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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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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秋莎开业正正好好一个月, 众商户早早便聚在了袁倚农的办公室里。

因着是集中收款,每月分成分账,有些小本买卖已经捉襟见肘,需要尽快回拢资金。即便像月儿这般流动资金充足的, 也心中期冀赶快拿到第一个月的营业额。

这毕竟是月儿人生第一次自己赚钱, 心中难免激动万分,头一天晚上都兴奋得差点没睡着觉。

袁倚农也是个干脆利索的合作伙伴,在公示了各家商户的水电用度和管理费用之后,挨家挨户地将钱发放了下去。还贴心地都兑换成了美元, 不那么容易贬值。

众人手里掐着钱, 各自在心底盘算着自己这一个月终究是赚是赔。月儿捧着沉甸甸的现金, 喜难自抑,对着一旁的刘美玲笑了又笑, 差点都顾不得自己少帅夫人的矜持了。

刘美玲赶忙耳语:“你克制点, 别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众人领了钱之后, 袁倚农又给大家开了个短暂的会议。其实说实话, 他这般做法多少是带着一点走过场的形式主义,可在他开口问询道“对百货公司的管理服务有何意见”之后, 众人七嘴八舌, 很快便炸开了锅。

你说你的,他说他的,办公室里乱乱糟糟, 但很快大家都听明白了, 总结为一句话, 就是这俄国人的管理团队,办起事来实在是没有效率可言。

袁倚农听到这,多少是有些不悦的。袁倚农开办“喀秋莎”,经营理念上便是遵循了与东北毗邻的俄国人的思路。

这对于此时绝大多数没有出洋留过学,并且亲眼所见自己国家饥寒贫苦之后的国人而言,外国的,便是最先进的。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国人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子里的勤奋,是生性悠闲的洋人终生所不能企及的。他们不紧不慢的办事态度,很大程度上跟不上中国商户的步伐。

另外,此时的俄国人与其他洋人并无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打心眼里是瞧不起中国人的。

哪怕他们是受雇于中国人,为中国商户服务。

但此刻的袁倚农是万万听不进去商户们的意见的。他坚信自己拥有全锦东城,全东北,乃至全中国最先进的管理队伍。

就在昨晚,他还在和他的俄国经理开怀畅饮,大谈未来之构想。他们会一同创建起名关亚细亚的商业帝国,起点,就在这中国的东北,锦东城内。

对于其他商户所反映的问题,月儿也是深有体会的。有跑冒滴漏的情况,需要换灯泡了,都需要去逐层审批,最终由商场经理签字,再逐层传达回来,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月儿看着袁倚农与商户之间相持不下,索性起身,拉开了情绪颇有些激动的袁倚农,又帮忙劝了一众商户先回去,“袁老板一定会给大家想办法的。”

众人散去,房间里只剩下袁倚农与月儿二人,月儿关上门,看着气鼓鼓的袁倚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劝了一句:“哥,做生意要找能和你吵架的伙伴,不能只找讨好你的人。”

话音一落,月儿自己都怔楞了片刻。她怎么会如此顺畅地叫了一声哥?对于袁倚农,她一直都愿意亲疏得当地唤一声“袁兄”。

想来……是说得急了吧。月儿便是这般宽慰自己的。

袁倚农倒是点了头:“是,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但是俄国人有他们办事的规矩,有他们先进优越的地方,他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月儿:“袁兄,瑕不掩瑜,同样,瑜也不掩瑕。一码归一码,先进的,优越的,我们学来就是。但何处做得不对,我们也没必要教条全信不是?”

月儿耐心十足:“商户们选择在百货公司开店,而不是开一家独立门店,很大程度上就是看中了集中管理服务的便利。但如果不便利了,他们还愿意在这里开下去么?简化一下服务流程,于我们商户,于你而言,都是一件好事。你看我说的对么,袁兄?”

袁倚农点头:“我明白了月儿妹妹,你说得对,是我一时迷了心窍了。”

他言罢,又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骤然抬头看向月儿:“方才叫哥叫得好好的,怎的又叫上袁兄了呢?听着这般疏远,我还以为你一直把我当你亲哥哥一样看待了呢。”

月儿被架在这里进退两难,没办法,只得违心唤了一声“哥”。

袁倚农看着月儿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喜气招人喜欢,像极了自己的小妹妹。月儿在一旁却五味杂陈,索性便寻了个由头,匆匆离开了。

拿了钱,月儿与刘美玲核对了一番账簿,又刨除了一个月的成本,几经盘算,发现这一个月下来,收益颇丰。

两个小姑娘兴奋地又是蹦又是笑,惹得一旁的售货员与顾客纷纷看了过来。

二人红了脸连忙道着歉,可心底确实喜悦得难以自抑,盘算起下一步来。

“库存逐渐要见底了,且咱们这也渐渐冷了起来,需要让槃生再去进下一季的货来了。”

月儿点头:“这次我打算让韩梦娇和槃生一道去,那姑娘机灵,我觉得可以带出去锻炼一下。”

刘美玲未置可否,这毕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事情。

除了店里接下来需要的货款与周转资金,月儿将剩下的钱全部用来购买了月饼点心,一部分分发给了店中员工。剩下的,她决定送到军营去。

如今韩江雪一人之下,经过肃清李博昌余党,培植了不少自己信任的年轻人成为军中骨干。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拢得到底层官兵的军心了。

月儿默默做好了这件事情,亲自选的老字号糕点店,又细致异常地验货,分装打包,趁着八月十五之前备齐了,一大早便亲自带人送到了军营。

她并没将自己的小心思提前告知韩江雪,待来到军营,守卫官兵倒也认得少帅夫人,在查验了汽车没有问题之后,便先引月儿进来了。

副官得了消息,早早出来迎接:“夫人且在少帅的办公室坐一会,少帅正在开会。”

月儿知韩江雪备战剿匪,自然繁忙。

“无妨,我等一会就是了。你去派几个人把点心先搬下来,一会发放给将士们。”

副官看着眼前的少帅夫人,雍容华贵,大方得体,眉目之间亲和友善,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与风范。又是如此实心实意围着少帅转,一颗心分了大半颗给少帅,寻常时知冷暖惦念,临危时知荣辱与共,事业上又懂得相互扶持。

实在难以相信,那李小姐所言会是真事,这么好的夫人,竟然是青楼出身。

也难怪少帅费尽周折百般维护,得佳人如此,谁人不知珍惜?

话说回来,这是少帅家事,与他一个副官何干?他赶忙笑盈盈道:“难为夫人费心了,我先替所有将士谢过夫人了。您先喝点茶,我这就去办。”

月儿颔首致意,目送了副官关门而去。

她转头打量起韩江雪的办公室来,一切物品的归置摆放皆是整整齐齐,举目所望,尽然是一尘不染。他总是这样,清清冷冷,干干净净。

办公桌上除了一支与本子近乎于平行放置的钢笔,就只有一个相框,孤零零地斜立在偌大的红木桌上。月儿于沙发上坐定,看不着切。那是正好让韩江雪坐在椅子上,抬眼就能看见的角度。

月儿好奇起身,走向桌前。她特地仔细观察了那相框摆放的角度,便于一会看完,可以原封不动地放置回去。

他喜欢这般整洁,便成全他的整洁。

玉手纤纤,轻轻拿起那沉甸甸的相框,里面一对璧人手挽着手,各执捧花,站定在人群之中。

男人冷峻的脸庞上,一双眸子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喜悦光芒。而女人的脸上是略带茫然的娇羞。

原来,是他们二人婚礼上的合照。

月儿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向内问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对韩江雪倾付一颗心,愿意无条件地去对他信赖与依恋的?她自己都想不出来。她于韩江雪的情感,细水长流,涓涓不断。那么韩江雪对于她的感情呢?

月儿用冰凉的指尖轻柔摩挲着那眼前的照片,她突然生出那么一丝小小的窃喜来。会不会......他对她是一见钟情?

这个年头乍在脑海中闪现,月儿变赶忙摇了摇小脑袋,饶是只有自己知这内心,却还是羞赧异常。仿佛有万万双眼睛盯着她,对她说,可真不知羞臊。

她赶忙放下了相框,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几番调整角度,却仍旧不肯满意,总觉得与拿起来时相比,差上了那么一点。

月儿想,当是自己站的地方不恰当。于是转到宽大办公桌后面,立定于韩江雪的椅子前,去摆那个相框。

颔首垂眸之际,余光正瞥见纸篓当中有着几块撕碎了的照片残片。

月儿心生好奇,俯身捡了那照片出来,拼拼凑凑,照片中的人脸也慢慢完整了起来。

月儿的呼吸都恰在拼凑完整之时,冰冻一般的滞住了。

明如月......倚偎在父母身旁的明如月......笑容灿烂如花的明如月......

月儿跌坐在椅子上,因着动作过于突然,她的后脑直愣愣地磕到了椅子背上,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

唯这本就麻木了的大脑愈发浑浊......她半晌都没有寻到可以暂且安慰自己的说辞。她也无从在这证据凿凿面前,给自己侥幸的理由。

她直觉告诉自己,在李家没有搜出来的东西,原来已经到了韩江雪的手里。他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把人五花大绑地架在了油锅之上,却并不给个痛快,选择了小火慢炖的煎熬......

月儿感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般的,说不出来的疼。

她惶惶然不知所措,害怕?也不是,她选择了这条路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早晚有揭开真相的一天,只不过这一天来得过分突然了。失望?她有什么好失望的呢?时至今日,她如偷得的一线天光,已然感受到了天地间的温暖与爱意,又有什么意难平的呢。

那是什么呢......是愧疚吧,不能全盘托出自己的愧疚。是惋惜吧,她像是吃得了甜头的小孩子,食髓知味,害怕再次失去......可又觉得不全然如此,此时年少未经事的月儿,她并不明白由爱生出的忧怖从来都是五味杂陈的。

说不清道不明。

恰在月儿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骤然响起了叩门声。笃笃声并不刺耳,却足以让月儿慌了心神,吓散了三魂七魄。

她赶忙将碎照片扫进纸篓当中,好整以暇地起身:“请进。”

是李副官。

“夫人,少帅已经散会了,他邀您去校场上看一看风景。”

月儿颔首一笑:“好。”

秋高气爽,微风拂面,月儿伴着韩江雪走在宽阔的校场之上,兵士们整齐划一地操练着,精气神儿十足。

“这次中层军官大换血,我特地培植了一批有胆识,有才学的年轻干部。效果不错,大涨士气。”

月儿不懂军事,更是惊魂甫定,颇有些心不在焉。但听闻韩江雪的话,也知道其意是好的,于是强挤出笑意:“所以要恭喜少帅了。”

韩江雪不知月儿经历怎样一番天人交战,于这校场之上,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昂首阔步地享受着自身改革的成果。

转头来,又无限宠溺地看着月儿:“难为你还为我绸缪,辛苦你了。”

月儿淡淡一笑:“是应该的。”

于月儿心底,这确确实实是应该的。夫妻一体,戮力同心,想对方之所想,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月儿是如此做的,韩江雪又何尝不是呢?

可越是如此,月儿心头变越发酸疼起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能为韩江雪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即便身份不会背公之于众,她该怎样面对自己欺骗了的人呢?

又是她欺骗了的,彼此相爱至深的人。

月儿意兴阑珊,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在观看完了将士训练之后,又与韩江雪亲自将中秋礼物分发了下去。

众人带着崇敬的目光仰视着这位得体大方的少帅夫人,她是仁慈与进步的完美融合,她是众人对于希望的完美化身。月儿站在指挥台上,轻轻抬起玉手,与众人挥舞。

心下却血肉模糊,一片狼籍。那种常年浸染而得的自卑感又一次升腾起来,她是怯懦的,不自觉地认为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韩江雪还有诸多军务要处理,大战在即,势必不能按时回家吃饭。

月儿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韩江雪,与之独处。也便乐得如此,早早先回了家来。

乍一进门,吴妈变恭敬上前,对月儿说:“少夫人,夫人有时想要和你聊一聊,请随我上楼吧。”

吴妈是韩家的老人了,随大夫人嫁过来,一辈子就守着这位从未得到过爱的大夫人,即便董家慢慢失势,仍旧不离大夫人左右。

她平日里虽是大夫人跟前人,与人却颇为和善。要知道越是大户人家,越有着奴大欺主的例子,她便愈发谨言慎行,时刻记得自己不能为大夫人寻麻烦。

可恭敬归恭敬,却鲜少见吴妈如此严肃。月儿也不知是否为自己已有心事,更为敏感,她本能地觉得,今日的吴妈病不寻常。

大夫人那里,定然有大事发生了。

月儿进门时,大夫人正坐定在太师椅上,怒目圆睁,满腔的怒意已经毫无掩饰地写在了脸上。

大夫人生而吊眼梢,三角眼,面向之中便带着凶狠。但寻常时候,并不与人过多为难,毕竟在韩家地位尴尬,她不过是端着主母架子,维持着一副不怒自威的假象罢了。

可如今,她这份愤怒确是实打实的。她见月儿进门,怒斥道:“跪下!”

月儿一愣,不知所措起来。

韩家老一辈人没几个有学识有文化的,可倒也算是开明之家。除了新人敬茶那一天,并没有什么给长辈下跪的习惯。

毕竟民国也有些年头了,人们也渐渐摒弃了老传统的那一套。

见月儿不为所动,大夫人嗤笑:“果然是个赝品,出身低贱的东西,没有教养便罢了,难道连话都听不明白么?我让你跪下!”

她言辞愈发激烈,情绪也激动许多。月儿于字眼当中听明白了由头,比起下午时的震惊,此刻的月儿反而冷静了许多。

大夫人不知从何处知晓了月儿的身世,却并没有急于公之于众。说明她要么时有所顾忌,要么就是有所图。

无论如何,有私心的人便是有缺点的。于韩江雪,月儿恨不能全情交付,于旁人,月儿却能冷静自处了。

她走到大夫人跟前:“母亲何必如此动怒,又何须言辞如此难以入耳?有什么话,媳妇站在这听您教训就是。民国了,别动不动就让人跪着,怎么着,都不耽误把话说明白。”

大夫人本想在气势上先胜一筹,可她毕竟是个出了闺阁便独守空房的女人,毕生所见,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天。又不是真的有所依仗,无论是气势上,还是手段上,如今的她都并不比眼前的年轻人高明许多。

她只能干瞪眼,啐骂道:“烟花地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收了你那对付恩客的把戏,给我听好了,这件事情我还没和大帅与江雪说,是给了你脸面的。别自己作践自己,给脸不要脸!”

月儿颔首一笑:“母亲哪里话?说得我迷迷糊糊的,听不太懂呢?”

“你少给我装腔作势,是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李夫人于狱中已经将明家真千金的照片和你们那妓/院跑堂的供词一并寄给我了!你还跟我装什么白莲花?你也配!”

至此,月儿脑海里闪现出李夫人临被押解上车时的回眸一笑,那般让人毛骨悚然的一笑。

她终究是个狠角色,身陷囹圄,仍能搅动乾坤。

月儿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这也不是月儿此刻该明白的事情。她看着眼前怒不可遏的大夫人,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夫人,不妨有话直说吧。您到底有何所求,想让我为您做些什么。绕这么大的圈子,也不觉得累得慌。”

大夫人被月儿直截了当地噎着了,一时语塞。她还想再拿一拿腔调的,却转瞬之间被对方主导了。

“少帅并非我亲生,但一直以来我问无愧,视之为己出。可偏偏少帅非要与我有异心,他收拾李家,却要动我董家人,这不是忘恩负义,愧对我这么多年对他的养育之恩么?”

月儿眼底含笑,笑意冰冷,尽是嘲讽。江雪这么多年来如履薄冰,半是家中其他子嗣的坑害,半是源于大夫人半真半假的掣肘。

在此时谈“养育之恩”,未尝有些大言不惭了。

月儿并未执一言,挑眉事宜示意大夫人继续说下去。

“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处境,珍惜我给你的机会,帮我劝一劝江雪,我们董家的小辈们动不得。”

丈夫无爱,螟蛉无情,已然失怙,大夫人终究将自己的所有赌注押在了她那个并不成器的侄子身上了。可怜,可笑。

“夫人,您怎么确定,我会听你的呢?”

“如果这件事情,被我告知大帅,你应该知道你会死得有多惨,明家会死得有多惨......即便你偷得余生,也要考虑一下江雪会怎么看你,他身边躺了这么久的女人,是个窑子里出来的肮脏东西,他会有多恶心......”

月儿其实是想不明白的,即便瘦马出身,自己一直以来洁身自好,并未有过任何逾矩之过往,缘何便成了人人口中的洪水猛兽,如今又被叫做肮脏东西。

她气愤,却又无处发泄气愤。她委屈,又不知该如何诉说委屈。

但面对大夫人的威胁,月儿还不至于傻到在此时顾影自怜。

“即便我愿意与大夫人合作,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够成功。那是江雪的事业,我没有能力左右。”

“你有。你有这个能力。他的三魂七魄都被你勾去了,你做得到的。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把这件事情给我办好,我就装聋作哑一辈子,什么都不与你计较了。但倘若三天之后你做不到,你自己知道下场。”

言罢,大夫人起身,高昂着她那一世都不肯低下的骄傲头颅:“不过是少帅夫人罢了,忍一时之痛,他能割舍得掉的。不过无论他如何心不甘情不愿,我仍旧是他的母亲,这一点,永远改不了。”

月儿未发一言,颔首恭敬地从大夫人房间里退了出去。

她慢慢走在回廊之中,即便她并不觉得大夫人所求之事有何难度,她也知道,以江雪对她的宠爱,只要她想,便一定为她做到。

可此刻的月儿心底空落落的,她不想妥协了。

一番接着一番,一道坎接着一道坎,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过着自己的日子,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想让她万劫不复?

她不想再为了自己这拿不上台面的秘密去绑架韩江雪了,整军经武,强国复兴,这是他的梦想。她可以让他爱她恨她,甚至是忘记她。

她都不愿意成为韩江雪梦想路上的绊脚石。

月儿看着窗外升起的那一轮渐渐丰腴的皎月,她突然明白,自己该坦然面对身世,坦然面对自己,也坦然面对韩江雪了。

是时候,将一切和盘托出了。

至于后果,在她坐上明家开来的汽车的那一天起,她便想好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只是......只是可惜了,他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真的一颗心。

月儿推开房门,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刹那,突然一阵热流于腿间袭来。

低头看去,殷红鲜血顺着小腿蜿蜒而下。气势汹涌,红得让人心惊。

又是一次月事。月儿绝望地看向空荡荡的卧房,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沾染着韩江雪的气息。

他便是在这个门口,报以热切滚烫一吻,带着所有的动容与情绪,曾对她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就这么一点质朴的愿望,如今看来也落空了。

月儿极致此时才发觉人生之荒谬,求而不得,才是人之常态。

过了今晚,她与他,是不是就再无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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