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饲养指南
容允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现在的感受。
面前这个……姑且算作是一头丧尸的家伙，先是舍命救了他变成丧尸，又把他从困顿里拯救出来，为他治疗上药送吃的。
而现在，对方正捧着可以抑制信息素发散的鲜血，目光真诚而坚定。
仿佛他为自己所做的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丧末时代降临之下，社会秩序完全被破坏掉，人性中最大的恶意都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被释放出来，无人约束的恶才是最可怕的魔鬼。
然而对面那个人的眼神却让他看到了这个黑暗世界里久违的光。
当然，他不知道肖深蔚此时满脑子都是：
我的储备粮绝对不能被别的丧尸觊觎。
以及——不把他的信息素抑制住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吃掉他。
做丧尸好难，饲养储备粮好难，尸生无望，人间不值得。
且不提肖深蔚此时的心理活动，容允却是拉过肖深蔚，取了绷带为肖深蔚缠好颈后的伤口，叹了口气：“疼不疼？”
肖深蔚很诚实：“疼。”
后颈上的腺体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也是最敏感的地方之一。
这里分布着比其他地方的皮肤多数倍的神经，同样的伤害下所感受到的疼痛程度也会加剧。
而杀死一头高级丧尸的最有效方法，就是毁掉他们的腺晶，其次才是爆掉脑袋或者心脏。
“以后别这样了。”容允摸了摸还在渗着血的绷带，只觉得萦绕在鼻尖的白茶清香让他心头有些发堵。
“我要……保护好你。”肖深蔚摇头。
连自己的储备粮都保护不好的饲养员是不合格的。
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容允的眼睛，却发现对方的耳尖有些泛红。
“很热吗？”
容允清咳一声，看了看外面升高的太阳，点点头:“嗯。有点。”
“你等我。”
肖深蔚垂眸想了想，跑回仓库拿了一瓶水出来，塞到了容允的手里。
然后在容允疑惑的目光下，悄悄地把手里的那本《仓鼠饲养指南》往身后藏了藏。
他抿着嘴憋了半天，但是由于丧尸化后的语言表达能力障碍，最后只吐出来三个字：“……多喝水。”
容允：…………好的？
……
大兴距离他们所在的安全区有着将近三百公里的距离，且沿途危机重重。
他们不仅要面对丧尸的侵袭，还需要防备那些异化兽的攻击。
容允本打算轻装简行，带够一周的食物和水，再配一些杀伤性武器即可。
太多的东西只会成为累赘，会拖慢行程。在安全区外多待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最稳妥的方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穿越无人区回到大兴。
然而容允还是小看了肖深蔚对那些物（食）资（物）的重视程度。
此时肖深蔚正坐在小仓库里，怀里抱着一堆食物，目光坚定：“都要带。”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收集来的！
“我们的车上装不下这么多东西。”容允扶额，笑得有些无奈。
“……”肖深蔚低头想了想，认真道：“那，不带武器。”
反正吃的必须全部带上！
容允：“……路上很危险。”
肖深蔚：“我会保护你。”
容允：“……异化兽群会把我们连车一起撕碎。”
肖深蔚：……
他低头思考了片刻，拉着容允便出了门。
然后容允站在地下车库里，看着那辆半挂重卡沉默了。
肖深蔚看看卡车，又看看身边的容允，摸了摸鼻子。
……总觉得真要这么开去大兴，不像是逃难的，反而像是去贩卖物资的。
但是！
这个车厢可以装好多好多食物啊！
肖深蔚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容允。
“……好吧。”容允没忍住，摸了一把肖深蔚的脑袋，忍着笑点点头。
二人检查了油箱，里面的汽油足够他们在大兴与这里之间往返两个来回。
车厢里是建筑用的钢筋水泥之类，他们需要先把这些东西清理出来。
很久未曾启动过的驾驶室落了一层厚厚的浮灰，也需要清洁。
那些成堆的物资还需要搬上车，每一项都是大工程。
所以待到一切差不多整理完毕，天边已经现出了烧红的霞光。
肖深蔚抱着一包压缩干粮坐在墙头咔嚓咔嚓，一边看着容允忙上忙下，顺便随手丢出去半板块门板砸飞了围墙外探头探脑的丧尸。
他砸吧砸吧嘴，心说了一句还是门板甩起来舒服，高效又快速。
至于画面会不会太过少儿不宜……
很重要吗？
一包干粮很快下肚，肖深蔚拍拍手上的残渣，托着腮开始专心看容允。
嗯，身姿挺拔，腰细腿长，却丝毫不显羸弱。
手臂有力，手指指节修长，皮肤白皙紧致。
肖深蔚看着容允因为弯腰而勾勒出的身体线条，舔了舔嘴唇。
……饿了。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露）注（骨）而被对方察觉，容允回过头，弯了弯眼睛：“怎么了？”
肖深蔚被这个笑容闪到了心脏，他默默地移开了目光：“累吗？”
“还好。”容允用手背揩了揩额角细小的汗珠，脸上泛着因剧烈运动而产生的浅淡红晕。
“接着。”肖深蔚从把身边的半瓶矿泉水丢了过去。
容允一抬手便稳稳接住：“谢啦。”
然后吨吨吨灌下了肚子，眯着眼睛发出一声喟叹。
肖深蔚张了张嘴，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那半瓶水不是让你喝的，是用来洗脸的。
以及，那是我喝过的。
是夜，二人便直接睡在了车厢里。
实际上容允是主张回屋子里睡的，毕竟屋子里还是比外面安全很多。
然而肖深蔚觉得食物不在身边他会很没安全感。
所以现在两个人正并排躺在车厢里铺着的柔软被褥里，透过车顶的天窗看着夜空里闪烁的繁星。
自打肖深蔚记事起便住在这片城区了，从小到大，除了丧末降临之前去过的几处自然风景区，他从没在夜里看到过星星。
然而随着末日来临，人类工业的覆灭，星星又重新出现在了头顶的天空上。
“你是，哪里人？”肖深蔚戳了戳身边的容允。
“川城。”容允道。
“好地方呀。”肖深蔚伸出手，在虚空中将头顶的北斗七星连成一条线。
川城，有好多好吃的东西。
火锅兔头担担面，冰粉冒菜龙抄手，肺片烧麦毛血旺，肠粉芽菜麻豆腐……
肖深蔚舔了舔嘴巴：“我们去川城吧。”
容允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肖深蔚的头发，就差说一句好好的丧尸，怎么说疯就疯了呢？
川城距离这里一千多公里，且不提路上的重重危险，光是油箱里的汽油余量就可以让他们半路抛锚。
而高级丧尸看似强大，碰上异化兽群照样得歇菜。
肖深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泄愤一般地又拽过一包干粮咔嚓咔嚓啃起来。
夜色渐深，容允抵不住困意，靠着肖深蔚睡着了。
黑夜里不时地传来阵阵嘶吼，外面开始传来了阵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肖深蔚眼里翠色一闪，给容允掖好被角悄声出去，拆下一块门板跃出了围墙。
夜色里，丧尸们的叫声格外凄惨，与肖深蔚对于去不了川城的怨念成正比。
车厢里的容允翻了个身，片刻后，世界安静了。
肖深蔚认真地给身上喷了一遍消毒喷雾，脱掉外衣钻进了被子。
他蹭了蹭容允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晚安，我的储备粮。”
……
肖深蔚是被一阵香气给叫醒的。
他一睁眼，就看到眼前悬着半条硕大的麻辣兔腿，红艳艳地泛着油光。
……做梦呢吧。
他眨了眨眼，又把眼睛闭上了。
然后香气更浓郁了，仿佛就在他的嘴边。
……忍不了了，就算是梦，吃一口也值了！
肖深蔚深吸一口气，伸出手也不顾油腻，一把抓住了兔腿，坐起身。
“砰……”
起得太急，肖深蔚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有人闷哼一声捂住了脑袋，肖深蔚则直接被疼得冒出了泪花。
然而他并没有顾及这些。
而是一边捂着额头，一边眼泪汪汪地把兔腿送进了嘴里。
“！！！！”
好正宗的味道！！
变成丧尸后仿佛已经死掉的味觉这一刻似乎活了过来，满口都是爆开的鲜香。
……就是这个兔腿好像大得不太正常的样子，看上去像条羊腿。
emmmmm管他的反正是梦，梦里什么都有。
肖深蔚啃着兔腿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却听到身边一道仿佛在忍着笑的声音响起来：“你吃慢点，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咔。
肖深蔚的动作顿住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容允端着一口锅，锅里大块的兔肉还在冒着热气。
车厢外，一小堆火在那里支着，旁边躺着半只死相很不可爱的异化兔子。
“咕嘟。”
肖深蔚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
他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大口撕扯着兔肉不拘小节的样子，有点想要自闭的趋势。
……夭寿了。
然后他默默转过身，背对着容允，继续吃。
“噗。”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肖深蔚的背影僵了僵。
……算了算了，《仓鼠饲养指南》上说，需要让宠……咳，储备粮保持愉悦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肖深蔚：你知道丑小鸭为什么小时候遭到排挤吗？
容允：不知道。
肖深蔚【认真脸】：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