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天一神水（一）
楚留香从一旁拿了空盘子挡下了对方喷过来的酒, 陆小凤呆滞了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 赶忙朝着对方道歉。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楚留香放下盘子, 对于对方的失态有些困惑，“你这反应那么大, 是因为石观音？”
“啊……”陆小凤的表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嘴里残余着香甜的葡萄酒的味道在此刻变得索然无味，之前的细节和线索串联起来，满脑子只剩下一个令人尖叫呐喊的信息——无花是石观音的儿子！
怪不得无花之后还找风四娘询问父母一事！必然是因为在霍天青请的宴席之上风四娘那一句“观音之子”惹的祸！
陆小凤正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甲板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船舱里的几人皆是一怔，正要冲出舱外的时候, 有人进来了。
里头的几个人都惊讶了一瞬, 对于来者严阵以待——他们居然都没有发现此人什么时候上船的。
来者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一身雪白，看着外面披着的是轻纱，显得人的气质也偏向空灵，腰间还系着银色的丝条。
她长得很美, 声音却很冷。
但是毕竟是美人, 所以即使是冷漠的语气，也是优雅的。
她的视线扫过了众人, 最后停留在陆小凤和楚留香身上，用漠然的语气开口道：“哪一位是盗帅楚留香？”
楚留香站了起来：“在下就是……敢问姑娘有何指教？”
陌生女子冷笑一声, 就像是自己是主人一般，无视了几人, 走进了船舱, 看着桌上的酒, 自己去架子上取了一个新的杯子, 喝了一口：“你们认得我是谁么？”
风四娘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真诚地问道：“你失忆了么？”
陌生女子：“……”
楚留香：“……噗——”
在这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陌生女子突然出剑，直直地冲着风四娘去了。
而这把剑并没有到达风四娘面前，就停住了。
陆小凤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剑，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剑无法再往前进一丝一毫。
他还有心情笑着调侃：“在别人的地盘上打打杀杀的，这位姑娘的脾气可真大。”
女子的脸一下子红了，是被气的。
她冷冷一笑：“灵犀一指么？你就是四条眉毛陆小凤！看样子刚刚那个大放厥词的女人就是风四娘了。”
陆小凤笑着摇了摇头：“不。”
女子挑眉：“你难道不是陆小凤？还是说她并非风四娘？”
“我是陆小凤，但是你看我哪里有四条眉毛了。”陆小凤悠然道，还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胡子部位，“我现在是两条眉毛陆小凤。”
陆小凤的冷笑话没有得到别人的赏识，反而使得对方更加生气了。
楚留香已经从对方的装束上认出了此人的来历，赶在眼前这个女子发飙之前问道：“敢问神水宫的人找我有何指教？”
“看样子只有盗帅还算有些眼力，希望你接下来也能保持这副眼力。”女子收回自己的剑，冷冷道，“把你从神水宫偷走的东西交出来！”
楚留香却皱眉道：“我可不记得从神水宫里偷过什么东西。”
神水宫这个名声响亮的地方让陆小凤一愣，他看出来了点什么，也跟着插嘴帮忙：“姑娘你说楚兄偷了神水宫的东西，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女子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一下，尖锐的眼神在几人身上划过，“除了楚留香之外，还有谁能做到？”
这就是有些无理取闹了吧……
陆小凤一脸无辜地插嘴道：“还有司空摘星啊。”
楚留香笑道：“没错，我也好久没有见司空兄了。”
风四娘也跟着起哄：“对啊，还有神偷司空摘星呢，你们是看不起司空摘星么？”
陆小凤立马接话：“那我下次见到那猴精一定要好好地笑话他一下！”
被接连打断还有被小看嫌疑的女子因为气急脸色都白了几分，眼神更见凌冽：“如果说楚留香一人不足以做到，那么再加上灵犀一指陆小凤和与大智大通齐名的风四娘呢？”
陆小凤和楚留香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两人已经察觉到了来者不善，并且是有预谋的。
至于风四娘么……
“我和大智大通齐名呢。”她小声朝着陆小凤说道，态度还有些带着炫耀的小骄傲。
陆小凤只觉得头疼，恨不得拿了桌上的烧鸡塞对方嘴里让她暂时住口：“祖宗啊，这哪里是什么好事啊。”
而楚留香则是承担起了问话的责任：“神水宫丢失了什么么？”
女子盯着三人，一字一句道：“天、一、神、水！”
所有人皆是一惊。
天一神水是毒性极烈的毒药，也是神水宫独有的。它无色无味，只需要一滴就可以使人爆裂而死，见效极快，并且没有解药。无论是武功多高的人，都不能幸免。
如果丢失的是这个，倒是不难理解为什么神水宫的人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直接找上门来。
“你怀疑是楚兄、我还有四娘三人合伙偷走了天一神水？”陆小凤见事情开始往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也加入了对话，“那对我们有何好处？我们没有人需要这个啊。”
“那就要问你们了。”女子冷笑道，“也许你们刚好有想要杀害的人，但是自己又杀不死呢？也也许是你们三人中有一人想用，然后和其他两人达成了交易一并行动。”
这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陆小凤和楚留香明白继续对话下去没有什么结果，齐刷刷地叹了口气。
而在这种时候，女子却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我也并非不讲理的人，所以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找出真凶，归还天一神水。如果一个月后没有结果的话……我想你们不会想要见识神水宫的手段的。”
突然的临危授命，楚留香三人却还不能拒绝。
这个时候的陆小凤心情倒是挺平静的，从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有些不安觉得要发生什么，现在事情来了反而安下心来。
毕竟最可怕的事情永远是未知的事情。
在众人觉得女子说完就要离开的时候，这位女子却迟疑了一下，走到了风四娘跟前，用着高傲的目光有些挑剔地打量了她一番：“都说你知晓天下秘事，尤其是人心中藏起来的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有这个本事！”
风四娘倒是没怎么在意的：“你想问什么？”
女子傲然道：“你就算算我吧。”
风四娘诚实地摇头：“我算不出来。”
女子一愣，之前的冷漠倒是散去了几分，语气充满了嘲笑：“你不是和大智大通齐名么？”
“是，可是我不认识你啊。”风四娘露出了有些纠结的表情，“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怎么算？”
“我叫宫南燕。”女子盯着风四娘，说道，“你来算。算好了，我依照江湖规矩给你钱，算错了……你就可以提前见识一下神水宫的手段了。”
“宫南燕啊！”风四娘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我记得！你喜欢的人真爱不是你！她把你当替身！”
在一旁听着的楚留香和陆小凤觉得自己刚刚应该离场才对，又觉得还好没离开，不然可能发现不对冲进来的时候风四娘已经凉了。
而宫南燕却诡异地没有说什么，而是沉默了良久后，惨然一笑，原本冷漠的语气现在满是落寞：“你说得没错。”
“看样子你的确有几分本事，那神水宫就静候佳音了。”这落寞也仅仅是一瞬，她很快就振作了起来，高傲地仰起了头颅，瞥了风四娘一眼，警告道，“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宫南燕说完，就走出了船舱，来到了船尾，直接跳上停靠在船尾的小艇，翩然而去。
楚留香几人也跟着出来，就这么站在船尾，看着她远去。
在不开口的情况下，宫南燕一身雪白的纱衣，静静地站在小艇上远去的身姿，就像是回到天宫的仙女一般，孤傲冷艳，又飘然独立。
“她很美。”楚留香感慨道。
“是啊。”陆小凤跟着感慨，“刚才还挺生气的，看着这一幕又觉得之前可以原谅了。”
就是这美人还太天真了，风四娘如果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不会坐在这里被设计着牵扯进局了。
比较不同寻常的是，风四娘也是痴痴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伤感：“她骗人，刚刚明明答应了，最后还是没给钱。”
其他人：“……”
两个男人惺惺相惜，不代表剩下的女人能理解他们。
“是啊，希望一个月后你们还能觉得她美。”宋甜儿噘着嘴，白了两个男人一眼，凑到风四娘边上，颇为不满。
苏蓉蓉也淡淡一笑，提醒着：“人家可是有心上人的。”
李红\袖跟着说道：“怕是巴不得人家的心上人伤透了她的心，好自己上赶着安慰美人呢。”
“什么？陆小凤你也这么想的么？”风四娘一脸震惊地看着陆小凤，不像其他三个妹子的醋劲那么大，她反而流露出了一丝佩服来，“这次你想要给神水宫宫主戴绿帽么？”
“祖宗啊，你可放过我……”陆小凤对于“绿帽”一词都要有心理阴影了，他正想要反驳呢，把风四娘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什么？什么神水宫宫主？”
楚留香笑着开口：“风姑娘，神水宫的宫主水母阴姬也是女人……”
他才开了一个头，就继续不下去了，愣在了那里。
因为他意识到了，这个事情并不能作为反驳的理由。
而风四娘则是和陆小凤继续说着话：“我记起来了！她们的宫主和你的爱好一样！”
陆小凤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什么爱好？”
风四娘道：“喜欢漂亮女人啊！”
陆小凤：“……”他为什么要多这个嘴呢！为什么就是不长记性呢！以及他是真的要对漂亮女人有心理阴影了！每一次碰上都是麻烦！风四娘这个还是个持续性甩不掉的麻烦！
在两个男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震惊的时候，三位姑娘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
宋甜儿笑嘻嘻地挽着风四娘的胳膊，促狭道：“哎呀，那看样子楚大哥是没有希望了。”
李红\袖接话道：“还是有希望的，变成女人就可以了。”
苏蓉蓉则是担心着另外一件事：“先不提这个……你们想要怎么调查这个案件，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
“不，还是有一些线索的。”开口的是陆小凤，此刻他英俊的脸庞上只剩下的苦笑，“我们进去说话吧。”
神水宫是一个神秘的地方，门派只收女弟子，并且其武功自成一派。其宫主水母阴姬是江湖上武功最高的人之一，和当年的铁之魂铁中棠齐名。就算是石观音也要忌惮她三分。
而神水宫的位置也是得天独厚的，并且戒备森严，外人绝对进不去的。
在这样子的情况下，要从中盗得天一神水，还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陆小凤则是提到了自己找过来的原因：“四娘过来这边是个意外，而我到这边来找四娘却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我的船只被动了手脚……既然宫南燕点名了我们三人，那说明……很可能，我们三人的相遇并不是什么意外。”
“有着陆小凤的帮忙，还有风四娘的消息，我都要相信我是偷走天一神水的人了。”楚留香叹息道，“只能感谢现在还没有出现因为天一神水而死亡的人……”
“不，也许已经有了。”陆小凤苦笑道，“这就是我刚刚说的线索……四娘，你还记得独孤掌门的死么？他就是死于无色无味的奇毒。”
三人讨论了老半天，得到的信息也不多。
陆小凤那边给出的是这么几点：1、独孤一鹤很可能是死于天一神水，所以要追查的话，需要去问一问还在牢里的霍休，甚至可能要去问问霍天青；2、背后设计的人本事很高，并且在神水宫有内应。
楚留香也在陆小凤的基础上补充了几点：1、那个内应应该是个男人，并且是和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2、这个人最近应该会有下一步的动作；3、苏蓉蓉的表姑是神水宫的人，他会拜托对方帮忙打听。
风四娘跟着提出了和两者完全没有关联的几点：1、宫南燕是水母阴姬真爱的替身；2、水母阴姬喜欢漂亮女人。
“……四娘，你能说点有用的么？”陆小凤忍不住说道。
“唔……”风四娘思考了半晌，忽然间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陆小凤跟着有些紧张起来：“我总觉得我听了会后悔……是什么？”
“也不一定是男人，万一是个漂亮女人呢？还有可能去色\诱水母阴姬……不然怎么拿得到天一神水？这种东西，不是地位低的人可以拿得到的吧？”
陆小凤张了张口，很想反驳，但是诡异地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来。
风四娘给了一个奇思妙想之后自己就愉快地离开去睡觉了。
楚留香感叹道：“风姑娘是个妙人。”
“我也这么觉得。”陆小凤跟着感叹，“四娘能平安活到今天，绝对是个奇迹。”
楚留香默默地摸了摸鼻子——他本来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这话的确没有错。
“关于刚刚的一点……我还有话要补充的。”陆小凤说道，“我觉得偷走天一神水的人，应该也认识四娘，并且知道四娘的不靠谱。”
他把他调查的最近有人刻意针对夸大风四娘的消息能力这点说了，并且提出了很关键的一点：“如果对方真的如同江湖人士相信四娘的能力那么强，那么必定不会刻意把她推入这件事。”
不然就是白白给他们增添助力啊。这一定是知道她不靠谱强行塞进他们的小队来给他们拖后腿的。
楚留香点头赞同，同时又有些迟疑：“风姑娘的那些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不怪楚留香多想，毕竟……他师承的事情是真的，而今天看宫南燕的态度，风四娘说的替身事件也确有其事。至于对象是不是水母阴姬另说……
“四娘的话啊，你信了的话你就是傻子。不信的话就会把她当傻子。”陆小凤感慨着，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但是不信的人呢，又会在事后觉得不信的自己是傻子。”
楚留香沉默了半晌，说道：“她说我和西门吹雪是亲兄弟。”
陆小凤：“……关于这个，你信了的话，你就是傻子。”
陆小凤决定了，下次去万梅山庄要好好的问问西门吹雪，是不是之前惹到了风四娘。
不然为什么第一次给他多了个老婆，第二次就给他多了个兄弟了。这第三次是不是直接要多出一个爹了啊？
此时的陆小凤，还不知道自己是个乌鸦嘴。
他和楚留香商量到了半夜，两人各自分工完毕——楚留香去打听神水宫这边的事情，陆小凤去打听天一神水的受害者。
至于风四娘，那一定是跟着陆小凤的。
第二天船只靠岸，陆小凤和风四娘两人就下了船。
“我有时候还真是羡慕香帅啊。”陆小凤感叹道，“虽然我们两个经常被拿出来相提并论，但是现在看起来我和人家比差远了……香帅身旁长期有三位美人陪伴着，而且还各有千秋。”
风四娘闻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有花满楼、司空摘星、西门吹雪，还有我。你看，你比楚留香还多一个，是你赢了。”
陆小凤：“……”总觉得自己更加惨了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