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五
病房内好一会儿寂静无声, 江翔雷劈般站在原地，神情一片空白。他看了看祁长昭, 又转头看了看沈离, 颤巍巍道：“你、你们……”
沈离无奈扶额，深深叹了口气, 试图缓和一下僵滞的气氛：“是男朋友, 别听他乱说。”
祁长昭无辜地看向他, 眼神无声传递出他的困惑不解。
他先前学过，这个世界的夫君不叫夫君, 叫丈夫，叫先生, 但无论如何, 和男朋友的意思明显不同。
沈离看出他的意思，咬着牙低声解释：“这里结婚要领证的, 而我还没到法定婚龄！”
祁长昭恍然大悟。
他转头，对江翔郑重道：“对, 是男朋友。”
江翔：“……”
像是没消化这一巨大的信息量, 江翔好一会儿没说话, 祁长昭倒是一点不觉得不自在, 转头在桌边坐下, 端过粥碗, 舀起一勺海鲜粥吹凉喂到沈离嘴边。
沈离没他这么厚脸皮, 手忙脚乱去接粥碗：“我我我……我自己来。”
祁长昭看着对方通红的耳根, 不让他为难, 把粥碗递给他。
沈离小口小口地喝粥，头都不敢抬，平时最喜欢的粥连什么味道没尝出来。祁长昭安静坐在他身边，眼神定定地看着沈离，眸光中蕴含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神情。
江翔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好像终于接受了现实，虚弱地问：“不是，你们这……沈哥知道了吗？”
沈离：“我哥他……不知道。”
祁长昭动作一顿，如临大敌道：“你还有个哥哥？”
沈陌给他留下的芥蒂至今没有消散，沈离低声安抚：“我哥人很好的，他不会……”
“他怎么不会，他会疯的！你哥有多弟控你自己不知道吗？”江翔抓狂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刚才沈哥给我打过电话，说他马上就到。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了，你赶紧想办法！”
“这……”
沈离想起他哥生气来的样子也有些发憷，倒不是怕他哥会对祁长昭怎么样，而是这人会不会一生气把他哥怎么样。
他越想越觉得不妙，对祁长昭低声道：“阿云，你要不要先……躲一躲？”
祁长昭觉得好笑：“你哥有这么难对付？”
江翔连忙道：“兄弟，你不知道他哥有多弟控，你拱了他的咳……你拐走他宝贝弟弟，他没让保安把你赶出去都是轻的。”
“我不怕保安。”祁长昭手背蹭了一下沈离的脸，声音放软，“好不容易才见面，你舍得让我走？”
沈离最受不了他这么说话，他凝视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低头小声道：“……舍不得。”
“……”江翔被这迎面而来成吨的狗粮砸了个头晕目眩，但转念一想，沈离车祸后昏迷了三个月，他全家人轮番守在病床前，这男人就是想来见他也不行。
整整三个月，可想而知有多煎熬。
现在好不容易见了面，又要把人赶走，这也太残忍了。
江翔很快缕清前因后果，甚至在脑中编排了一出险些阴阳相隔，虐恋情深的大戏。
他叹了口气，又道：“要不这样，一会儿这位……就假装是我带来看你的朋友，我们先把沈哥这关骗过去，然后再——”
“小江说要骗我什么？”
一个声音打断了江翔的话，沈鸿飞推开虚掩的病房门，走了进来。
他率先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祁长昭，而后又看见了沈离还搭在对方手背上的手，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几分不悦来。
沈离：“……”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沈离心事重重躺在床上，紧盯着病房隔间紧闭的房门。
祁长昭和沈鸿飞已经进去十来分钟了。
沈离不安地问：“江习习，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啊？”
“难说。”江翔今天受到了太多刺激，此时恹恹地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一脸呆滞，“听说江哥练过吧，你那位……男朋友能不能打？”
“他……”沈离回想一下自家陛下的英姿，嗫嚅道，“挺能打的。”
“哦，那没事。”江翔放心下来，“反正这儿就是医院，出不了人命。”
沈离：“……”
他深深叹息，心道祁长昭要是真在这儿动手，这整个医院的人加起来都不够他打的。
又过了大约五六分钟，隔间的门终于打开了。
沈鸿飞走在前面，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但并无明显怒意。沈离悄悄观察一下，对方身上衣着整洁依旧，没有动过手的痕迹。
他这才放心下来。
沈鸿飞来到沈离床边，轻咳一声，淡淡道：“事情我已经清楚了，小离，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情，不过这件事，你自己去和爸妈说，别指望我帮你说。”
“啊？我……”沈离没料到他会是这反应，疑惑地眨眨眼，旋即触到祁长昭的目光。
不等他再说什么，沈鸿飞又道：“你学校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两周后正好开学，你正常回去上课。至于提前出院的事，配合医生的安排，别想自己到处乱跑。”
“……知道了。”
先前想出院不过是因为担心祁长昭，现在人已经回来了，他自然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先这样，我公司还有点事，不能久留。”他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下，转头对祁长昭说，“剩下的就拜托祁先生了。”
祁长昭：“应该的。”
这两人气氛算不上熟络，但也并不像先前那样僵硬。沈离看了看祁长昭，又看了看沈鸿飞，越发好奇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他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沈离这边还在思索着，江翔率先按耐不住，问：“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这就谈好了？”
“嗯。”沈鸿飞淡淡道，“小江，我们走吧。”
江翔显然还在状态外：“为什么刚来就要走，我还要留这儿陪沈离呢。”
沈鸿飞沉默一下，咬着牙轻声道：“你不看看人家要你陪吗？过来！正好很长时间没去拜访过伯父伯母，我送你回家。”
“哎别啊哥，我晚上还有局——”
江翔挣扎无果，被沈鸿飞拽走了。祁长昭起身去合上房门，回来就对上了沈离狐疑的目光。
沈离：“老实交代，你和我哥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定？”
祁长昭含笑看他：“你觉得会是什么？”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沈离道，“我哥可不是沈陌那小子，我哥精着呢，你怎么说服他的？”
“秘密。”祁长昭重新盛了碗粥，喂到沈离嘴边，“先把东西吃了，这几日应当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好好陪你。”
沈离还想再问什么，被祁长昭塞了满满一大口粥，只得作罢。他乖乖享受自家陛下的贴心服务，等一碗粥下肚，才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问我是什么身份，与你什么关系，如何相识。”祁长昭简单道，“我随意编了个故事敷衍过去，他没有怀疑。”
沈离觉得不妙，担忧道：“你给自己编了个身份？可是万一被我哥戳穿，那……”
祁长昭轻声打断：“你这么不放心我？”
“我没有，只是……”沈离话音一顿，抬眼看他，“你消失这几日，就是为了去假造现世的身份？”
祁长昭道：“不错，说起来，003还帮了不少忙。”
沈离还是不明白：“所以你到底……”
他话还没说完，祁长昭忽然欺身上前，将他的话尽数堵在嘴里。
“这种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尽扫兴。”祁长昭把人压进病床里，声音低哑而轻柔：“……放心，不碰你，我就抱抱你，太想你了。”
“……嗯，我也想你。”
.
随后的日子祁长昭陪着沈离在医院复建，半个月后，沈离出院复学。
车祸导致他缺了小半个学期的课程，但根据他自己的意愿及学校的建议，沈离没有申请休学，而是继续留在原本的班级，缺失的课程等待第二年补回。
没有办法，虽然他们如今来回不受限，随时可以再回到书中世界，但他在现世中的身份却必须维持下去。
沈离休学前就没什么读书的心思，回来后就更没有了。
学期伊始，沈离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谢绝了几名同学的关心，埋头在手机上打字。
祁长昭前两天刚被他带着去买了新手机，在现世沈离没有修为，不能感应对方所在，只能用回传统手段。
他给祁长昭发了两条微信信息，但后者没回。
沈离等了一会儿，倒没有太介意。
那人刚用上这种电子设备，恐怕还并不习惯，没注意到也说不定。
沈离退出微信界面，打开手机相册看他这两天拍下的照片。那人看似对这个社会融入极快，实则处处透着不适应，比如这种能够留下影像的拍照软件，便让他不自然了许久。
沈离一张张翻看和祁长昭的合照，忽然听见教室里传来一阵骚动。
“初次见面，我是大家这门课的授课教授，我姓祁。”
沈离簇然抬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祁长昭换了一身纯黑正装西服，鼻梁上架着副平光眼镜，看上去比往日多了些书卷气。他的视线与沈离一触即分，径直走上讲台，熟练地打开了课件。
衬衫扣子被他随意解开两枚，袖口挽上几寸，露出略微突起的腕骨。
……原来003帮他伪造的身份就是这个？
沈离喉结滚动一下，平白觉得空气都燥热了许多。
一堂课下来沈离魂不守舍，除了最开始那句话，其余什么也没听进去。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时间，沈离慢吞吞收拾着东西，有意留在最后。
可不想走的不光是他，祁长昭还没下讲台，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离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懒得与人去挤，兀自找了个前排坐下，竖着耳朵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刚开始还好好的在问与授课内容有关的话题，可慢慢的，话题越拐越偏，连祁教授多大年纪，有没有女朋友，能不能加个微信都问上了。
“咳咳！”沈离越听越是生气，忍不住用力咳了两声。
教室里人群嘈杂，同学们根本没听见他这动静，唯独人群中央的祁长昭注意到了这边。
他藏在眼镜后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淡声道：“今天就到这里，我还有事，大家先回去吧。”
祁长昭说话大家自然不得不听，众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教室里很快只剩下祁长昭与沈离二人。
祁长昭转身合上门，走到沈离面前，双手撑着课桌俯下身，轻声问：“……生气了？”
他动作间，开了两枚扣子的衣领往下垂了些，恰好露出消瘦白皙的锁骨。祁长昭这模样实在太犯规了，靠近了看更是如此。
沈离看得脸颊发热，不由移开视线：“没有，祁教授这么受欢迎，我开心还来不及。”
“好了，别生气。”祁长昭揉了揉沈离的头发，“怎么都不问我为何会来这里？”
沈离：“还需要问吗，肯定是003出的主意。”
“不错。”祁长昭道，“当初我与他做交易时便提过这个要求，希望他能帮我寻找一个适当的、可以堂堂正正留在你身边的身份。不过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沈离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莫名红了起来：“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样不好么？”祁长昭手指落到沈离侧脸旁，稍稍用力让他抬起头，“这样无论在现世还是书中，我都可以陪着你了。”
沈离看见他这模样气消了七七八八，笑着拍开他的手：“不行啊祁教授，美色当前，看见你就什么都不记得，太影响我学习了。”
他直起身，直视祁长昭：“你这样……害我挂科怎么办？”
“不会。”祁长昭居高临下看他，眼底盛着笑意，“回家有大把的时间补课，不必担心。”
这话中的暗示意味过于明显，沈离脸颊微微发烫，偏头躲开他的目光：“对了，一会儿我还有课，你不许走，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怎么？”
沈离道：“买个戒指给你戴上，看那些人还敢不敢要你微信。”
祁长昭笑着看他：“不是还不能结婚吗，这么急着宣誓主权？小醋坛子。”
“我就醋，怎么了。”沈离理直气壮，“我男朋友这么好看，不让我宣告天下？”
祁长昭：“让，永远都是你的，想怎么宣告都行。”
祁长昭眼眸里倒映着沈离的模样，跨越了时间与空间，无数次改头换面，可眼中那缱绻深情丝毫不曾变化。
沈离看得心头一动，直起上身想吻他——
“等等。”祁长昭往后躲了一下，余光瞥了眼教室斜前方的监控探头，“也不怕被人看见。”
沈离不悦地皱了皱眉，抬手抓住对方衣襟把人拉下来，不由分说在嘴唇边印下一吻：“可以用法术遮挡监控录像，这么简单，祁教授还要我教？”
祁长昭笑开了，他托住沈离的后颈，眼中闪烁着浓烈而炙热的情愫：“这倒不必……我早就关了。”
随后，他低下头，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