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倾诉x监视器x意外
“你能用蟹腿开锁?”
我所知道的另一个擅长开锁的人,是陀思。他能用一根铅丝, 分分钟打开坚不可摧的锁, 但他本人更擅长的是网络数据入侵。
现在竟然还有人能用一只吃剩的蟹腿开锁。
太宰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揉着惺忪的睡眼, 一头撞了进来。
“别进来!你身上有螃蟹味。”
湖水里养出的大螃蟹,肉质鲜嫩, 味道鲜美, 但吃完后会有一股腥味。加上他身上原本就还有没洗干净的酒味。
“……好冷。”
他努着嘴, 挪到沙发边, 很理所当然地坐下了。
门被他关上了,一片黑暗中,我只能听到他微颤的声音。
喝了那么多冷酒, 又在冷水里泡过,还吃了六只大螃蟹,不冷才怪。
“冷。”
他靠在沙发上,目光看向我, 眼神忧伤又安静。
主要原因还是他衣服没干,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又被我扯撕了半截, 绷带也全散了。
但我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 即使他愿意穿我的睡衣,我也不想借给他穿。
拿吹风机帮他吹干?
我脑子里刚一冒出这个念头时, 立刻又被自己掐灭了。
我还怕他死不掉吗?
他可是一坨黑泥啊, 喝醉了他也是一坨黑泥!
黑泥始终在黑暗里哼唧哼唧:“冷……”
“我要被你烦死了!我真希望现在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 然后再也不用看到你!”
我气呼呼地拉开了抽屉,开始翻找空调遥控器。
客厅里没有空调,只有我和罗莎莉的房间有,我虽然不情愿螃蟹味的太宰坐在我房间里,但更不能让他去小姑娘的房间里。
我打开空调,调整到暖风模式,将风口往下,尽量吹在他的身上。
“你简直是一只没良心又讨人厌的野狗。”
他似乎被吹得舒服了,慢慢地勾起了唇角。
“汪!”
他美滋滋地叫了一声。
“……你赢了。”
我认输了,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我最不喜欢却因为价格昂贵,没舍得扔的毛毯,想着给他盖过之后,正好有理由扔掉了。
毛毯是红色的,料子厚实温暖,也算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虽然不喜欢,但一想到要给一个浑身螃蟹味的家伙盖,我还是很舍不得。
“看我捂不死你!”
我把毛毯从太宰的头部盖起,将他捂得严严实实。
这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化身成了童话故事里最恶毒的继母。原来手动报复别人的滋味这么畅快淋漓。
直到“公主”伸脚,将我原本就没站稳的腿猛得一撩,我失去重心,差点跪在他面前。
“……嗯。”
他张嘴,发出一声满足的呓语。
我抬起头,随即就被现在的姿势尴尬到了。
我是面对着他的腿蹲着的,而他的腿又是不羁的岔开的。
“你是故意的吧!”
毛毯从他的头顶滑落,松松垮垮地盖在了他的身上。因为热度,屋子里充满了螃蟹和酒混合的气味。
我爬上了飘窗,打开了玻璃窗。呼吸到外面冰凉的空气时,我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身后传来了一声低笑。
我扭过头,看到太宰手里的手机正对着我,咔擦,拍了一张照片。
“你在做什么?”
我冲过去想抢他的手机时,他又故技重施,拉开自己的领口,将手机放了进去。
目光里既有嘲笑又有挑衅,似乎是在说:“有本事你来拿啊。”
“你居然玩偷拍!你根本没有喝醉吧!”
我虽然衣着整齐,但是也怕被太宰从不同的角度拍出奇怪的照片,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就上手了……一番波折后,我拿到了他的手机。
他被我揍翻在地,蜷起了身体。
“你这——”
我打开他的手机,表情又僵住了。
没有设置密码,不需要解锁,点开就是他刚才拍照的内容。
——竟然是他自己的自拍!
手机里的太宰睁大了眼睛,满脸写着无辜。
“好疼!”
地上的太宰干脆抗议地喊出了声。
“又没拍你……”
这句话简直让我无地自容——人家只是在自拍,我不仅抢了人家的手机,还打了人家,真是自作多情啊。
“……抱歉。”
一码事归一码事,在这件事我是要道歉的。
我朝太宰伸出了手,想拉他起来,他费力地抬起手,啪一声甩掉我的手,然后兀自用手肘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在跟我赌气了。也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我把他的手机递给他,他一把抢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尴尬地笑笑:“你别这么紧张,我不跟你抢了。”
“你还打人!”他嘀咕着控诉。
“抱歉。”这是我道的第二遍歉了,“你没事吧?”
他歪过头,眯起眼睛:“有事!”
“……”
“心口疼。”
“……”
“心里憋屈。”
我越来越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的话:“那我让你打一顿好了。”
他又偏过了头,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我走回飘窗边,外面已经是凌晨了,是夜色最深的时刻。
这个光景里的人是怅然若失的。我在被夜风拂过的窗边,回顾自己离奇又无能为力的半生。
“太宰,你有家人吗?”
太宰依然低着头,没有回应我。
他喝得烂醉如泥,但酒品竟然不错,并没有撒酒疯。
与其说是对着他说话,倒不如我是在自言自语。
“呐,你有朋友吗?”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这是爸爸向我介绍他的异能“因果论”时,告诉我的道理。
如果用他的话去分析,我从一个平凡的人走到现在的地步——乱步打开了异能盒,异能降临到了我身上;爸爸为了拯救别人而丧失了异能和记忆,我失去了庇护;陀思切断了我和外界的联系,我的人际关系被架空……
那么多的因,造成了现在的我。可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报仇。
我该找谁报仇啊?
是宰了前夫,杀了昔日的恋人,还是怪罪自己的父亲?
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看,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很没用吧……太宰,其实某种意义上,我还挺羡慕你的。”
“羡慕你,在将救你的幸村推下楼时,毫无心理负担。”
“羡慕你,说谎骗的时候,演绎的至情至理。转眼又来去如风,野的像狗。”
励志的故事我看得太多了,我也想像那些故事里的主角一样,突破困境,披荆斩棘,乘着风登上最高峰,成就欧尔麦特那样的英雄传说。
现实却是我搅在一群黑泥里,连智商都差他们一大截。别说未来了,现在的处境都是岌岌可危。
我对自己说没问题,一定会好的。但我心里其实没有底。
“太宰,你有家人吗?”
我又重复了这个问题。
身后的男人依然没有吭声,回应我的是他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以一个蜷缩的姿势,蜷在沙发上。毛毯一半盖在他身上,一半拖在地上。
闻习惯了,他身上的螃蟹味和酒气也不难闻了。
我继续说:“我猜你应该没有家人。朋友呢?朋友应该也……抱歉,也不是揣测你的人缘多差,你看你,从港口黑手党跳槽到了侦探社,看起来像是弃暗投明——”
“实际上本质却没有变吧。”
“我猜你不是出于想要做好事才去侦探社的吧,应该是……有人让你去的吧。”
离开港口黑手党要背负巨大的代价,如果不是出于本身的决心,那就是出于别人的托付。
我顿了顿,说,“他能拜托你这样的人,去完全相反的一方,应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吧。”
以上,出自立海网球部军师柳莲二的数据分析。
太宰翻了个身,整条毯子都从沙发上滑落到了地上。
“那个人对你来说,应该意义非凡。就像幸村他们之于我。老实说,我之所以十年都没被陀思洗脑,不是他口才差。”
恰恰相反,陀思有着一条金舌头,他能将是非颠倒,将黑白反转,甚至能将最单纯的幼童洗脑成罪恶的杀人犯。
但我只要一想到他成功了,幸村真田他们生活的世界就都不存在了。
“我想保护这个世界,保护这个能让幸村他们快乐地打网球的世界,他们是我重要的朋友。不惜任何代价,我也不能让天人五衰的阴谋得逞。”
——是的,我知道他们还没结束。
海泽大楼的果戈里事件,和体育馆的脑无事件,都是预告。
“……我希望你能帮我。”
我捡起地上的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光很淡,但依稀可辨他长长翘翘的漂亮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像两把精致的扇影。
他什么也没听到。
“治酱,晚安。”
我本来没准备睡觉,但在说完所有的心事之后,我也累了。
我积攒了十几年的艰辛委屈和愤怒,最后也只能倾诉给窗外的夜色。
……
第二天,我是被照在脸上的一丝亮光弄醒的。
我睁开眼睛,刚一抬胳膊,带着螃蟹气味的毯子从我身上掉落在了地上。
太宰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从我书架上拿下来的书,随意地翻看着。
“早安,清溪酱。”
他视线没离开书页,嘴角扯起一抹笑。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发现昨天被太宰咬过的食指上,裹了一小截绷带,绷带的尾端,还绑了一个迷你的蝴蝶结。
“是你弄的?”
“你猜。”太宰扬了扬手里的书,“说不定是书里的田螺姑娘跑出来了呢?”
“……”
我没理他,目光落在他脚边的一堆造型各异的塑料零件上。每个零件都不超过指甲盖的大小。
“这是什么?”
我捡起其中一个,中间有厚厚的一层芯片。
“这个,”太宰摸了摸下巴,“是密切观察清溪酱近况的东西,这个解释你应该能理解吧。”
我听懂了。这是监视器和窃听器。
我数了数,一共有六个。
难道又是陀思——
“昨晚的六只螃蟹,很美味,谢谢招待。”
六只螃蟹,六个监视器。
他难道根本没喝醉,假意酒醉跟来,是为了找监视器?
而帮忙的代价,就是那六只螃蟹。
“所以我也做出了相应的努力呢。”
太宰站起身来,“啊嘞,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先回家了,我再穿着这身衣服,会被当成被妻子家暴过的可怜虫的,哈哈哈。”他没把书放回架子上,径直推开了门,“这本书先借我看吧,看完了还回来。”
我没去送太宰,低头研究着手里的监视器。
“清溪酱,拜拜,昨晚我过得很愉快——”
我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开门声。
我的视线仍然停留在监视器上,我一边咒骂陀思,一边也在想,太宰从里面开门,怎么需要钥匙吗?
然后我听到了争论声,以及罗莎莉的尖叫声。
“太宰,你这个混蛋!”
我猛得抬起了头。
……是中原中也,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