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星际时间五点二十八分, 一艘巨大的飞船直直地飞向阿木星。
现在的阿木星正值黎明，独特的气候让这颗星球即便在黎明时段, 也仍旧昏暗。
【正式进入阿木星空间域, 所用时间比系统数据计算下预估的要早一个小时】
叶沧站在舷窗前, 轻轻一笑：“那不正好，可以早点回家……也不知道星球上的建设做得怎么样了。”
星际时代的基建做起来当然比过去容易, 不管是发展到极致的3d打印技术，还是人工智能——只要你确保自己有足够的资金, 分分钟能够帮你盖出一座城来。
系统没有接话，其实叶沧并没有明白它的意思。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小时，但所用的时间的确迅速到超过了现实应有的极限。
——就像你从最大容积只有十升的水箱里, 生生倒出了十一升水一样。
这不是常识能够解释的, 说是灵异事件也不为过。
看来它的宿主还没有意识到, 他已经仅仅凭借“意志”影响到了现实——因为“希望早点到家”，所以发生了绝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即便只是不起眼地提早了一个小时, 但时间的的确确被压缩了。
系统的智能运转到了极致, 最终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而这时, 叶沧望着越来越近的星球, 将手贴在舷窗上，呓语般喃喃道：“真希望今天的阿木星有个好天气，阳光灿烂, 万里无云……”
一路过来，总是对着黑漆漆的宇宙, 虽然那些宇宙里闪亮的星辰也别有风采，但果然还是亮堂堂的世界更好。
当然，这也就是叶沧随口一说。
毕竟阿木星本身的情况摆在那里，顶破天也就是个阴天，“晴天”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风景。
如果想要这个奇迹发生，那大约得斥巨资去预约一个人造太阳——而这放在阿木星整体开发计划里，也是非常后面的工程，现在完全不敢想。
……果真如此吗。
在系统破天荒开启的远视功能中，那颗还有些距离的星球在视野中无限拉近。
然后，它便看见了。
几乎是在叶沧那句话语落下后，星球上所有的云朵飞快运动起来。那些云霭就像同一时间得到信号，跟随者大部队迁徙的候鸟，它们舒展开雪白的羽翼，成群结队起飞。
——天光破晓！
一时间，！，阿木星上各处劳作的、不同种族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天象震住了。
“快看啊……”
这颗从来阴翳的星球，居然迎来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晴天。
“不可思议，这片星域应该没有能够发出这样强光的行星才对……”
“好温暖的光。”
挂在屋子里的遮阳帽随风晃动起来，人们以手盖在额头，眯着眼抬头望向天空。
光芒像洪流一样倾泻，新造的人工湖上，魔镜萝陡然发出了一声长嘤，激动地舒展开叶片。
原本正为魔镜萝擦洗枝丫的工作人员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魔镜萝的声音，没想到这庞大到令人敬畏的植物，声音居然这么……萌？
而那魔镜萝还在疯狂地抖动身躯，不止是它，所有原本在大地上游荡、或者缩在地下的植物，全部出现在了大地上。
它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连绵的叫声在灿烂的光芒下此起彼伏，像一场朝圣的仪礼。
这是人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阿木族。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当这个种族不露出它们狩猎时凶残的一面时，它们确实——非常、非常得美丽。
如同缠绕在神庙罗柱上的绿藤，如同守护在世界尽头的巨兽，如同盛开在梦镜深处的花……那些瑰丽的梦幻，乃至于神圣，足以让任何见到这一幕的人心神失守，仿佛它们侍奉的主人……是神明。
宇宙之外，叶沧也是一愣。
他虽然看不见阿木星里面的样子，但原本罩在土黄色球体上的阴云突然散去，露出了球体表面日益多起来的绿色和蓝色——那是森林和湖泊。
【如您所见，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系统忽然道。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不会有错的，这份力量的极点，应当是“心想事成”——
【您希望长久地停留在这里吗？】
叶沧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我喜欢这个世界。”
【那么，你会留下的，恭喜您。】
叶沧觉得今天的系统有些奇怪，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系统神神叨叨的时候也不少。
于是他自然不会知晓，这冰冷的机械此刻是多么惊叹——那原本是不可能出现在它身上的情感，从它诞生后至今，一共就出现过两次，一次是上代宿主，一次是如今的叶沧。
多么像啊。
！ 又一次，一位王打破了命运的桎梏，虽然还没有得到证实，但系统知道，死亡已经带不走他了。
那些躯壳融合后究竟为何会带来如此强大的力量，这也许可以成为它的新课题，成为又一段见证的开始。
在飞船终于进入阿木星领空的时候，早就察觉到并且迫不及待的巨龙们飞来。
叶沧直接打开了舱门，恣意大笑着从天空一跃而下，以人身飞翔，半路化身为黄金色的巨龙，盘旋着翱翔了一会儿后，猛地扎进了大地上的湖泊里。
生于水中的阿木族植物立时探出头来，用藤蔓环绕在叶沧周身，以枝叶装点出水中的王国。
紧跟在后的巨龙们纷纷低下头，一个个庞大的身躯都随着那唯一的一道身躯而动。一双双巨大的龙目完全被那人填满，闪烁出熠熠水润的光彩，像在注视一朵万般呵护的花。
叶沧破水而出，扫过一眼众人，最终停留在领头的银龙身上，稀奇地咦了一声：“怎么只有束河你在，厄迦呢？”
束河闻言，露出了一点带着心虚的微妙神情。
最终替他做出回答的，是远处陡然爆开的一声巨响。
——在如今制定出严格法例、还有颇具威慑性的阿木族巡行的星球上，这样明显不出于建设性质的破坏，可以说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是谁？
束河习惯性的一句“不敬！”几乎就要出口，却在最后关头想起了什么，领着一般龙族单膝跪下，一副悔愧难当，羞于启齿的模样。
而这原因，大约是因为这弄出的巨大动静里，有他们龙族的一份力。
“这是我等的失职，王啊，向您请罪。”因为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没能及时阻止，间接性地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不，也许他们正是期待着这样的结果的。
大地被震得动了几动，叶沧所在的水面飞溅起水花，又小雨似的回落回来。守在他身边的阿木族像是找到了好玩的游戏，亲昵地蹭了蹭叶沧的臂弯，激动地拍打起藤蔓。
叶沧透过重重水汽，锁定了远处飞尘腾起的大地。
两道身影从里面破出，几乎同时冲到了他的面前。
“挚友，你终于回来了！！”
远古的英雄手持□□，身上各处显！得有些狼狈，似乎才经历过一场恶战。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那确实是一场旷古烁今的绝伦战斗。
一如束河等人，甚至根本无法插手其中，唯有暂时避退锋芒，饱含敬畏地看着那惊天动地的磅礴气势。若是不小心卷入那溢散出的沸腾力量，怕是会如同渺小的萤火般灰飞烟灭。
可实际上呢，都不是，这样一场战斗的原因，仅仅只是这个世间最强几人的角逐，为了争夺一个名额或者资格——
[是我]
[我才是第一个迎接他、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这个理由儿戏吗，不，当然不。若真是儿戏，束河等人便不会毫不劝阻，甚至放任。
叶沧望着赫尔特雷斯奔来的身影，唇角的弧度刚习惯性地牵起一分，手持银枪的男人就被呼啸而过的龙尾击飞。
红龙冷酷无情地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到湖泊前，巨大的爪子伸进水里一捞，捞出了一条鱼。
叶沧甩了甩鱼尾巴，嘴边的笑意还未隐去，冲着厄迦无辜地眨了眨眼。
厄迦：“……”
原本淤积的不满和怒气，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漏了个干净。
“玩得开心吗？”红龙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猩红的竖瞳莫名有些哀怨，“留了张字条就走了，终端也联系不上，你知不知道……罗桑有多担心！”
罗·坚信我的老大强无敌不可能有事·该吃吃该喝喝·桑：……？？？你确定说的是我不是你自己？
“哦，”叶沧似笑非笑地睨了红龙一眼，在对方快要炸鳞的时候，认真地轻咳一声，“抱歉，我也没想到黑渊那里的信号这么差，忘记查看终端了。”
红龙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什么，但下一秒一道银光闪过，爪子上骤然一空。
叶沧已经被回来的友人拉到了一边。
“几日未见，你变得更加美丽了。”赫尔特雷斯双眸清澈如洗，与银枪交相辉映，散发出醉人的光辉，“我很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思念你，我亲爱的友人。”
被击飞后又回来的大英雄一！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当然，如果他的神枪不是横在一众巨龙面前，并时刻发出针刺一样的锋芒和嗡鸣的话，也许这真的是一副还挺和谐的画面。
叶沧：“……你最近是不是又在研究新的史诗了。”
这朗诵般的语调，不是跟当初的人王史诗一模一样。
比如光辉，比如日月，只要天上的日月不落，只要世间还有一缕光，关于你的叙述便永不停息。
叶沧在羞耻心和友人的喜悦中，果断选择了后者：“写吧写吧，不过这次不要有错别字了。”
赫尔特雷斯缓缓道：“嗯，不会有了。”
因为那些错别字，原本就是故意的，希望可以得到创造出那些文字的、却已经“死去”的人的纠正。不过，既然现在你还在，自然绝对不会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念到了束河等人的意志，红龙蓦地回神。
而这个时候，赫尔特雷斯已经在邀请叶沧一起开着方舟出去玩了。
——这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怎么可以让他得逞！
可最终打断赫尔特雷斯的，却并不是厄迦，而是一艘终于降落的飞船。
对于这颗星球来说，完全陌生的魔王顺着开启的阶梯走下。
“真热闹啊，这里。”
魔王这么感叹着，在第一时间看向叶沧后，又转而面向众人，微笑着屈身行了一礼。
“我随我的主人而来，初次见面，诸位。”
他站在高高的阶梯上，这让他的礼节显示出一种完全相反的意味，仿佛他才是接受见礼的人。
厄迦面无表情地望向叶沧。
“——他是谁？”
……
远处，原本因为惦记着黑渊盛宴的结果，而正兴冲冲往叶沧所在地赶的特修斯，突然刹住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从远处的大地升起，席卷而起的气浪冲开百米，连他这里都感觉到了。
而他正要找的叶沧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样子似乎正是从那片蘑菇云里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发生了什么？”
“他们说要交流一下感情，方便认识一下彼此。”
“……他们是谁？”
“……”
可以的，既然如此，那他就什么都不问了。
特修斯深呼了一口气，掏出了一样东西：“这是海妖族发来的申请，说他们看完了魔族今日发表的关于‘魔王回归’的新闻，对那位魔王的长相很感兴趣，所以想要来阿木星拜访。”
叶沧一愣，随即笑起来：“好啊，来就来吧，正好让星昂招待他们。”
说完，也不管特修斯的表情，叶沧自顾自地离去了。
他要去哪里呢？
他一路走过了还未开发的荒原，走过了波光粼粼的湖泊，走过了初见雏形的城市。
正如同系统所说，“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所有遇见他的人，会停下来为这青年俊美的容貌驻足惊叹；所有遇见他的龙，会垂下头颅，以狂热的敬畏收束双翼；所有遇见他的植物，会嘤嘤嘤地探出枝叶表达亲昵。
叶沧笑着向这片大地上每一个生灵问好，最终，他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那是他最初降生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冥冥注定，他又一次在这里遇见了009
这经过修缮的家政机器人，一如既往地热爱着这颗星球，每日每日地清理着这颗星球的大地。他熟知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但最喜欢的，却仍旧是这里。
——因为这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009至今仍记得，一切最初开始的那一天，他就是在这里，迎来了改变这颗星球的人。
他在那一天，见到了这片大地苏醒的过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宛如奇迹般，宛如迎接般。
那原本是一生绝对不可能遇见第二次的景象，然而，此刻——
009感觉到脚下原本坚硬的大地，突然变得柔软起来，就像被覆盖上了一层地毯。
他的心陡然狂跳起来。
！一低头，这片原本好不容易恢复到稀薄绿意的地面，已然被陡然疯长的绿色侵袭。
所有的植株从地下窜出，在分秒的时间内完成从发芽到抽长的全过程，让肆意的绿叶生长，让动人的鲜花绽放。
——仿佛最初那一日的完美复现。
唯一不同的是……
青年所走过的每一步，鲜花灿烂，生机蔓延，步步生辉。他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力量，给这片大地涂抹上色彩，让贫瘠变作鲜活，让死亡化为新生。
009不知何时，已经席地坐下，他身边窜出来一株藤蔓。当初，也有这样一株藤蔓，对闯入的他张开利刺，想要撕裂他的喉管般警告。
而现在，这株藤蔓什么都没有做。
它当然不会做。
但它们并不是在单方面的付出——尽管它们也许更乐意单方面地付出，可它们独当一面的王，显然完全有能力回馈以等同甚至更多。
叶沧缓缓抬起了手，前方空无一物，他却像触摸到了什么似的，眼中闪动起熠熠的光辉。
“醒来吧，阿木星的母树。”
“我此身的母亲。”
这是他所希望达成的事，也是如今融合了所有力量后，终于能够达成的事。
——母树会回应他的期待吗。
——他的母亲对他无有不应。
仿佛天际所有的星辰坠落其间，无数的光点在空中凝聚，并逐渐成型。
在那株白玉般的树木出现的同时，它温润的枝丫已探了出来，轻轻搭上了叶沧的手。
如同一位母亲在终于见到久别的孩子后，难以抑制的欣喜和宽慰，这颗星球的母树散发出月亮一样温和却绝对耀眼的光辉。
叶沧望向她的一株枝头，那里还挂着当初他放上去的荆棘王冠，由他的母亲亲自小心保存。
而现在，这个王冠由它原本属于的主人取下——
[星球的小王子终于长大]
叶沧把冠冕拿在手中，“可以帮我戴上它吗，母亲。”
[然后，成为了王]
！ 同一时间，所有正在阿木星的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不管是周围突然疯长的植物，还是所有植物突然齐齐向一个方向挪动——如同得到了召集或者号令，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欣喜……不，已经是狂喜到狂热的程度了。
“发生了什么？……喂，魔镜萝你要去哪里！？”清理湖泊的工作人员愣愣地望着一直以为只能水生植物，竟抗拒着水生植物的天性，踩上了土地。
莫名被感染的人们，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来。然后，就像当初的009一样，他们见证了一位王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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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龙的力量使他强大，人的力量使他万众所向，海妖的力量使他极美，魔的力量使他被黑暗深爱……正义与邪恶都被他所吸引，外在和内里相匹，他成了世间唯一的光源。
人们被凶残的荆棘挡在了外面，正因为无法靠近而失魂，却又正在这时，他们看见了一些见过或者没见过的人。
一杆银枪一马当先，而后，是龙族，魔族，海妖族——四大帝星种竟然一时间全部集齐。
——他们冲向了青年的方位。
明明是如此危险的、绝不可触碰的领域，可是他们奔赴得毫不犹豫。
明知前方是地狱，却仿佛奔向了天堂。
而他们一往无前的勇气，似乎终于撼动了王坚不可摧的心防，得到了来自于王一瞥的垂青。
被簇拥在植株里的青年微笑着，伸出了手：“你们来了啊——”
“作为这场加冕礼的特邀嘉宾，我可是，等你们好久了。”
【记录册，新卷开启】
即便已经不在设定的任务范畴，可系统还是打开了数据库，并留下了大片的余白。
因为它知道，青年的命运已被打破。
在这之后，青年会在这里度过足够悠久的未来，而它将作为见证者，将这些余白一一填满。
【你将命运的纺锤踩在了脚下，自此以后，你所期望的才叫命运】
【明光浩浩，前路坦荡】
【这里是生而为王系统，很荣幸为您服务】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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