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李雨
“欢迎光临！”李雨站在收银处，微笑着对走进超市里的顾客说道。
这已经是打工的第二个月了。李雨是高三的学生，本来是没有可能在这种时候出来打工的，不过她已经通过钢琴的特招拿到了大学的预录取通知书，所以在其它学生最为繁忙的时候，她反而清闲了下来，甚至连学校都可以不去了。她原本也没有打工的想法，只是周末找不到朋友玩，自己一个人无聊在家附近转悠的时候，恰好看到这家超市在招聘店员，而老板又是认识的人，所以才一时兴起来打工的。和家里说过之后，父母也没什么意见。当然她没有提老板的事。
其实李雨和老板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从初中开始，李雨有时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到，却又能够非常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李雨曾经有一段时间经常会做这个梦，大概两三天就会有一次。忘记了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信息，李雨得知有一家叫做“阅妖亭”的咨询公司，专门负责解决一些奇怪的事件，所以就抱着好奇的心态去试了试。结果李雨只是和那个自称“阅妖亭”的女孩子聊了聊天，被告知没有危险不用太过在意，既没有拿到好处也没有被骗钱。过了没多久，李雨的梦就不再那么频繁了，她也不再担心，渐渐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现在李雨打工的这家超市的老板，就是当时“阅妖亭”的助手。
老板叫关明，李雨当时只记得他的长相，名字还是这一次面试时才知道的。在面试的时候，关明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李雨，一直到看到她脖子上那个贝壳坠饰，才有了一点反应。李雨会觉察到关明的细微变化，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关明就盯着这个坠饰看了半天。当时李雨还误以为关明是在偷窥自己的胸部，把他讽刺了一番，所以李雨对这个情节印象很深刻。结果，关明只是确认了李雨已经满十六周岁，询问了工作时间，没有再多问就同意她在这里打工了。之后，关明也没有特意和李雨聊过什么。
根据其它收银员的说法，关明在大学毕业之后，从家里拿了些钱，盘下了这家小超市。在李雨看来，关明是个很随便的人。他对超市的业绩之类的几乎是漠不关心，完全交给其它人打理，自己则常常很久不露面，即使露面也不太说话。超市临近住宅区，赚得其实不少，关明似乎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不知道他在背地里在忙些什么。关明还蛮帅的，气质中带着与众不同的神秘和沧桑，李雨会在这里打工，多少有些少女心思。只是他的冷淡让李雨越来越没了兴趣，。
李雨经常做梦，而且和其它人不同，梦境总是很清晰地留在记忆里。几年过去，李雨发觉自己的梦多多少少有些预言的成分。而每当那个苍白的梦境出现时，总会有些重要的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从来没有和其它人提起过，因为她不想被当成中二病患者。然而她总是仔细回想着每一次的梦，希望能够从中解读出一些东西。等待着顾客挑选商品的时候，李雨又想起了昨晚的梦境。
她梦见自己身处淡蓝色的火海之中。她想要大声惊呼，却发觉自己丝毫没有受到火焰的伤害，甚至连热量感受不到。火焰像是精灵一样，围着自己跳舞。
不用怕，这不是你的火焰。只要你不碰它，它就不会伤害你。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
她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却发现有些鸟在空中盘旋。火焰烧着了它们的翅膀，让它们的姿势变得笨拙可笑。有几只鸟摇晃着坠落在火海之中，其它的还在空中挣扎着。
快逃。她大声喊道，发觉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她看到坠落的鸟儿在火焰中燃烧，犹豫着要不要冲进火焰中去帮助它们。
梦境到这里停止了。李雨不清楚这个梦意味着什么，从早上琢磨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但是它一定是有意义的，李雨有这种感觉。
顾客拿了两瓶饮料，李雨替他结了账。没等李雨再次沉浸在思绪里，自动门又开了。
“欢迎光临！”李雨习惯性地说着，却看到关明走了进来。
关明的脸上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他只是冷淡，实际上并不是个冷漠的人，和人说话时，语气总是很温和。李雨从没听过他对任何一个人大声讲过话，即使在教训犯错的员工时，他也能保持平静。但是同时，他也从来不和任何人有过于亲近的接触。温文儒雅又拒人千里，是李雨对他的印象。也正是这一点，让李雨有时会泛起又爱又恨的感觉。
“老板，你来了。”李雨笑着打招呼道。
关明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没有。”李雨说。“一切正常。”
“那就好。”关明说。“我到里面去了，有事就叫我。”
“好。”李雨回答道。
关明四处看了一圈，走进了后面的休息间。
这可有些少见，李雨心里想。关明很少在店里停留太长时间，偶尔出现也是有事要办，从来没有像这样留下来过。今天他有什么事情吗？还是只是找个地方打发时间？
李雨并没有太细想。过了午休时间，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她也忙着收钱找零。一直到快到四点的时候，接班的阿姨到了。因为关明在，阿姨也不想去休息间，于是就在李雨旁边坐下，一边帮她收银，一边和她聊着天。
没过一会儿，关明从休息间出来了。他只是对着两人点点头，然后走了出去，在门外站定。恰好没有客人要结账，李雨就注视着他。
差不多关明刚出门，就有两个外国人走了过来，关明和其中那个男的打了招呼。看来关明就是在等他们。两个外国人年纪都不大，男的身材很高，大概在二十岁左右，另外那个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他们有着同样柔顺的金黄色头发，长得都很漂亮。隔着玻璃墙，李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俄罗斯人。”身边的阿姨说道。
“哦。”李雨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关明只和他们说了几句，就在前面带路，三人离开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走了，其他书友正在看:。”李雨对阿姨说着，摘下了围裙。
“嗯，走吧。”阿姨一向很照顾李雨，没有多说什么。
李雨走出门，向关明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关明只是个小超市的老板，竟然会和外国人有联系，她很好奇这是怎么回事。幸好那个外国男子身材够高，头发颜色又显眼，不然肯定跟不上。
他们走进了一家咖啡厅。李雨稍微等了一下，也跟了进去。三个人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李雨坐在隔壁，恰好和关明背对背。两个服务生过来点单，三人点了饮料，李雨怕被关明发觉，不敢说话，随便在菜单上指了个咖啡。就算关明他们什么也不说，仅仅是这个侦探一般的气氛，就已经让李雨有些兴奋。
一直到服务生把饮料送上来，三个人才开始交谈。他们的声音不大，李雨要很注意才能听清内容。好在店里很安静。
“你们是‘斩首之蛇’的人？”关明问道，声音依旧柔和。
这是什么？听起来像是个秘密组织，好像挺有意思的。李雨想道。
“是的。我是安德烈。”外国男子用中文回答道。他的口音有些怪异，不过说得很流利。
“那她就是娜塔利娅了。”关明说。
“是的。”外国女孩儿的声音回答道。这么小的孩子也能说中文，让李雨有些吃惊。
“都是假名吧。”关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没有人回答。
“我只是随便问问，不用那么紧张。”关明说。“你们是怎么和生天目联系上的？”
生天目？听起来像是日本人的姓氏。这下涉及的范围更广了。
“我们原本就和道教有联系。这一次到中国，我们先到了道教，遇上了做客的生天目小姐。”安德烈回答道。道教？越来越离谱了。
“做客吗。”关明的话语里带着点讽刺的意味。“所以她才介绍你们过来了。”
“是的。”安德烈说。“生天目小姐说你能够帮到我们。”
“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关明问道。
“是我们的祖父。”安德烈说。
“我可以帮你们找。”关明说。“不过像你们这些人，无论是名字还是外貌都要保密，何况你们要找的人又在故意避人耳目。找起来有多困难，相信你们也明白。”
“我明白。”安德烈点点头。
“所以短时间内很难有收获。”关明说。“我可以保证尽快去找，但是生天目和我说过，你们现在似乎挺急的。”
没有回答。
“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关明问道。
“已经找好了。”安德烈说。
“那就好。”关明说。“找人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而且就算找到了，他会不会帮你们，能对你们有多大帮助，还是很难说，对吧。我建议你们不要白白浪费时间。”
“什么意思？”安德烈问道。
“这一次的关键在你妹妹身上，不是吗？”关明平静地说。
又是一次沉默，李雨似乎觉得有些火药味，其他书友正在看:。
“不用那么紧张。”关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是商人，自然会信守承诺，不会泄露你们的情报。我只是想要扩展一下生意而已。”
“你指什么？”这一次说话的是娜塔莉娅。她的声音稚嫩中带着沉稳，完全不像十一二岁的孩子。
“如果你想要增强实力，不妨来找我。”关明的声音里带着赞赏之意。
“你连这种生意也做吗？”娜塔莉娅问道。
“我什么生意都做。”关明笑了一声，说道。“只要利益让我满意。”
“那也就是说，你可能会把我们出卖给结社的人。” 娜塔莉娅的声音里带着敌意，不过仍然很平静。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目前阶段可能性不大。”关明说。“你更让我感兴趣，我想看看你能做些什么，这也是我的利益之一。我不觉得结社那边能够说服我。”
这话题有些诡异，李雨想道。关明是个商业间谍吗？
“不愧是‘芬里尔’。” 娜塔莉娅的声音让李雨觉得，她才是二人组中掌握主动权的一个。“连神都能吞噬，胃口果然不同寻常。”
“只是个人爱好而已。”关明说。“如果有什么打算，随时可以联系我。”
两个外国人起身离开了。李雨低下头，想要在关明离开时掩饰一下，却没想到关明说：“李雨，到这边来。”
李雨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被发现了。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只好拿起空了的咖啡杯坐到了关明的桌子上去。
“老板，我……”李雨找不出话来说。
“是谁让你来的？”关明的表情和语调平静如常，但是李雨感觉到他有些不快。
“没有谁……我看到你在和外国人说话，有点好奇，就跟过来看看了。”李雨感觉到关明冰冷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不由得缩起了身子。
过了好久，关明用柔和的语气说：“只是好奇吗。好奇会杀死猫的。”
李雨这时才敢抬起头来看着关明。关明转过脸看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很快回过神来，对李雨说：“让你听到了也没什么。记得不要说出去。这是为了你好。”
“……他们是俄罗斯人？”李雨的好奇心并没有被满足，见关明的态度软化，又试探着问道。
“嗯。”关明简单地回应着。
“‘斩首之蛇’是什么？”李雨问道。
“这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了。”关明微笑着说。“不要尝试走进你不了解的世界里，会受伤的。”
关明仅说了这些，就买了单离开了。李雨的那杯咖啡也由他一起付了钱。他还真是个细心的人，李雨想道。
关明走了后没多久，李雨也从店里出来了。没想到，那两个外国人还没有走远。李雨在人群中看到了安德烈的金黄色短发。
只要你不碰它，它就不会伤害你。梦里的声音说。
不要尝试走进你不了解的世界里，会受伤的。关明说。
然而李雨还是被那金黄色吸引着，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