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你到底是什么人
许是那日在校场受了惊,祁阳近日一直休息不好, 莫名就会生出几分惴惴来。
这日午间, 阳光正好, 懒洋洋的洒落在人身上,便引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祁阳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正是缺眠, 便晒着太阳倚在窗边的软塌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午后小憩本不长久, 然而祁阳这一觉却睡得有些沉。殿中侍女见了, 也只往她身上盖了层薄毯,并不敢搅扰。于是祁阳这一觉竟就睡到了日暮西斜, 醒来却是满头大汗, 神色惶惶。
芷汀见状忙迎了上去, 一面拿了帕子给祁阳擦汗,一面问道:“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急促的呼喊似乎终于让祁阳回神,她目光定定的瞧了芷汀一会儿, 又扭头看了看所在熟悉的殿宇,半晌后才沉沉的吐出口气。挥挥手从芷汀手里接过帕子, 自己将脸上的冷汗擦了:“无事。”
芷汀有些担忧的看着祁阳,却并不敢再说什么,退至了一旁。
祁阳方才却是被梦魇住了, 梦中她好似又回到了前世, 偌大的公主府里只她一人, 冷冷清清让人心悸。可当她在梦中环顾四周, 瞧见远处那一小片桃花林,却又骤然发现自身所处并不是前世那住了许多年的公主府,而是今生由她和陆启沛一同修改督建的新公主府!
可公主府在这里,该在公主府里的那人又在何处?祁阳心里猛地生出一股慌乱来,抬步便在公主府里奔跑寻找起来,她找遍了整个公主府,却只寻到了一个背影。
在梦中,她追逐许久,却无论如何也追之不上。等到追得累了,便只能看着那道背影越走越远,渐渐地再也不见,便好似前世一般求而不得。偌大的公主府里,依旧只有她一人。
祁阳便在这时醒了过来,一时惊惶,甚至生出了今夕何夕之感。
直到芷汀上前唤她,看着她年轻的容颜,看着这座熟悉的殿宇,祁阳这才渐渐安下心来。可不知为何,回忆起那般梦境,祁阳仍旧是慌的,总觉得有什么抓之不住。
她当然抓不住,因为今生所发生的事已经有太多脱离了轨道。陆启成的早逝不必多提,这其中自有她的推动手笔,□□国使节的变故才真正让她意识到了不同——这前世面都没露过的使节团,今生不仅来了,还在京城发生了这般变故,这根本就不是她重生能改变的!
还有谢弘毅那张与陆家姐弟相像的脸,还有那个远在荣国的权相谢远,他们又都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们又会对她和陆启沛的将来造成何等的影响?
祁阳这几日其实想了很多,而那番梦境又何尝不是她所虑的投影……
片刻后,祁阳从榻上坐起。将额上的冷汗拭尽,又重新整理了下仪容。掀被起身时,那梦魇后略显苍白的脸色这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芷汀适时送上了一杯凉茶,祁阳接过饮尽了,略微冰凉的液体从口腔一路滑入腹内,之前那火烧火燎的焦虑似乎也被安抚了两分。
祁阳旋即问道:“什么时辰了?”
芷汀接过空了的茶盏,答道:“快酉时了,殿下可要用膳?”
祁阳摆摆手,想了想干脆说道:“换身衣裳,去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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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着饭点来东宫,祁阳当然不是为了找太子蹭饭的。她如今在宫外势力还单薄,一些消息远比不上太子知道的清楚,兄妹俩关系又不错,她便不舍近求远了。
东宫里,太子刚刚处理完这一日的政务,得知祁阳来了也不让她久等。
兄妹二人见面,发现对方脸色都不怎么好。祁阳自是被那一场惊梦和几日辗转难眠折腾的,太子却是为了疯马案以及那些失踪的荣国使节,在这几日里操碎了心。
太子看着妹妹憔悴的模样,苦笑一声:“皇妹还是因校场那日的事受惊了吧?”
那日祁阳见着陆启沛策马去撞那疯马时,急得都快疯了。后来不管不顾冲去将人抱住,也是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都看见的。因为情况特殊,并没有人多说什么,可祁阳对陆启沛的看重,却被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而太子当时亦为陆启沛的英勇赞叹,唯一可惜的是谢弘毅的小命到底还是没保住。
祁阳没有否认,但她叹了口气,却是说道:“那日确实惊吓过甚。不过阿沛无事,我本也该放下心的。只不知为何,这几日却总觉得不安,是以才来皇兄这里问问情况。”
太子以为她要问的只是陆启沛,便说道:“皇妹放心便是,你那心上人如今好端端的待在大理寺呢。屋舍结实,兵甲护卫,断是出不了差错的。”
这话有几分玩笑调侃,可祁阳听罢却并未露出羞赧,反是说道:“多谢皇兄告知。不过我想问的不是阿沛,是疯马案和荣国使节,现在查得如何了?”
这般的问题已隐约涉及了机密,然祁阳一个公主,背后又无牵扯什么势力,与她透露一二倒也不是不可以。太子待她也从来宽容,便是之前荣国和谈的事,他都与她说得通透分明,更何况这事了。
太子便道:“案子隐约查到了些眉目,人却是还没找到,也不知出京了没有。”
祁阳想知道的也不是多详细的详情,闻言思忖一阵,忽然道:“皇兄,那谢弘毅真的死了吗?只不过是伤了腿而已,如何就连御医也救不下来了?还有事后大理寺想去验尸,结果一行人却消失得如此迅速……我总觉得这其中多有不寻常。”
这般的问题太子当然不会没有查证,他摇摇头道:“是有不寻常,这京中肯定还有一股荣国的势力帮扶掩护,否则这群人不会消失得如此彻底。至于谢弘毅……起码有三个御医是看着他咽气的。”
别说什么假死而逃,这年头御医也不是吃干饭的,哪怕不会仵作的活儿,他们也不可能连人是死是活都分不清楚。
太子的话打消了祁阳的疑虑,甚至相比之下,太子说的那股藏在暗处的势力让她更为在意。毕竟前世见证过陆启成的崛起,祁阳对陆家便不敢轻视。
除此之外,祁阳更想不通到底是谁非要置谢弘毅于死地——谢弘毅一死,定会挑起两国争端。梁国多是主和的,哪怕对荣国使节不忿,恐怕也无人会下这般死手。反倒是荣国那边急需战争缓解内忧。可就因为如此,便要牺牲谢弘毅的性命吗?明明不需这般做,最后还是要打起来的。
祁阳从谢弘毅的死中看不到半点利益,可他还是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祁阳便忍不住眉头紧蹙,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忧虑之中。最后还是太子见她这样看不下去了,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要打这一仗的,皇妹何必太过忧心。”
两国开战不是头一回了,从前世到今生,北疆的战事似乎就没停止过。祁阳当然也不是为此忧心,更何况她的忧心于这样的军国大事上,也无甚作用。
因此祁阳点点头,接受了太子好意,继而却道:“皇兄,我想出宫一趟。”
太子听到这话一乐,正想调侃皇妹正经不过片刻,说到底还是想见心上人了。结果抬眼却发现祁阳甚是严肃,并不像平日求他帮忙时那般撒娇耍赖。
于是到嘴边的话一变,太子问道:“怎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祁阳闻言也意识到自己此刻太过紧绷了,又不好立刻转变态度,便只微微垂眸道:“今日午后小憩,做了个不甚好的梦,总觉得有些不安,便想见见她也好安心。”
小女儿家的心思,太子听了也是好笑,不过看着祁阳今日难掩憔悴的模样,他也不忍拒绝。到底还是答应了,只还想推说今日太晚,明日再使她去,祁阳却偏认准了今日。
太子无奈,只好随她,连晚膳都没能留人一同用过,便将人送出了宫门。
祁阳也知陆启沛近日搬去了大理寺住,出宫之后便径自寻了过去。如今她俩得圣旨赐婚已传遍了京城,倒是不必顾虑太多,公主的身份衙署也是进得的。
于是在这个傍晚,祁阳公主闯进了大理寺,猝不及防出现在了陆启沛面前。
陆启沛当时都懵了,看着祁阳好半晌才问道:“殿,殿下,你怎么来了?”
祁阳并不如往日一般与她调笑,也不答她的话。反而盯着她的脸瞧了半晌,接着忽然问道:“阿沛,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忽如其来的发问似乎有些可笑,换个人定会笑答“是你驸马”,然后再与未婚妻调笑两句。可陆启沛乍然听到这话,却是心里一慌,脸色几乎不可抑制的变得苍白。
在祁阳面前,她素来是隐藏不住心思的,而祁阳对她也知之甚深。
一眼瞧来,祁阳便知道对方果然有事瞒着她,等不到回答的她又向前迈了一步。明明是比陆启沛矮了半个头的身高,却以一种压迫的姿态欺向对方,带着慑人的威势。
陆启沛退了一步,祁阳又进一步。陆启沛再退,祁阳再进。直到陆启沛退无可退,祁阳以气势将人逼到墙角,这才再次开口:“你究竟瞒着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