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11
传声术，买一个。
哄骗孩童似的语气，还是余六有生之年的头一回听见。
“......凌姑娘，莫要拿我寻开心了。”
凌月影确实开心得不行：“不是传声术，是......算了，你快点养好伤，我带你到处逛逛，认识一下我们美丽的新世界。”
女孩微微扬着下巴，声音清脆又明亮，听得余六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期待来。
他扯了扯唇角，似是想要试着笑一下。感受到脸颊的僵硬，便又作罢。
“凌姑娘。”
“嗯？”
“多谢。”
“谢什么，”凌月影拍拍胸口，“咱俩啥关系。”
话音落下，她忽然有一丝茫然。
她与鱼柳是什么关系？
朋友，似乎没有这样说过；路人，显然也并不是。
还没来得及细想，余六已经低低开口道：“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
“......为什么？”
“对姑娘名声不好。”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
凌月影觉得好笑，又有点心酸：“鱼柳，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余六眸光沉沉，“何处不同？”
“哪里都不同，你自己会发现的。”
余六闻言便不再追问。
凌月影站起身，语气轻快道：“时间有点晚，我先回去了。”
“嗯。”
转身出了病房门，凌月影一边等着电梯，一边用手机网购了两只添加抗凝剂的真空采血管。
从同城的医疗器械城下单，次日一早就能送到。
第二天倒也并没有什么意外，拿到东西是上午九点多。
熟门熟路地打车到医院，走进病房的时候，余六已经吃完早餐，靠在床头，安静的模样竟然透出几分乖巧。
“凌姑娘来了。”
凌月影笑着应了声，走到床边坐下。
“今天感觉怎么样？”
“承蒙姑娘照顾，比上回还更好些。”
余六微垂着眸，低声呢喃：“千年后的医术，竟有这般神奇。”
“......咳，”凌月影目光闪了闪，看向别处“那什么，我先把血给你抽了，可以吗？”
“姑娘请。”
“我尽量不弄疼你，”凌月影从包里摸出小管子，往橡胶盖子插上带着针头的细管，“以前没有试过，不过我看了好多遍视频，我觉得我可以。”
她话里总是带着余六听不懂的词语，如今他也渐渐习惯。忽视掉这些字眼，倒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无妨，姑娘尽管动手。”
凌月影拉过他的手臂，“你放松一点。”
棉质的病号服袖子一点点卷起来，露出少年清瘦的手臂，苍白的皮肤上盘桓着交错的疤。
余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蓦地握紧了拳头：“凌姑娘......”
凌月影看得呆住。
“鱼柳，你这是......”
余六闭了闭眼，绷紧喉咙道：“习武所伤。”
“好、好吧。”
凌月影抿了抿唇，轻轻掰开他的拳头，“别紧张。”
“......嗯。”
姑娘纤细的指尖在手肘上轻轻滑动，摸索着寻找血管。余六抿紧了唇、未动声色，移开目光。
千年后的姑娘，怎的这般不懂得避讳。
凌月影把针头凑近血管，捏着针的手指不自觉有点发抖。
“鱼柳你放松一点。”
“把这个扎进去便可？”
“嗯，我要扎了，可能有一点疼，你别紧张......呀！”
手上的针头被少年夺走，随意地往血管里一戳。真空管的负压开始作用，暗红色的血液沿着细细的橡胶管流出来。
余六瞥了眼细细的针头，觉得有几分神奇。
原本以为割条口子取血。
“疼吗？”
跟蚊子叮一口似的。
“不疼。”
聊天能够转移注意力。
凌月影想了想，问道：“鱼柳，你功夫这么好，在古代，嗯，夏朝，是做什么工作的？是捕快吗，抓坏人那种？”
“......”
“你知道吗，我哥哥也是。他功夫肯定没有你厉害，但是在普通人里面，可以说非常厉害了。”
余六抬眸看了眼女孩骄傲的模样，又飞快地把目光垂下。
“并非捕快。我......不是什么正经差事。”
手臂肌肉本能地绷紧，血流速度变快了些。凌月影手里握着小管子，没有察觉到。
“不是正经差事，那，是江湖游侠？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凌月影摸了摸下巴，有些神往：“要是我也能回去看看古代的江湖生活......啊！怎么回事？”
暗红色的血发疯似的往管子里窜，她手忙脚乱地拔下针管，“对不起对不起，我可能哪里搞错了。”
余六喉头滚了滚，脸色苍白地闭上眼，
“无妨。”
凌月影愧疚得不行：“那、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鱼柳身体虚弱，就算只是抽个几毫升，也该找个借口问问医生。
-
暑假期间，大学的校园很安静，只剩下小部分人进修暑期课，以及留校科研的师生。
凌月影找到穆教授的办公室，借到了化验室的钥匙。
重金打造的化验室，必须非常非常小心。
她按照墙上贴的安全行为指导，把头发扎成辫子，穿上实验服、护目镜。
实际上并不需要这么麻烦。
天花板上盘踞着输送试剂的金属管，从不同方向通往紧贴半面墙的巨大机器。
“......真是傻瓜式操作啊。”
通常来说，化验成分的难点在于先确认成分的范围，从而决定针对哪一种物质、用哪一条反应方程式进行检测。
而对于凌月影来说，就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手指在仪表盘上游移，她轻声嘟囔了句：“只要找那一种......”
按下按钮，机器开始发出不轻不重的轰隆声。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她还是老实地没有玩手机。
二十分钟过去，机器顶端绿色的指示灯亮了亮，侧边连接的打印机开始工作。
凌月影望着指示灯发了会儿呆，伸手取出打印好的测试结果。
其实也看不太懂。
她点了个酒精灯，烧掉。
知道有这种东西就可以了。
远古的空气里有，现在的空气没有。
鱼柳已经呼吸了四天现代空气，甚至在急救时吸了不少的高浓度氧。血液和肺泡进行了无数次气体交换，也还没有完全代谢掉。
“鱼柳果然没有骗人。”
凌月影把动过的东西一样样复原，剩下的样本倒进试剂槽冲走，该扔掉的东西也妥善处理。
锁好门离开化验室。
校园里没有车辆进来，打车要走到校门口。好在这里种了很多树，临近中午也算不上非常热。
凌月影找了个屋檐，站在下面等出租车。目光无意间瞥到旁边的小店，是一家书店。
她想了想，抬腿走进去。
准确找到儿童读物的架子。
《十万个为什么》。
《我的第一本百科全书》。
《少儿科普读物大全》。
《给孩子看的科普画册》。
凌月影随手翻开一页，上面画着一辆彩色的小轿车。
空白地方两个大字——“汽车”，上面还有拼音。
“对了，就是这种。”
她满意得不行。
包起来，买单。
打车回医院。
上楼走到病房门前，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余六微哑而冷淡的声音：“承蒙令妹救命之恩，多谢了。过两日伤势好转，自当不再久留。”
另一个人也很熟悉，正是她亲哥。
“不急，先在这里把伤养好，”凌风影礼貌地颔首，“至于我妹妹，你不必过意不去，医疗费并没有多少钱。那孩子从小心肠好，路上捡到一只受伤的狗，都会捡回家照顾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