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风云再起
无所事事地过了一周多。当然我不可能去找程琪或者程小龙。虽然我想要接近那一派，但是自己送上门能得到的情报肯定有限，不值得跳到火坑里去。另外我从心里对与程琪发生关系有些排斥，恐怕是过于看重程雯了，这算不上好兆头。
郑家在积极地推进合作计划，已经把场所之类的细节考虑得差不多，最近会派人来与我们联系。剑仙黄文瑶那边传来消息，饕餮的目的地似乎也是郑秋的城市，她正在尽量拖延它的行程，因为实在不能预料它会做什么。饕餮本身又狡猾得很，像捉迷藏一样在和黄文瑶绕圈子。不过黄文瑶也没有催促程家的人出力。目前还是郑秋的事情为重，就算饕餮吃了多少人，毕竟也不是世界末日，总是有办法应付的。
因为局面没有变化，我们也不能主动挑起事端，每天都是在闲聊中度过，我也对程雯有了更多的了解。程雯没上过学，不过很意外地，她的文学水平不低，这似乎是家族的传统，对于古典文学了解很多。相对的，数学相关的东西就比较差，物理化学之类生活中没有用的东西更是一窍不通。英文还只是自学的初级阶段。我又担负起了家教的工作，慢慢地教她数学和英文，其它科目因为没有实际意义就算了。她学英文很快，对外国历史也很有兴趣，数学则是相当的苦手。反正也没有考试等着她，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在她做得好时夸夸她，做得不好时稍微讽刺一下，看她的表情变化也是相当的有趣。
终于在某一天晚上，我回到房间时，在门外感觉到里面有人，因为我可以“看”得到命运的丝线。终于要开始了，我忍不住露出笑容，不过在打开门的时候还是恢复了平静。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但是我却从命运的形状认出了坐在我的椅子上的人。我把门在身后关好，转身面对他。
“一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我微微低头行礼，问道。
他沉默了一下，应该是我的态度过于出乎意料，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我转身打开灯，重新站在他面前。他由于光线的刺激，微微眯了一下眼，表情很阴沉，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并没有觉得害怕。因为如果他真的对我有杀意，早在我一进门就下手了。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杀了我，程雯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场血雨腥风是免不了的，只是我无法看到，有点可惜，好看的小说:。
“你来了没到一个月，倒是搞出不少事情来啊。”他的语气很阴森。
想必是程小龙有了行动，我直接想到这一点，但还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只是领薪水的管家，做好分内的事而已，自认没做过什么过火的事。不知道一哥指的是什么？”
“装糊涂？”他冷笑道。“要我把人带来和你对质么？”
我犹豫了一下。他手上有什么人？现在和我们关系最亲密的、可能会对我们有威胁的，只有程笑笑。但是程远志未必会轻易去动程铁云的女儿。况且程雯也已经说过，不会为了她停手，那也没什么需要顾虑的。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对质当然可以，”我说。“不过一哥用这种方式来找我，想必是有所怀疑。不妨把事情讲明了罢。”
他略一沉吟，说道：“你居然买通了人来对我下毒。人已经在我手上，什么都招认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笑了起来。如果他真的相信那个人的话，要么忍气吞声把事情压住，要么直接杀了我，要么明刀明枪和程雯对上，只有这三种可能，肯定不会再来私下找我。他已经在怀疑，我只要把条理说清楚，他一定会相信。当人有成见的时候，是非常容易被人说服的。
“我只是个管家，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和一哥作对？”我慢慢地解释道。“就算成功了，于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再说，我是来赚钱的，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花钱。”
看起来他对我的回答并不意外，很快又问道：“那么就是有人指使你了？”
“雯小姐不过是个孩子。”我直接把话说到明处。“如果她真的有这份深沉，何必在一开始就锋芒毕露。”
他停了一下，然后说：“你倒是摘得干净。”
我笑着说：“一哥眼睛雪亮，本就不相信是雯小姐做的。这是在考我么？”
他哈哈大笑起来，隐然带着种令人臣服的气度。“想杀我的人多了，用过的手段不计其数，难道我真会被这种小伎俩骗到么。”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行了一礼。
他斜着眼睛看着我，又说道：“你认为是谁做的？”
他的问题让我觉得很意外。无论如何，我还是程雯的管家，从立场上不该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他的语气中带着股年岁累积成的威严，让人觉得只是一个长辈在考验晚辈，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亲切和尊敬。这是与程森截然不同的领袖气质。
“那要看他的目的是想成功还是不成功了。”我说。“如果本来就没想成功，只是为了挑拨，那最有可能的当然是家主和程铁云。也可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程伟强……说不定是琪夫人。”
他眉毛一扬：“琪夫人？”
我微笑着说：“说不定她想你和雯小姐拼个两败俱伤。”
“那于她有什么好处？”他冷笑道。“就算如此，她也未必当得上家主，不是么？”
“女人的心思很难猜的。”我说。“至少可以保证她的儿子会有好处。”
越乱越有可能让她为程小龙找到机会往上爬。虽然程小龙是扶不起的阿斗，但是他的母亲肯定不会这样想。在程远志面前，我没有必要把话说尽。他沉默半晌，突然问道：“听说琪夫人对你很不错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酸味，好看的小说:。就算他有很多女人，也不会乐于看到旧情人另结新欢，人就是这么自私——就算他是妖怪也一样。我考虑了一会儿，决定多说一点，把这个问题绕过去。
“表面上确实如此，不过琪夫人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说。
他不动声色地考虑了一下，又问道：“那假如下毒的目的是想成功呢？”
我哈哈一笑：“一哥开玩笑了。仅仅是买通一个人，这么简陋的手段，任谁也知道是不可能成功的吧。”
他露出自负的笑容，看来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
“年轻人，你虽然还嫩了点，不过已经很不错了。”他用一种评价商品的目光打量着我。“老实一点，不要做什么过火的事，才能活得长久。”
“那还请一哥多多指教。”我行了一礼，接受了他的警告，同时说明我的立场并不坚定。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我一直没有抬头，只是站到一边，转过身恭送他。
他在门前突然转过身来，盯着我说：“刚才我说有人下毒，你好像并不意外啊？”
他的语气非常阴森，一阵杀气扑面而来，让我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几乎不能动。尽管他只比我高一点点，这时却有一种居高临下俯视我的感觉。太大意了，我在心里说。程远志虽然很少外出，但是他在家族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培养出的老谋深算，有可能凌驾于薛大海之上。
极度紧张之下，我勉强笑了出来：“确实……不算意外。”
他用眼神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从我了解了家族的情况开始，我就知道肯定不会风平浪静。”我觉得手心出汗，但是说到这里已经比较顺畅了。“当一哥来找我时，我已经多少猜到一些了。”
他继续看了我半天，突然一笑，我感受到的压力也消散于无形。“那你觉得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
我刚刚暗自松了口气，他又问出一个不应该由我回答的问题，大概是想试探我的底线。这样正好，我就是要他拉拢我。而且在程小龙来找我之后，我已经考虑过应对的办法。“其实要找到具体是谁做的并不难。”我说。
李伯不可能不知道。我虽然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不过程远志显然是明白的。
“关键是找到了之后怎么办。”我继续说道。“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也可以明刀明枪开战，不过都不是好办法。折中一下，给对方点颜色，又留一些余地，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
我的回答中规中矩。他应该也考虑过，只是略微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我摸出烟来，发觉手仍然有些发抖。虽说我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到了危险的时候还是不能不害怕，真是讽刺。
转过天来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程雯。她沉默了半天，突然说：“你还是搬到上面来吧？”
“那可就不好办了。”我笑道。“没关系，既然程远志这一次没有对我下手，想必以后也不会了。至于其它人嘛，更不是问题。这是个好的开始。”
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那你千万要小心，保证自己的安全。为了这个，无论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怪你。”
我扬了扬眉毛，笑道：“任何事？”
她没有和我一起笑：“任何事。出谋划策也好，溜须拍马也好，什么事都可以。甚至……”她咬了咬嘴唇。“甚至是程琪或者笑笑勾引你，逢场作戏，都没关系，好看的小说:。关键是你要活着。”
她的表情过于认真，让我也没办法一笑带过，只能点头回应。
“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应该跟我到这里来。”她若有所思。“才来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两次遇到生命危险了。如果我们在那个时候分别，或许会更好。”
“可惜，我是钻牛角尖的人。”我明白她只是在担心我，并非真的希望我离开。“我会跟着你的。就像牛皮糖一样，甩不开了。”
她脸上泛起红晕，轻轻笑了一声，迟疑了一下，握住了我的手。我注视着她，她却垂下眼睛避开我的目光。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她放开手，清了清嗓子，向我问道：“话说回来，你不觉得这次的事情有点奇怪么？”
“奇怪？指什么？”我把思绪从感情的起伏中拉回来，回想着事情的经过。
“如果真的是程小龙做的，你觉得他会说谁是背后指使？”她把声音压低了一些。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是程小龙的手段，恐怕他会把矛头直接指向程雯身上。但是从昨天程远志的说法来看，被抓到的人却把我供了出来。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谋划，所以一直没有觉察到异样，是我的疏忽。
“那会是谁呢？”我皱起眉头。“程铁云？”
程雯摇摇头：“可能性不大。我和他见过几次面，他对我的戒心非常重，甚至可以说超过了对程远志和程琪的戒心。”
“也就是说他如果有什么诡计，也应该是以你为首要目标的。”
“是的。”她点点头。“下毒是基本不可能成功的，这样就会嫁祸到我身上；可是这嫁祸的手段也过于简陋，程远志也起了疑心，所以才会独自一人去找你。那么在这两层之下的第三层计谋，又会挑起程远志和谁的争端呢。”
“他本来和其它人就不和，大概会是程琪。”我推测道。
“我也这么想。”她说。“这样一来，背后主使的人也基本可以肯定是不在这里的程伟强。之所以会把你拉出来，应该也是知道了你和程小龙有所接触。”
“不会是家主程萧吗？”
“程萧性格懦弱，总是希望风平浪静，不会主动挑起事端。”她确定地说。
“那假如他的这种性格也是装出来的呢？”我还是对他不放心。
程雯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也不能说没这个可能。但是没有关系。最近一定会有些动荡，目前还没波及到我们，无论是谁挑起来的，我们都可以找到机会。”
“还是要对他多加提防。”我说。
“当然。”程雯突然笑了起来，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骄傲和霸气：“不过你担心得太多了。你还是忘记了一件事。”
我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无论下棋的人手法有多精妙，如果有人能毁了这个棋盘，他也是无计可施。”她继续说道。“当时我吸收了至少三个人的力量，程森，程东来，还有薛倩茹。即使是程远志，现在也不是我的对手。程铁云对我的恐惧，并不是没有道理。”
我愣了一下，苦笑道：“也就是说，我们至少已经有了最终的武器。”
她点点头，微笑着看着我。
她已经不再是我从街边捡到的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儿了，我在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