，然而，小家伙儿只是一个“哦”就又兴致勃勃开始看别了，好像完全不受影响再看她小哥哥，他也丝毫没有不高兴
售货员“你家小娃真懂事儿。”
唐妙抿着嘴笑，一点也不谦虚“他们可乖可懂事儿了，我男人教好。”
被表扬了男人姜城咳嗽一声，脸上有些“嘚瑟”。
被表扬了又乖又懂事儿两个小家伙使劲儿挺胸，脸上十分得意。
售货员“”
好么这一家子还挺虚荣
“离婚我要离婚我一定要离婚”突然间，一阵尖锐吵闹声响起，唐妙几个人侧头望向了不远处另外一个柜台，那个柜台是一个男售货员。
而他身边则是一个披头散发女人，她整个人都歇斯底里，看着那个男人眼光满是仇恨。
“你耍手段娶了我，现在还要耽误我回城，你这个小人，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一定要离婚”女人叫声透着浓浓坚决。
可是那男人也气颤抖“我们明明是自愿结婚，你怎么能为了回城这样说如果不是跟我结婚，你还在乡下干农活儿种地呢再说，都说了回城消息是假，你为什么非要执迷不悟，你就不能为孩子好好想想吗”
两人争吵起来，售货员撇了撇嘴，说“不要脸”
唐妙没忍住，低声问“这怎么回事儿啊”
售货员也是个健谈“还不是为了回城你看这些下乡知识青年平时人模人样，可是这关键时刻可不就泄了底了。这还没说回城呢不过就这么一个消息，都说了就是流言而已，可是还是很多人都发了疯一样。你看，这既不管孩子了，也不要男人了，恨不能往他身上泼脏水呢完全不看，自己当初为了嫁他用了多少手段真不是个东西”
唐妙瞠目结舌，说“都不要了怎么舍得呀”
售货员“没良心呗”
她把蛋糕和糖果递给唐妙，说“给”
唐妙眼看那边还在闹，她索性抱起了棠棠，生怕她小小人儿被波及到。而姜城也抱起了儿子。他们一起出了门，小棠棠突然问“那个姨姨她不要自己小孩了吗”
唐妙立刻感觉到小狼和小棠棠眼神都带着浓浓小忐忑，齐刷刷看着她。看来刚才小插曲，还是有些吓到两个小东西了。
唐妙颠颠儿小棠棠，说“妈妈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呢”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就算她不要自己小孩了，这种人也是少数。大部分当爸爸妈妈人，都不舍得不要自己小孩儿。像是麻麻，妈妈就最喜欢小狼和小棠棠了，比喜欢你爸爸还喜欢你们，才不舍得不要你们呢”
刚一说完，就感觉到小狼和小棠棠甜滋滋笑意。
“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妈妈”小棠棠搂住唐妙脖子，小嘴角更是翘高高。
他们家两个小娃娃，不管是小狼还是小棠棠，眉眼都更像唐妙一些。特别是小棠棠，每次甜滋滋翘着嘴角笑时候，简直像足了唐妙。
唐妙揉揉她头，说“真乖”
小棠棠窜了窜，扭了一下小屁股，高兴极了。
唐妙“走，回家给你们做好吃”
因着这小插曲，一家人没有继续逛下去，反而是直接回了家，一到门口，就看到姜林蹲在门口等他们，小狼与小棠棠异口同声叫“小叔”
姜城诧异很“你怎么过来了”
他们明天就回去了，已经捎了信儿回去。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姜林摇头，“没事儿，家里能有啥事儿”
他进了大门，倒是没往屋里去，反而说“给我点水，我冲冲脚，要不然都是烂泥。”
他穿着草鞋，一脚泥巴，衣服也都是土。
“小叔，我都想你啦”小棠棠小嘴儿甜甜，她晃荡头，笑眯眯“小叔小叔，我长高啦”
姜林捏捏她小揪揪，点头“好像是长高了。”
倒是挺一本正经。
小狼也立刻说“小叔看我长高没有，看我看我”
姜林作势仔细看了看，点头笑“你也长高了”
小狼高兴起来，蹦蹦跳跳。
姜林冲干净了鞋和脚，又拍了拍衣服，这才进屋，他得意洋洋放下篮筐，说“你们猜我给你们带什么了”
小棠棠大眼睛忽闪忽闪，歪头“猜不到呀。”
姜林也不卖关子，他打开了用树叶包好两个小包包，说“是野葡萄”
小狼与小棠棠又异口同声“哇哦”
他得意极了“我一看到这紫葡萄就知道你们肯定爱吃，我尝了一个，还没太好，稍微有点生。但是味道委实不错真真儿是好东西这东西可不能等到全熟，那就不定被谁摘去了。我赶紧把这几嘟噜都摘了。”
他斜了一下筐子，能看到里面还有两嘟噜。
姜林“快尝尝”
唐妙倒水将葡萄洗了一下，水珠儿聚在葡萄上，倒是十分晶莹剔透样子。
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这是不可多得水果。
小狼看向小妹妹，这是他们第一次吃这样好东西
第一次
以前，从来没有吃过。
两个小家伙儿吞咽一下口水，小棠棠伸出小爪爪摘了一个，放在了口中，她大眼睛微微眯了眯，小眉毛跳了跳，开心“哇哦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