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为什么？”
白胡子老头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庄颜看着屏幕上的那一幕——
宁昭直面范小梅和闻志强两人, 他们两个倒在地上, 全身麻痹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满脸的惊恐，拼命想求饶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了他们许久，漠然抬手，从地上拿起了一把早就准备好的斧头，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
金属从地面上慢慢划过, 发出刺耳的声响。
庄颜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了, 她偏过头, 语速很快地说道：“他有了新家、签约了经纪公司, 接的工作和未来的发展计划都已经做到了十年后不是吗？他有了相熟的朋友、有了一大堆真心喜欢他的粉丝，为什么还要这样？”
其实她最想知道的是——
她对于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秀洲班和范小梅两人的事情，他直到最后都不肯跟我说一句实话的，不是连我也在防备着吗？如果所有人对于他来说，都是差不多的、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为什么偏偏要让我后悔？”
电视墙上的画面里闻昭正一遍又一遍自言自语地说着要让她后悔的话。
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庄颜极力忽视掉心底深处的阵阵刺痛, 为了证明什么一样, 飞快地说道：“系统你说！小时候就不说了，九年后的闻昭, 是不是从第一次见面, 他给我看到的就是假相, 他自己也承认了对不对？后面的几次接触, 这个人一直都让我觉得捉摸不透, 变幻莫测……”她怔怔地看着画面里那双猩红的眼睛，“直到现在，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格，我都说不清楚。我知道的，全都是他表现出来的、愿意让我看到的一面，对不对？”
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对……”
“那你说！”庄颜有点崩溃，“他为什么会因为我的死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
就是因为算准了她对闻昭来说有一点重要，但又不是那么重要。房子写了他的名字，他有了一个家、有了蒸蒸日上的事业、有了一大堆喜欢他的粉丝、有光辉的未来……
她才会选择用自己的死来刺激一下他。
她还给他留了遗言，希望他可以活得越来越好，开心快乐。
有那么多那么多好好活下去的理由，为什么要走极端？
有系统的帮忙，任何人、任何科学仪器来检测都是一样，她的死因只会是溺死。
为什么溺死？
因为在江上被秀洲班派来的黑/社会围追堵截，无法逃脱，力战之后被逼迫下水。
庄颜知道，闻昭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到她真正的死因。
是因为他的计谋。
如果不是因为他骗了范小梅和闻志强惹上秀洲班、如果不是他骗他们说出了秀洲班不能曝光的私密，他们不会这样下死力气追人。
她就不会死了。
他那么聪明，肯定会想到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她。
她不怪他，只希望他的未来能够越来越好。
他怎么能忍心不满足她这个临死之前的心愿？
“喂你说话啊！不是说这个计划成功的几率超过六成吗？”
白胡子老头看着庄颜的表情犹豫了好一会儿：“或许……我们都被他骗了。”
“嗯？”
“连他自己也被他骗了。”
“什么？”庄颜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认真从头理了一遍，闻昭在小泉村从小就是被辱骂、殴打着长大的，这样的孩子，真的会拥有那样一双毫无阴霾、不染尘世的眼睛吗？”
庄颜抖了一下。
“有没有一种可能，从你第一次见他开始，他就是装出来的，让你和宁婆婆都喜欢、放心的样子。你到小泉村，一路护送他到嘉兴的秀洲班，总共跟他也没有相处太长时间，然后就留下她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那个肮脏地方，在那里他的经历可能比小泉村更不如。但他不能暴露，否则就再也无法逃出来了，仍然要继续演戏。”
庄颜喃喃说道：“九年后我再见到闻昭的时候，他已经养成了习惯，无时无刻不在演戏……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用演出来的假象来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
“深陷于深渊地狱的人，若不欺骗自己，要怎么坚持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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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久久的安静过后。
系统见势不妙，眼神一闪，藏在宽袖里的双手开始飞快地搞起了小动作。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间。
庄颜胸口深处的闷痛、低落到不行的情绪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她抬起头来，盯着坐在对面的老头：“完不成任务会有惩罚吗？”
白胡子老头犹犹豫豫地说道：“这个……按照上面规定是有惩罚的，但具体惩罚是什么我也不清楚，要上头通知我才会知道。”
深受打击的庄颜开始怀疑自己：“我是不是不适合做任务？”
她最后这个想法系统都说有很大概率成功，为什么又失败了？！
老头儿赶紧安慰她：“也不是你的问题。”
“那是谁的问题？闻昭的？”
“这……”
他难搞是众所周知的。
办公室里又是一片安静。
系统在疯狂联系上司——这样一直失败下去，最后的结果已经是可以预见了。
这怎么行？！
庄颜痛定思痛：“还是我的问题。我反思了一下前面两个世界的失败，抛开外部因素不提，大概是我在闻昭的人生里占比太重、对他影响太大了。只看结果，第一个世界因为我死了，他自杀了，第二个世界因为我死了，他自暴自弃了。”
系统一想还真是。
“所以第三个世界，我决定跟他做个陌生人！”
“咦？”
“你给我算好时间节点……”说到这个，庄颜又想起一件事来，严肃跟对面坐着做沉思状的白胡子老头强调，“秀洲班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了！要不是因为你没有把我送到那个时候，直接去了九年后，闻昭怎么会变得那么难搞？”
老头儿欲言又止。
“新任务你一定要推算出所有的重大事件时间点，注意，每一个可能影响他想法的事件都不能放过，是每一个。”她再次强调。“要不然任务失败了也是你们的问题，不能只让我一个人背锅。”
这个老头儿倒是没有什么异议，问题在于他答应了也没有用啊！
“这个，原本剧情里，宁婆婆死后闻昭在外面流浪，没有秀洲班那一段过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的参与改变了闻昭的命运线，后续都属于未知，因此系统推算不出。”
庄颜：？
她皱着眉头：“那怎么办？！以后我们尽量不改变他的原定命途？以免再出现这一次这样的差错？”
这一次系统点头点得非常爽快。
庄颜叹了口气：“上头的惩罚下来没有？”
老头儿凝神片刻后，摇头：“没有。”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下一个任务？”
呆在这里，庄颜就控制不住自己去回想最后看到的闻昭的眼神，因为会很难受。
他说要让她后悔……
她的确后悔了。
只要想到水晶盒没了，她的心就会像针扎一样的刺痛。
上一个世界结束时，庄颜也有这样难受吗？
现在回想起来记忆模糊、当时的感受也像是隔着屏幕看剧中人一样，难以感同身受。
庄颜一催促，系统就非常配合地将卷宗拿了出来。
“看过之后就出发吧。”
这一次的卷宗比前两次的都详细一些，同样的，看起来难度比前两个世界都低、似乎很好搞定。
熙朝皇帝年事已高，有三位已经成年、人才出众的皇子都有希望入主东宫。
身为将军世家的新一代继承人的闻昭与生母早亡的大皇子同龄，两人从小关系就很好。
大皇子的母亲、第一位皇后离世后，皇帝没过几年就立下了新后。
于是，只跟大皇子差了六个月的三皇子也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嫡子、太子候选人之一。
争夺储位的腥风血雨过后，大皇子在闻昭的全力支持下成功成为了太子，其他两个在斗争中要么残了再也蹦跶不起来，要么就是直接因为犯上被贬为庶民。
老皇帝为了儿子们的斗争元气大伤，立太子后不久就匆匆离世。
大皇子登基为帝后，起初对闻昭立下了从龙之功的好兄弟恩赐封赏无数。
闻昭更家信任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两人在大皇子登基前夕还曾经约定，要永不相疑，做一对名垂青史的明君良将。
因为熙朝的争储风波，朝廷动荡，边境的燕赵两国趁着新皇初登皇位，江山不稳，纷纷发兵攻打熙朝。
闻昭以弱冠之龄统领三军远征边疆，每战必胜，打得燕赵两国不得不主动求和，提出割地赔款、岁岁向熙朝进贡。
闻昭的战神之名响彻熙朝。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后，闻家早已经闲赋在家的老将军突然暴毙，闻昭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相继出了意外……
最后才轮到他。
直到新皇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带着圣旨进了将军府的大门，闻昭都还无法相信新皇是真的要灭他闻家满门——
他和大皇子五岁相识，是生死之交、更是彼此唯一的知己。
昔日的击掌盟誓言犹在耳。
将军府被新皇以叛国罪论处。
一家一百零六口，最后除了闻昭被亲卫和几个边疆结交的江湖侠客拼死救出来，其他人死得一个不剩。
因为他的逃走，剩下的闻家人由赐死变成了满门抄斩，连个全尸都没有，荣极一时的将军府死后更是连一口薄棺都没有，草席一卷扔在了乱葬岗。
而后捉拿反贼闻昭的告示张贴满了全天下。
全天下都知道他是反贼，无家可归，无国可属，闻昭索性在落凤岭占山为王，整日买醉，不问世事。
弄死了闻家人，重新拿回兵权后的熙朝新皇也没有高兴太久，很快燕赵两个就再次联合了柔然和楼兰兵分四路，再次发兵攻打熙朝。
世代为将的闻家没能落得什么好下场，而闻家跟武将们的关系向来不错，许多武将都是从闻家军中一步一步提拔起来的。
闻家出事时不少武将都想帮忙，然而人微言轻不仅说不上话反而连累自身。
朝中武将们因为闻家的牵扯可用的本就所剩不多，唯一的可用之才还因为闻家全家死光起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思。
四国来势汹汹，熙国节节败退。
边境百姓们因为战乱而苦不堪言。
有熙朝旧臣求到了落凤岭上，闻昭只做不闻，连山寨的弟兄们都劝他冷眼旁观不要插手。
很快，天下陷入了一片战火纷飞之中，其后的许多年里，各国都在打仗，死伤在战乱中的百姓不计其数。
后来更是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这次的任务目标也很明确。
让闻昭平息战乱，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庄颜仔细看完了卷宗后，自信心空前高涨。
闻昭选择袖手旁观是因为熙朝新皇背叛了他们的生死之交、君臣之义，更背弃了誓言，让闻昭全家死光，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不报仇已经是在顾全大局了。怎么可能平息战火？
闻昭生是熙朝人，但熙朝已经不要他。
闻家百年来镇守边关，与熙朝周围的燕赵柔然楼兰等国全都打过仗，彼此视为仇敌，他成为了熙朝叛贼后也不可能做他国人。
无家无国的人，家国百姓与他何干？
“只要让熙朝皇帝别作死！一切就根本不会发生！”
系统老头儿在旁边看着庄颜充满信心的模样，一时不好说什么，只好胡乱点了点头：“那现在就出发？”
“等等，先说清楚去哪个时间点。”庄颜即使叫停。
系统老头儿摸了摸鼻子：“按照系统的数据分析，是带你穿到闻家人被满门抄斩之前，救下他们全家，这样闻昭对熙朝的仇恨值有限，后面就都好办了。”
庄颜皱着眉头：“那闻昭的爷爷就不救了？”她不赞同，“凭什么为熙朝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人家却不得好死？要救就闻家的所有人都救下来，他们一个都不该死。”
“那就……”
庄颜使劲：“不对不对，为什么一定要看着皇帝作死？穿到更早的时候，想办法让他不要搞良弓藏走狗烹那一套不行吗？闻昭可是战神，其他闻家人也不差，有他们在，其他小国哪敢发兵？就算发兵也很快就会被打回去。”
“有道理，可是这样你要穿到什么时候……”
庄颜看了系统老头儿一眼：“ai无法用数据分析人类性格发展变化可以理解。”她低头看着卷宗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穿越次数受限制吗？”
老头儿摇头：“不。因为前两次任务都失败了，上头十分重视这个目标人物，修改了我的权限，可以不受限穿越到某一个任务世界，可以不遵循任务世界的时间线规定。”
“什么意思？”庄颜眼前一亮。
“就是说你可以穿到闻昭出生的时候看一看，再穿到他二十岁时，在他五岁的世界里种一棵树，可以跳到六岁七岁看看树长高了没有。”
“咦？那可以直接穿到最后看结局有没有改变吗？”
“可以。”系统再次肯定地说道，“但卷宗上记载这个世界的闻昭郁郁不得志，三十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死后的任务世界无法穿越。”
这个庄颜表示理解。
她点了点头：“那就穿到闻昭五岁和大皇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呃？”
“先尝试改掉大皇子凉薄多疑的性格，只要他不怀疑闻昭，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真的本性难移，我就从小开始改变闻昭对他的信任和友谊！”
庄颜说的头头是道。
系统上个世界那个重要的分析“成功几率超过六成”也失败了，它决定这一次相信庄颜的判断试试看……
万一成功了呢？！
白光一闪而过，庄颜出现在了一座精心打理过的花园里，她……蹲在围墙上。
不远处就是一座临湖的水榭，轻纱幔帐垂落下来，微风一吹无声飘扬着。
庄颜刚要问系统，就听到一个小孩儿嘻嘻笑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就见到脚下的假山石洞里爬出一个锦衣玉带的小胖子来。
小胖子唇红齿白，大眼睛水汪汪，圆滚滚，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可爱得有些雌雄莫辩，右手里还握着一根木头红缨枪。
显然是根据他的五短身材量身定做的。
小孩儿熟练地爬出了假山石洞，右手握着红缨枪，一边用左手拍身上的泥土一边东张西望。
这是小闻昭吗？
庄颜正在疑惑，就看到另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孩儿从花园的青石小道上快步跑过来，边跑边往后看，神情有些紧张。
庄颜脚下的小胖子也发现了来人，飞快地躲回了牡丹花丛中，肥大的枝叶挡住了他的身形。
脚步声越来越近。
牡丹花从里的小胖子小老鼠一样吱吱坏笑着，伸出一只脚。
“啊”地一声大叫，只顾着往后看的小孩扑倒在地上。
“呔！何方毛贼，见了本将军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