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人生若只如初见
虽然袭击来得突然，但是威力并不大，强森一挥手就挡住了。随后，强森手中的光芒变得明亮，差不多照亮了整个空间。这里是一个类似于舞会场所的大厅，零落地摆着些不知作什么用的设备。与其躲躲藏藏等着被偷袭，还不如干脆看看对方是什么人，面对面地战斗。强森不愧是经验丰富，瞬间就做出了最佳选择。
然后，我们和对面一起呆住了。
发起攻击的很显然是郑秋，在她身边理所当然地守护着的是孟东。还有乔尼，和另外两个外国人。薛大海也在。被她们围绕在中间的，是程雯。
完全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傻傻地看着程雯，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她穿了件黑色的连衣短裙，我从没见过，应该是新买的。尽管她化了很浓的妆，我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憔悴。她的精神状态也和以往不同，多了种近似于病态的狂热，少了些高高在上的冷静。她的出现，让我本就苦涩的心更加支离破碎。唯一有所安慰的，是她和乔尼之间还隔了两个人，并没有依偎在一起。明明已经和我没有关系，我却还在纠结这种小事，真是可悲。
“你们怎么来了？”首先打破沉默的，还是程雯。
我走上前去，刘嘉拉了我一下，我装出笑容着冲她摆了摆手。
“听说这座炼金实验室的主人触犯了禁忌，我们来调查一下。”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那看来目的是一样的。”程雯淡淡地说。“炼金术士不在这里，我们来之前就已经逃走了。现在，你们有什么打算？”
“终究还是要调查一下的。”我说。“雯小姐不介意吧？”
程雯偏了偏头，手下的人让出了一条路，但是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就如同我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她一样。
我挥挥手，说：“劳烦各位了，去吧。”
强森看了我一眼，又警惕地看了看乔尼，然后向深处走去。其它人跟在后面。刘嘉走在最后，经过我身边时，目光在我和程雯身上来回转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叹息。孟东向墙边走去，打开了电灯的开关，把整个大厅照得灯火通明。
如果程雯想杀我，这算是个不错的时机。有其它人在的时候，她是没办法出手的，毕竟除了我之外，所有人的身份都很特殊，伤了任何一个都可能会演变成大问题。现在，我把他们全支开了，独自一人站在她面前，好看的小说:。不过，如果她真的在这里杀了我，恐怕和刘嘉、强森也会进入冷战状态，我的命，对她来说有没有这么大的价值，还是很难说。
我累了。原本以为，我已经麻木地生活了那么久，不会再有感情，却因她而复活了。我一直在想着她，怀念着甜蜜的过往，为造化弄人而哀伤。每天夜里，我都会熬到头晕的程度才能睡着，然后很快又会醒来。最近的烟瘾也越来越大，原本每天不到一包，现在要两包还不够。刘嘉和小馨确实帮助我排解了一大部分忧郁，但是在她们面前我始终只是强颜欢笑而已。当我再次看见程雯时，她的憔悴让我不想再坚持下去。虽然我没有寻死的勇气，不过就这样死在她手上，她会永远把我记在心里，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我们互相看着，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久，程雯指向旁边，示意我跟她过去。孟东想说话，被郑秋制止了。我跟在程雯身后。
她在手中燃起一小团火焰，没等我有反应，火焰迅速扩大，变成一个光圈，把我们两个包围起来。
“这是？”我问道。
“这样外面就听不到我们说话了。”程雯转过身来，看着我，忧伤地说：“你瘦了。”
原来，她还是有些关心我的。可是，我们却无法在一起。欣慰和心痛交错，轻而易举地撕碎我的面具和伪装，让我无法抑止地流下眼泪。上一次哭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已经年近三十的我，却在这里被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击溃。
“抱歉。”我擦掉泪水，勉强露出笑容说：“谢谢雯小姐关心。”
程雯的眼眶中也有泪水在滚动。她沉默地伸出手，拉住我的手腕。
“你受的伤还没完全好。”程雯说。“真的是乔尼下的手？”
“不然的话，强森有什么必要跟着我走呢。”我微笑着说。“难道雯小姐以为我在用苦肉计吗。”
程雯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那天，我看到你……和刘嘉……”
“果然是雯小姐。”我说。“那时我看到了你，但是没有看清。然后我就昏了过去，在陈家躺了五天才醒过来。”
“那么巧么？”程雯的语调有些冰冷。
“我在劝笑笑小姐离开时，雯小姐的出现，难道不巧么。”我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说：“我看过笑笑的尸体，她到死的时候……还是处女。”
“哦。”我简单地回应着。并不算意外。
“是我错了。”她的眼眶中再次充满泪水，楚楚可怜，但仍带着一丝刚强。“你不肯回来，是对我的惩罚么？”
“惩罚？不，你没有做错什么，我没有资格，也不忍心惩罚你。”我强忍住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回答道。“你和我都很清楚，作为‘暴君’，这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我唯独不想被‘你’用那个名字称呼。”她带着怒意说道。
我没有回答。
“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故意逼死笑笑，还想杀你？”她咬着牙问道，声音里带着些狠毒。“还是说，你只是对我厌倦了，找个借口留在刘嘉身边？最开始的时候，你说跟着我是因为兴趣。现在，你的兴趣消失了么？”
没有办法解释。因为我也不确定她是在说真心话，还是在演戏。那个雪夜，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恍如隔世。她成长得太快，已经不是我能掌握的了。
“你曾经逼着我亲手杀了一个我最爱的人，。”程雯继续说道。“不要再逼我做同样的事。”
既然她说出这种话，看来今天是没有杀我的意图了。我轻轻叹息，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
“陈婆婆要对你不利，小心些。”沉默好一会儿，我转移话题说道。“如果陈家和李家联合，恐怕你会有危险。”
“我想到了。”程雯说。“从知道你在陈家的时候起，我就想到了。”
“郑秋不是屈居人下的人。”我说。“把她当作朋友，不要当作手下。”
“我会考虑的。”程雯说。看来她仍然不同意我的看法。
“关于乔尼……如果你想最大限度地利用他，就不要让他吃到诱饵。”我终究还是很在意。
“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程雯说。“但如果你是在吃醋的话，先想想你自己的立场。”
“……他曾经想要杀了我……不如说，他一直想杀我吧。”
“真的是他伤了你么？”程雯脸色严峻。
“……你真的不知道么？”我反问。
我们互相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我打破了僵局：“如果真如你所说，他违背了你的意愿才会出手，那就是背叛。曾经背叛过的人，一定还会再次背叛的，你要小心。”
“那你呢？”程雯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我的？”
“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我长叹一声。
我们互相凝望了很久，都有些不舍。然而已经不能回头了。程雯轻轻挥手打破了飘在我们周围的光环，我们一起向等待着的人们走去。跟着我来的那些人已经调查完毕。强森在和乔尼及另外两名圣骑士争论着什么，情绪很激动。生天目在和郑秋聊天，看起来有些烦躁。刘嘉、陈文昊与薛大海在谈笑。看到我们回来，他们自动分成两拨，站到我们身后。
我和程雯再次面对面。我看到她的鞋子上沾了些污迹，不知道是血还是泥。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想起了那时的事，目光中有些怀念。乔尼始终瞪着我，这时也发觉了那些污迹。我看了乔尼一眼，笑了笑。他犹豫了好久，终于单膝跪倒在程雯脚边，用手帕替程雯把鞋子擦干净。程雯始终在看着我，对乔尼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有在乔尼碰到她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头。乔尼站起身，脸上带着屈辱、骄傲、狂热和兴奋混杂的表情，好像在向我宣布，他已经取代了我的位置。
程雯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其它人跟在她身后。一直到他们离开都没有人说话。
“什么情况？”我向强森发问。
“这里确实是个炼金实验室，也有生祭的法术残留。”强森在与乔尼争论时很激动，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回答道。“炼金术士不知道在哪里。没有战斗的痕迹。程雯说得没错，在他们来之前，人就已经不在了。”
“这里的设备、仪器和材料很多，有些很贵重，不过都已经被程雯他们破坏掉了。”陈文昊补充道。
“有很多资料被烧毁，应该也是他们做的。”刘嘉说。“不知道这些资料有多大价值。”
“还有什么其它值得注意的地方吗？”我环视着众人问道。
“这里有恶魔的气息。”强森说。“大概是曾经进行过恶魔召唤。”
“很严重吗？”我问道。
“那就要看召唤出的恶魔是什么程度的了，。”强森皱眉说。“资料全被毁了，没办法判断。”
“那就这样吧。”我说。其实我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心思听他们再说下去。“我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回去吧。”
生天目似乎有话想说，不过她没有主动开口，我也懒得去问。我们走回地面，陈康在等着我们。他见到了程雯一行人，不过双方仅是点头而已，没有过多交流。我回头看去，从阶梯下露出一丝亮光。
“能毁了这个地方么？”我问。“至少把入口封住，不要让无关的人进去。”
“我来吧。”刘嘉说，回头蹲下身，一只手按在地上。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实验室的入口突然摇晃起来，四周的土壤蠕动着，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阶梯挡得严严实实。
“这样就可以了吧。”刘嘉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向我说道。“下面的面积太广，要是直接毁掉，这一带都会塌方，太引人注意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刘小姐的力量增强了很多啊。”强森赞叹道。
“过奖了。”刘嘉虽然冷静，还是有些害羞。
她的力量强弱，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察觉。她飞快地瞟了我一眼，见到我对她一笑，她就转开了脸。
“你们说了些什么？”回去的路上，刘嘉低声问我。
“没什么。”我心乱如麻，草草回应道。
刘嘉也没有再问。
回到住处已经是凌晨三点之后，我们各自回房休息。在别人面前我还能保持镇静，一旦独处，就有种想要抓狂的冲动。我打开灯，把外衣粗暴地扔在椅子上，想要倒一点冷水喝。突然从我的床上传出人声，把我吓了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小馨居然睡在我的床上。她被我惊醒，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四下张望。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无袖睡裙，抱着个大毛绒熊，头发有点乱，看起来很可爱。
“这是哪儿？”她问道。开始时，她被陌生的环境吓了一跳，不过看到我，就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这是我的房间。”我尽量温柔地说着，跪在床前，正好和她平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在自己的床上睡的呀。”
想必是陈婆婆安排的。她真以为我是个变态吗？或许她只是想做个样子，只要有人看到小馨在我的房间里过夜，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而且她要是再逼着我和小馨定下婚约，我也没办法拒绝。我一向认为这种传闻只是私生活一类的小事，无伤大雅，但是实际能产生的影响实在超出了我的想像。这一手够绝的。
想到陈婆婆，我又想起一件事。今天会遇到程雯，很可能也是陈婆婆故意安排的。她应该是想试探一下我和程雯的关系，至于什么炼金术士，她根本就不关心。看来陈婆婆是真的想要对程雯不利。程雯，你要小心啊。
“你怎么了？哪里痛吗？”陈语馨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没什么。”我笑着说。
她却伸出双臂搂住了我的脖子，然后用一只小手在我头上抚摸着，说：“乖，不哭不哭。”
原来我的表情像是在哭吗。即使她只是个孩子，天生的直觉和母性本能，也让她意识到我需要安慰。
我放松了力气。从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终于让我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