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沐浴
白笙两只手撑在地上,侧着身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方才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已经消失,但手脚却还是觉得乏力,像是没吃饱饭一样,有种很困倦的感觉。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了,天色比刚刚黯淡了不少,他追着那两个人跑了有些距离,两个太监为了甩开白笙,一路又都是捡着窄巷子跑,现在附近一个人都瞧不见,白笙已经完全不知道在自己哪儿了。
白笙蹲着在地上来来回回摸了几圈,才接受了自己的小玉牌是真的没了的事实,他怔怔的蹲在草丛杂乱的假山边上,生气又难过,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脖子。
白笙很珍惜别人送他的礼物,香囊是,小玉牌也是,但在白笙心里,那块小玉牌绝对比那个神奇的香囊要重要的多,不是因为白色的羊脂玉更漂亮贵重,而是因为送礼物的那个人。
因为那是容胥送给他的,是白笙在这里最亲近,最能信任的人。
白笙缓了好一会儿,又慢吞吞的爬起来,一边告诉自己别气,一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着劲儿,他还记得胖太监的长相,要快点儿回去,容胥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能帮他把小玉牌找回来的。
天气已经变的很冷了,湿衣裳贴着皮肤冰冰凉凉的,不断的有风吹过来,扫动草丛沙沙作响,白笙已经冻的打了好几个个寒颤。
白笙这样胆小爱哭的一只小狐狸,此刻却咬着牙,一声也不吭的闷声往前走,像是有块小玉牌在前边吊着他。
他只记得住的地方那块儿的长街很宽,便想着要捡着相对宽敞的大路走,他所在的这条小路不长,他刚要将这条路走到尽头,就听到了纷杂的脚步声,白笙警惕的仰起脑袋,一眼看到了前边那两排亮着暖光的灯笼,容胥站立在灯火下,后面还跟着乌压压一大堆的宫人。
容胥脚步平稳,慢慢朝着白笙走过来,停在距白笙仅几步之遥的地方,没有再走近,垂着眼眸,静静的看着白笙满身脏兮兮的狼狈样子。
“容胥......”白笙抿着嘴唇,几乎是看清男人的一瞬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了转。
他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如此心心念念的希望能见到容胥。
白笙憋着眼泪,低头蹭到容胥身边,和他挨的很近,却没有像以往一样,抱着容胥的胳膊不放,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上很脏。
事实上也确实是很脏,先是被泼了满身的水,又在地上滚上了尘土,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只灰扑扑的小麻雀。
白笙抬起袖子默默擦了擦眼睛,才仰起脑袋,他的眼眶红红的,眼眸中有被泪水洗过的光亮,一开口便带了哭腔,“容胥......我的小玉牌被坏人抢走了......”
“小玉牌,我的小玉牌......容胥你帮帮我,帮我找回来,求求你了,求求你......”
白笙想去拽容胥,又不敢拿脏兮兮的手去碰容胥,急的直跺脚,他想去快把它找回来,他怕再晚一点儿,就再也找不到了。
说了许久,白笙急的都快哭了,容胥这才终于有了动静。
容胥偏头看他,语气很轻,“丢了便是丢了,既然已经丢了,也没有必要再找了。”
白笙原本丢了小玉牌就很难过,又听见容胥这句话,眼睛一颤,一滴晶莹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不知怎么的,他这时很难过,就好像是比丢了那块玉牌还要难过几分。
白笙仰着头,眼睛像是比平时黯淡了几分,含泪的看着容胥,声音里带着不稳的哭腔,“可那是你送给我的.......”
容胥怔了一下。
心中像是忽然划过了一丝什么,很快,就连容胥自己都没能抓住。
容胥垂眸看着白笙,眼眸很快重新恢复了以往沉静,顿了顿,动作温柔的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白笙的脑袋,“别哭了,孤帮你找回来。”
白笙怔了怔,瞬间睁大了眼睛,嗓子里忽然涌上来一阵酸涩。刚才没人哄还好,一旦有人哄他,还这样温柔的摸着他的脑袋,委屈就再也藏不住了。
容胥眉目低敛,眸色幽深冷静,轻轻道:“告诉孤,是谁抢走了小玉牌?”
眼泪顺着眼眶蜿蜒而下,白笙声音哽咽的跟容胥哭诉,“我,我,不知道......我不,不认识,他们......他们,抢走了,那是,我的小玉牌,陛下送我的...小玉牌......”
白笙其实过脑就想不起容胥说了什么了,他只是找到了一个缺口,要把藏在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全倒出来,因此说出的话颠三倒四,来来回回说了好久,却总是那几句话。
容胥却没有不耐,轻轻拍着白笙的背,等他哭声稍缓以后,用指腹抹掉白笙脸颊上的泪,轻声问:“衣裳又是怎么湿了,还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白笙眼睛一眨,眼泪又洇满了脸颊,他原本紧紧揪着容胥的衣袖,身子也贴在男人身边,依赖的不得了,闻言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很脏,手一抖,赶紧把手里拽着的衣袖松开。
手刚滑落了一段,就被抓住了,容胥牵着白笙的手,一边转身带着他往回走,一边问,“离这里最近的是哪个宫?”
“回陛下,前边不远就是仪景宫,可是要去那儿。”江有全跟在落后两人一步的位置,低声问道。
容胥颌首,揽着白笙的肩走的很快,淡声吩咐:“备水沐浴,即刻让人去尚坊,取了白笙的衣裳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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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景宫久无人居住,殿内看起来很空旷,桌上除了一盏鎏金烛台便无其他摆件。
白笙泡完热水澡出来,刚穿过内殿的月洞门,便一眼对上了容胥那双漆黑一片的眸子,让人不由觉得,是不是从白笙进去以后他就没动,一直这样盯着白笙离开的方向,所以才能在白笙走出来的那一瞬,便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过来。”容胥倚在贵妃榻上,朝白笙伸出手。
不用容胥说,白笙就已经朝他跑了过去,亲近的蹭到他身旁坐好,两只胳膊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洗的太久了......”
湿衣服难脱,白笙好不容易才脱下来,因此洗的比往常久了一些。
“我们要去找小玉牌了吗?”白笙不等容胥说话,又摇了摇容胥的手臂,语气有点急切道。
容胥没回答,抬手直接掀起白笙的衣袖,衣裳是在热水送到后才送来的,白笙身上现在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袖子很容易翻上去。
白笙一开始不明所以,但乖乖的没有动,让伸手就伸手,让抬腿就抬腿,很听话的让容胥掀他的里衣,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容胥是在看他身上的伤,一起跟着看下来,白笙原本洗完澡还红润着的脸又白了。
这次比上次伤的吓人许多,不只胳膊肘有伤,两边的膝盖骨也全肿了,就连莹白的小臂上也有很多刮伤,右肩膀处还有一块很深的淤青。
白笙刚刚洗澡的时候光顾着冷了,从热水里出来又凉,急着穿衣裳,压根不知道身上有这么多吓人的伤,白笙自己看自己的伤都觉得不忍心,眉头皱的紧紧的。
容胥安抚的摸了摸白笙的脑袋,轻车熟路的帮他上药,又帮他把衣裳穿好,看着白笙的眼眸里除了深不见底的黑,还多了许多其他的情绪。
白笙什么也没察觉,上药时只顾着心疼自己,穿衣服时又被衣服勾走了。
看见新衣裳那一刻,白笙的心思都暂时被吸引到了这身衣裳上,这身衣裳不同于先前那套,是尚坊几十个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做工精致不说,穿在身上明显比那套轻,但却一点也不透风,暖和极了。
容胥牵白笙出仪景宫时,白笙还低着脑袋看他的衣服,直到两人上了銮驾。
“喜欢么?”容胥微微偏头。
白笙第一次坐銮驾,虽然里面很宽敞,但毕竟下面是人抬的,白笙总觉得有点不稳,怕摔下去,一路上都紧紧抱着容胥的胳膊,神情有些紧张。
听见容胥跟他说话,白笙瑟瑟抬起白皙的小脸,哭过的眼眶还是红通通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
容胥和平时一样戳了一下白笙的脑袋,又问了一遍,“新衣裳,喜欢吗?”
“嗯。”白笙飞快应了一身,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裳,面颊上很快又沾上了一点儿欢喜的颜色,过了一会儿又仰头看容胥,发现容胥还看着他,弯着眼睛傻乎乎的笑了,用力的点了点头,“喜欢。”
走了不多久,銮驾就停下了。
“陛下,已经到了。”外传来江有全的声音。
白笙扶着容胥的手从轿撵上下来,看着陌生的建筑,有点迷茫,转头问容胥,“这里是哪儿啊?”
容胥一手牵着白笙,一手捏了捏他的后颈,笑着道:“刚刚不是还哭着求着要孤帮你找小玉牌?这么快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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