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034
“去年五月, 一家三口寻求轻生，在被救之后，儿子已经拾起了对生的希望。但是, 随之而来的网络暴力让他们每天都会接到各种网友的谩骂，被发死亡短信、被打骚扰电话，即使是这个少年在微博上表示自己很感谢救治他的医生, 为了纪念而带走了他的胸牌, 都要被网络暴力者抓着不放，说他们浪费了公共资源。”苏清越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的克制，但是她的内心又是极度愤怒的。
她来到二十多年后, 一点一点的学习，接触各种新的知识和科技。当然，不光是科技，苏清越还看到了科技带来的副作用。
网络暴力、网络诈骗、人肉搜索……每一样都足够让一个本来圆满的家庭立刻分崩离析。
苏清越站在那里，后面旁听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苏清越身上。
她就像一个天生的闪光点，只要一出场，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前年八月, 一位老师因在运动场和一个女孩发生肢体上的碰撞, 双方报警，但警方还未给出判定结果的时候女孩家人便将剪辑过的视频放在网上，一时间网友抨击老师及她的丈夫，最后这位老师选择自杀。”
“不光是普通人, 就连明星演员都无法避免。因为饰演的反派角色过于惹人讨厌就被私信谩骂、寄出死亡威胁的事情还不算少吗？”
在场的人连气都不敢放一下。
法官安静地坐在上面听苏清越说着, 而被告方的律师才发现他们陷入了苏清越的陷阱之中。
“抗议, 原告方所说内容与本案无关。”
“为什么无关！”苏清越一下子火全部起来了，“是因为我不像其他受害者一样选择自杀，而是勇敢的站在这里面对吗？”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法官敲了一下锤子，“肃静，原告，注意你的情绪。”
苏清越向法官表达了歉意，然后继续道：“王创先生于高考不久后发表的那篇文章后端，在引导网友对我展开人肉搜索。但我并不喜欢使用手机，也不曾有过社交账号，所以愤怒的网络暴力者只能单纯用言论来攻击我。可是，如果我是一个喜欢在社交网络上分享自己生活的人呢？他们会对我怎么做？不，或者说他们现在在对我做什么？”
苏清越的眼睛直视着王创，对方甚至因为她的气势而微微颤了一下。
“被P遗照，家人朋友被电话骚扰，收到死亡威胁，被寄花圈？”说到这里，苏清越讽刺地笑了一声，“当我不堪压力选择自杀，这群躲在网络背后的网络暴力者们只会觉得无聊人，然后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然后周而复始，不断有新的受害者，不断有新的网络暴力者。”
在宽大的法庭内，苏清越的身体显得有些瘦弱，可她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柔弱。她眼神坚定，同站在被告席上的眼神飘忽不定的王创一下子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并非因为钱站在这里，我只是想让加害者尝到该有的惩罚。”苏清越看向法官，“我的陈述完毕。”
那一刻，整个法庭掉根针都能听见。
比起现场的安静，直播平台上的反应要更为热烈一些。
“草，不说假话，我爱这个女人！”
“小姐姐报考交大吗，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图书馆！”
“真的是富人家的孩子啊，就这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些话，我想我一辈子都做不到。”
陆修远坐在后面，他看着所有人都因为苏清越的这一番话而震撼。他也如此。
他的内心此刻因苏清越而疯狂跳动着。
她的性格、她的气势、她的安静、她的智慧……陆修远觉得，即使苏清越是个普通长相的女性，他也依旧会被她吸引。因为无论在哪里，苏清越这种性格的人都自带光芒。
远在剧组的翟文清同样关注着这场庭审，他勾起唇角，对苏清越的兴趣更深了。
“请被告方发言。”
当王创站起来发言后，大家甚至都想点快进。毕竟你刚刚戴上了劳力士，又怎么会重新戴上一块五块钱的地毯电子表呢。
纵使王创是个大V，平日里在网上也是粉丝众多。可论气势、口才、临场能力来说，没有一向能比得上苏清越。
当他磕磕绊绊的念完稿子后，场边的苏清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法院的摄像机不如电影摄像机，像素不高成像还愁，拍摄出来的画面能让当事人宽上一个码。今天有两个网红抢到机会可以旁听庭审了，刚才摄像机划过的时候，网友差点没被认出来。
“这摄像机拍人是真的丑，朝日区法院就不能多花点钱买个好的？”
“知足吧，朝日区法院啥时候给你搞过现场直播了？一年到头都没有一次，你再这样挑毛病，直接用笔记本电脑前置摄像头举着拍我都觉得有可能。”
弹幕疯狂吐槽。
而摄像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似乎是专门在搞事一样，在王创发言之后，将镜头直接转向苏清越，给了她一个特写。
当时看直播的人很肯定的说，当摄像头给苏清越脸部一个特写的时候，屏幕上空了一秒钟。但随之而来的是满屏幕的“草”。
“awsl，原来刚才网上的生写不是p后的，而是学霸妹妹本来就这么美，我也错怪了法院，不是摄像机差，而是人丑。”
“我竟然有点后悔讽刺过学霸妹妹想出道的心了，就这种脸，别学习了，出道吧。”
“我现在单方面宣布学霸妹妹是我的老婆。”
“这才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我有糖尿病，让我来滋醒他！”
“我来，我尿黄，你不能让他尝到甜头！”
两方发完言后，就是律师的主场了。在来回几番博弈之下，背后站着一个律师团力量而且本来就站理的凌律师占了上风。
甚至王创请的律师完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凌律师不光收集了王创这次诱导网友进行网络暴力、人肉搜索的证据，还收集到了前几年王创引导网络暴力的证据。
王哈哈说真话这个号在最初火的时候，甚至就和网络暴力密不可分。在互联网野蛮生长的年代，大家都在看博客。王创有一天想搞个大事件，他先是从身边朋友弟弟的学校里知道有一个高中生的衣服被人用笔画到了，然后其同桌戏称这件衣服五百万。王创立马脑子一动，觉得这是个好点子。
他先是伪装该女生的同学在贴吧发帖子说她自称衣服几百万，然后这一下子点爆了一些好事高中生的热情。
慢慢地，有很多人加入到了这其中，一边说她自称天神下凡，一边又说她自己说手中的杯子几千万。
王创看着由他引起的火焰越少越热，于是直接在自己的博客里写了一篇有关该女生的不实文章。
无论女孩怎么解释，她的言论都会被曲解。直到最后，甚至用人说她男友众多、私生活糜烂、打过胎下过海。
王创根本不管这样的操作会对该女生造成什么伤害。他的博客因为写了该女生的时间一下子流量剧增。当他享受流量变现带给自己的快感的同时，根本不知道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被网暴，大家叫她“病女”，骂她、人肉她、骚扰她，甚至在她高考当天都有好事之人在考场外骚扰她。
“我方请求证人上场。”凌律师举手道。
当王创看到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证人席的时候，他愣住了。
弹幕上一堆年轻孩子再问，这是谁啊？
而老网友们则给他们科普，毕竟当年这件事情也算是个热门事件。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性站在证人席，她张口的第一句就是：“我不是病女，我真正的名字叫徐瑶。”
徐瑶开始讲述如何被王创一手毁掉，当她露出自己遍布刀痕的手腕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变得苦涩，“直到现在，我做了母亲，我依旧会被他人网暴。他们私信我骂我是个荡-妇，他们人肉我老公的手机邮箱后给他发p上我头像的不雅照片。我当年的成绩非常好，我可以去读大学，但网络暴力带给我的痛苦，让我直至今日，都无法释怀。”
“我曾想过继续忍气吞声，但是在……”徐瑶的眼睛看向苏清越所在的方向，收到对方的鼓励后，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很庆幸这条路上有我的丈夫、儿子的陪伴，让我不再选择自杀。而这一次，我想站出来。如果我没有站出来，那其他受到网暴的人又该怎么办。”
先不说现场的人都是什么样的情绪，弹幕此时满是道歉。
“我很抱歉，当年年少的我曾经骂了几句她。”
“我真想回去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不知为什么，我好想哭啊。”
凌律师压根没打算让王创直着走出法庭，连番轰炸下，王创的律师脸都青了。他就不应该因为那笔钱接这个案子。王创也没跟他沟通之前他做过的事情，现在这不是完全让他丢了这张脸吗。以后再律师界，他还怎么混？
律师都没斗志了，王创这里直接溃败成军。
庭审结束，法官开始宣读最后结果。
苏清越安静地看着法官，等待这最后的结果。
结果显而易见，王创明知自己散步的是足以损害他人名誉的虚假事实，并希望这种结果的发生，因网络造谣诽谤罪被判一年缓刑两个月，同时赔偿苏清越精神损失三万元。
在最多一两个月的判决中，一年已经算足够长的了。
苏清越冲法官微微颔首，今天露出了第一个发自真心的柔软微笑。而这恰巧又被摄像机拍了下来。
网上：我死了，可盐可甜，仙女石锤。
过道内，陆修远站在那里等待苏清越。
当他看到女人的声音后，发出赞赏，“你今天很棒，有兴趣当律师吗？”
苏清越笑着摇摇头，“让我一个一个案子去打吗？那可有些费尽，我更偏向于用科技的手段解决科技发展带来的副作用。”
陆清桐只知道苏清越学习很厉害，可他不知道苏清越的真正实力。他以为苏清越顶多用网警解决一下网路喷子的问题，却不知道日后苏清越直接搞了个大动静。
“门口应该一堆等着采访你的记者呢，怎么样？要去吗？”
“为什么不去？”苏清越笑着说，“我还希望他们来采访我呢。”
“需要我陪你吗？”陆修远这句话刚一说出来，整个人停顿了一下，他真的是给自己挖坑跳。但一想到陆清桐拜托的人原本是自己，那么只要陆清桐那边不说，他就是安全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苏清越微微颔首，然后直接走向门口。
陆修远看着苏清越的背影，他甚至有一种自己无法追赶上对方的既视感。
“苏小姐，苏小姐！”
当苏清越一出法院的时候，周边的记者围了上来。他们都看了刚才的直播。本以为苏清越是个草包，但现在看来，这他妈分明是个铂金包。
苏清越等的就是众人的采访。
“苏小姐，对于庭审结果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很感谢法官，也感谢每一位法律工作者，他们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好，让人心中有一杆秤。我相信在这次案件之后，将会有更多受网络暴力困扰的人们知道该如何去做。”
“苏小姐，我想问一下，照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你什么都不缺，那你为什么会去要那笔精神损失费？”
“难道你有钱就代表必须要将钱全部送出去吗？更何况我只是合理要求我该拥有的赔偿金。”苏清越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这记者，“之后我将会和陆总设立基金会，专门用来援助受到网络暴力伤害的受害者们，这笔钱我将尽数捐进基金会。”
“我有个问题，我听闻您还起诉了很多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苏清越拿过对方的话筒，语气平静却又充满力量的说道：“为什么这么做？我只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未来一直发生。不要让网络暴力者的嘴，成为杀人的刀。也不要一直永远对此保持沉迷，因为你完全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你变成了受害者，而在你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此时外面有其他媒体的直播，而直播上的弹幕因为苏清越这一番话彻底爆炸了。
“就冲这句话，这姑娘我爱了。”
“妈妈，我恋爱了！！！”
“少年强则国强，有小姐姐这样的人存在，国家会越来越好的吧！”
而站在苏清越左后方不远处的陆修远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完了。
作为苏清越头号粉丝的陆清桐自然不会错过母亲的每一场出场，他观看着直播，如列文虎克附体一般看打了站在后方的陆修远。
原来他妈和小叔见上面了，那他就不愁了。陆清桐向来相信他小叔办的事。
王创案子的结果在公布后顿时让一些平日里爱造谣的大V人人自危，他们好好审查了一下发布过的文章，就怕出现引诱粉丝网暴他人的地方。
而真正事情的发酵还在今日新闻网的一条微博上，作为较为接地气的政府喉舌，今日新闻的很多新闻中往往透露出的含义值得推敲。
今日新闻网：从最美高考学霸事件看网络暴力……
而在评论里，有很多人讲述了自己曾经遭遇网络暴力的经历。有些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了，而有些人没有。
但无论如何，在苏清越的带头下，很多曾经受到网络暴力伤害的人纷纷寻找律师，询问是否能够为自己讨回公道。
在家里宅了两天，苏清越和赵呈昱等人又碰了个头。这一次，周哲明都不想叫苏清越苏哥了，他甚至都想喊爸爸。
“苏哥，你太牛逼了，你快告诉我，你为啥这么牛逼？”除了牛逼，周哲明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清越笑了笑，冲旁边侧了侧身，“进来吧，老是在咖啡馆碰面不方便，今天麻烦你们过来一趟了。”
跟着苏清越上了楼，赵呈昱几人才对苏清越的家底有了一个确切的认识。
“草，那是陆清桐的房间吗？”周哲明指着苏清越旁边的房间问道。
“恩，是。”苏清越被周哲明这副傻瓜模样笑到了，“这卧室不都是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写字桌吗？他也一样，没什么别的东西。一会你要是想看，我带你看看。”
周哲明连忙摆手，他又不是变态，盯着人家卧室看干什么？
进入苏清越的书房，三人全部呆呆地站在了地上。
他们……不会来错了地方吧？
不是赵呈昱他们土，而是苏清越这里也太刺激了点。赵呈昱甚至相信，苏清越能在这个房间搞出个迫击炮出来。
满墙面的零件工具，几个显示屏，放在场地重要的台面上还有未完工的机械腿。
“我感觉我到了科学家的实验室。”郭宇喃喃道。
“等等，你不是学的编程吗？怎么……”赵呈昱刚想说什么，却一眼被放在面前的咖啡杯吸引了全部目光，顺着咖啡杯向上看，只见是一个机械手端给他的。
“……这不会是机器人吧？”赵呈昱话都说不利落了。
苏清越点头，“恩，前几天抽时间做的，我自动化学的不是很好，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看到阿蛋灵活的在各种障碍物里穿梭，并且还能流畅的对他们的话语给予反应，赵呈昱就知道，这样的机器人已经远超市面上所有机器人太多了。
“我能够拍一段视频吗？”周哲明拿着手机询问道。
“你随意。”苏清越同阿蛋碰了个拳头，“他叫阿蛋，现在主要是帮助我进行一些机械上的测试以及安装方面的工作，当然，日常还能帮我端茶送水泡咖啡。”
周哲明将这一段都拍了下来，然后在苏清越和赵呈昱商量事情的时候，他就拿着手机一直对着阿蛋拍来拍去。没有装语言输出功能的阿蛋面对周哲明的问题时，会用白板来交流。但上面不是汉字，而是一些表情符号。
等到苏清越和赵呈昱说完后，就见周哲明和阿蛋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好兄弟！”周哲明伸出拳头，在阿蛋的配合下，和他完成了一套美国黑人交流时的手势。
“我听新闻说，你还起诉了其他人？比赛不用担心吗？”郭宇在旁边问道。
“没关系，律师代理就好。”苏清越说。
他们明天就飞了，苏清越和他们商量完后，让刘阿姨做了一桌子好菜和队友们吃了一顿。饭后约定好见面时间，苏清越又让司机将三人送回了学校。
从车上下来之后，三人间一直保持着沉默。
突然。
“有钱有颜还有才，这样的姑娘，可不是你能追的上的啊，老大。”周哲明挑眉看向赵呈昱，但对方低下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四人在飞机场见了面。苏清越知道郭宇家庭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但连着十几个小时坐经济舱真的不会舒服。为此，她提前拜托了傻儿子。陆清桐也没犹豫，直接联系了搞民航业务的朋友，一番操作下来，四人在托运行李处，直接被告知他们的机票被免费升舱了。
苏清越的温柔一直是这么安静，她不会当着郭宇的面表示你没钱我给你钱，她更喜欢在不伤及他人自尊的前提下帮助对方。
毕竟，如果好意变成了施舍，那对于一些人来说，那就不再是好意了。
十几个小时的旅程总是让人疲倦，当苏清越下飞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我们一会怎么走？我可以叫个的士。”周哲明说。
但苏清越带着他们拿完行李出去后，“没事，我外甥的朋友应该到了，我们可以……”
还没等苏清越说完话，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走了过来，“嗨，你就是苏吧，我是陆清桐的朋友，斯温。”
明明是外国人长相，一开口却是地道的京片子。
苏清越同对方打了招呼，男人道：“走，我带你们去陆的房子。”
跟在苏清越身后，赵呈昱等人觉得他们真的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进了纽约这个国际化大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