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猛虎归山
“主公,到了京师,可否让我一个人自行出去转转?”
看到天子脚下的司隶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处处都是女闾馆子,每个从里面出来的宾客都是春风满面的,颜奎多年的老毛病又犯了起来,还没有到达京师,就开始着朴璋讨价还价了。
“哟,颜蛮子,想找个美人了?家里那个不要了?”孙钟笑话颜奎在广汉属国娶了一个板楯蛮女子还贪得无厌。
“得了吧你,到了京师,本宫找几个美人伺候你,让你快活个够。”公主发觉颜奎跟朴璋一样好色,就翻了一个白眼。
袁绍有些无精打采的,眼看就要进入京师了,他一路上除了随便应答大家几句话之外,都没有再主动说话,这个情景就像他当初投奔父亲的样子,不过现在他是名正言顺地回家,而不是那时候过得很可怜。
京师的西门几乎都是宦官在把守着,他们严格地对着进出城门的百姓搜身,袁绍感到这个时候的人真够贱,竟然有那么多人愿意自宫,多到宫里没有地方安置,都被派出宫外做着他们不应该做的事情,不过这样也好,天下多一个宦官,男人们就多了一个生儿育女的机会。
袁绍在雄伟的西门下,举着金牌直闯关卡,几个宦官看着他们身穿布衣,手里却是拿着刺史金牌,虽然表现出不服气的样子,但是也没有阻拦,很快他们就策马赶到了袁绍在城东的家门前。
看着没有多大变化的城东袁府大门,走在队伍前面的袁绍稍微停了下来,一股说不出来的激动之情让他再次热泪盈眶,记得当初自己来到开阳门大街的生父家时,家人还不让他们走正门,但今非昔比,袁绍今天要堂堂正正地回家了。
“孙钟、颜奎两位兄弟,你们随我来!”孙四娘比较了解规矩,所以叫了孙钟跟颜奎要从侧门进入袁府。
“婶娘,不用走侧门,今天我们从正门进去,管他那么多规矩!”袁绍摆出了一副主人的样子,直接想骑着马进入府门。
在袁府大院外侧设有车马棚子,这是给宾客停车马使用的,院内则设有袁府家人自己专用的马棚,如果是马车,还可以从侧门直接开进去,现在袁绍也算是袁家的主公,所以要带着大家直接昂首挺胸地进去。
“站住!干什么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岂是你等想进就进的?”一个家奴不认识袁绍他们,拔剑拦住了他们。
袁绍忘记了,按照大汉王朝的律法,现在的家奴基本上是三年一换,只有那些被重用的人才有资格在府上留下来一辈子,他这么一走就是六七年的时间,至少都已经换了两批家奴,这些人不认识他是很正常的。
那个高大的家奴看着袁绍是个穿着布衣的人,以为是个不懂规矩的人,就在袁绍面前骂骂咧咧的,大家感到非常的尴尬。
“赶去禀报家主,本公子袁绍回来了!”袁绍还是非常客气的下了马,跟着那个家奴打了招呼。
这时,袁绍的伯父袁平带着随从也赶到,看到袁绍,他先是惊讶了一番,然后过来抱着袁绍。“绍儿,你可回来了,祖父天天都想着你呢。”
袁平将手一挥,森严的等级制度瞬间就荡然无存,孙四娘母女跟青莲身为奴婢的三人照样骑着高头大马进入袁府大门,不像袁绍当初回到生父家的时候,被家奴撵着从侧门进入,袁绍心里有了深深的感概。
不过在回家之前,袁绍的心情一直都是沉重的,现在祖父病了,以后很多事情都要自己独当一面了,面对这个复杂的家族,还有外面的风风雨雨,他感觉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
“伯父,祖父怎么了?”袁绍哽咽着。
“先去给你父亲上柱香,然后再去祖父的房间看看吧!”袁平亲自接过袁绍手上的缰绳,然后安顿跟着袁绍回来的众人。
袁绍知道回家的规矩,自己为了避事,很久没有给父亲烧香磕头过了,要先孝敬父亲,才能去拜见祖父,他衣服都没有换,一个人就奔往祠堂,含着泪花在父亲的灵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家奴差点把他给抓住。
“干什么?谁叫你进来的?”在内院那里,几个穿着青衣的家丁又拦下了袁绍。
“本公子是袁绍,快让我进去!”袁绍一边推开众人,一边闯进内院。
“额,公子回来了?这——”一个家奴似乎知道袁绍,但是又不敢确认,想先通报一下,但袁绍已经闯了进去,只好跟随在袁绍后面。
“祖父,绍儿回来了!”还没有进入袁汤的房间,袁绍就撑起了大嗓门喊着。
“是绍儿回来了,咳!咳—”房间里传来了袁汤嘶哑的声音,不停地咳嗽着。
袁绍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房间,看见母亲带着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在祖父房间的屏风面前拿着一本蔡侯纸的书,他顾不上给母亲行礼,直接进入了屏风里面,看见祖父半躺在床榻上,两个奴婢正在给他揉着胸口,地上还有一个痰盂。
眼前的祖父没有想袁绍印象当中那样威风凛凛了,他的脸瘦了很多,没有了那种霸气,躺着也是气喘喘的,看样子非常痛苦,他双目盯着袁绍,尽管目光有些呆滞,但是两个手伸直,好像要下地摸袁绍的样子。
“绍儿拜见祖父!”袁绍叩见了祖父,跪着走过了祖父的床前,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祖父怎么了?”
“绍儿啊,祖父老了,迟早都会归天的,在死前能看到你回家,那就好了!像祖父这个年纪啊,已经算是高寿了!”袁汤面带微笑的说着,这时他的气色好多了。
袁绍这么些年也在广汉属国学过很多方面的医术,又学得佛家的积骨经神功,先是给祖父把脉之后,发现祖父尚有一定的真气,就开始给他送些真气。
“祖父,绍儿要你长命百岁!”说着,袁绍已经发功,他跟袁汤的头顶都在冒着热气,可是袁绍无论如何,都没有给祖父成功的输送真气。
袁汤收回了双手。“绍儿,你这、是佛家的神功啊,莫非你认识、西域来的安侯安世高?”
“是的,他博学多才,绍儿正打算找他回来给祖父治病呢。”
“不用了,安侯三天前就去了冀州普度众生去了,祖父命运如此,不必伤心,这、些年来,祖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能在、归天之前看到你就好了——”
袁绍的想法破灭了,连安世高都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含着泪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一路回来尽是看到这么多物是人非的变化,心里一时难以接受,顿时痛哭了起来。
袁绍这时才知道,祖父这些年来,一直在注意着自己的事情,得知自己在广汉属国磨练多年,心里一直希望袁绍快点长大成人,他希望自己尽快回家,日后让自己跟着叔父袁隗一起扛起袁家这面大旗。
袁绍看到祖父放在床边的发冠跟挂在屏风前的衣服已经不再是太尉级别的官员所用,而是普通庶民常用之物,顿时感到惊讶,就是不知道为何祖父在不久前还是当朝太尉,现在怎么成为了庶民了呢?
“祖父生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不久前祖父不是奉命去冀州赈灾去了吗?为何事情这么突然?”袁绍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哎,一年前,祖父已经感到——身体异样,就有了过一天算一天的想法,恰逢赶赴冀州没几天,就病倒了,祖父老了,前几天祖父被因灾异免官,这官说没就没了,哎,不管他,反正咱袁家对得起天下人——”
袁绍看见祖父每说一句话,都是那么吃力,就不忍心跟他说太多的话,一边给他盖好被褥,一边低声问旁边的奴婢。
所谓的灾异免官,这是天下百姓对当朝统治者的一种封建制约,如果天灾不断,民不聊生,那么统治者原本神圣的合法性就会因此受到质疑,他们认为这是朝廷受到了上天的惩罚,统治者就会解除一些三公级别以上的官员应对。
祖父初到冀州的时候,还只是发生水灾而已,没过几天,无以数计的蝗虫遮天蔽日地在冀州各郡国出现,上百万的老百姓跟将士们无计可施,只能带着难民离境,这是吓得朝廷上下官员都不敢在大灾爆发的那些天里寻欢作乐。
这是一个不论功过的任免,袁绍没有因此而怪谁,他倒是得知为了这件事,梁冀三番五次反对天家,两人还大吵过一架,看来这世道还真不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简单。
像这样被免官话,后人仍旧获得册封,年纪尚小的人也可以得到破格提拔,看来祖父急着让自己回来,估计是要自己去做个官员了。
“绍儿,你快、去换上一身好衣服,等下祖父、把家中事务交由你来掌管。”袁汤艰难地告诉袁绍,让他回去准备一下。
袁绍现在算是初来乍到,听到祖父这句话,有些不能接受,不知道为何祖父要执意把家里的事情交给自己掌管呢?两个伯父加上一个叔父,都是当朝重臣,袁绍可不想抢了长辈们的功劳,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你几个叔伯的意思,你叔父已经举家迁移渤海郡了,两个伯父在开阳门大街自立门户,现在这个家就是你的了,快去吧!”
看着祖父的态度很坚决,袁绍不敢怠慢,磕头之后,就走出屏风外,伯母梁氏已经带着袁基站在外面等候,母亲闻喜公主抱着一个孩子,她们同时把目光转向袁绍。
“绍儿叩见母亲,伯母。”袁绍给他们行礼。
这时,梁氏跟闻喜公主同时把手里的孩子放开,都过来抱住袁绍,当初袁绍刚刚来到京师的那个备受冷落的场面没有了,伯母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